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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两路 ...

  •   我睁开眼,正碰上他低头看我的清冷如雪的神情。我为这样几乎陌生的冷淡失神了一瞬间。
      片刻他就笑了,这个笑意也掐断了我身后的对话声。
      “醒了?”
      我没能马上明白这个戛然而止的冷淡和突如其来的温柔是怎么回事,还是下意识地选了配合他——装作不知道别人在场。
      我蹭了蹭他的身体,有清凉的雨水气息。
      “你怎么出去了?”我伸手绕上他的手指,“外面下雨了?”
      他的脸上依然是那一抹可疑的笑:“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正为难如何硬着头皮继续和他演下去,身后有人清嗓子的声音。
      “咳咳,”是舒尔哈齐,“格格好睡啊。”

      我和努尔哈赤交换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把头都缩进了被子。
      “贝勒爷没说还有别人在啊……”
      努尔哈赤对我这个被吓到的表演明显满意极了,他顺了顺我睡乱了的毛躁头发,轻声细语着:“起来了,总不能不见人吧,小东哥。”
      这个几年未闻的久违称呼居然让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他在防着谁?
      我慢吞吞爬起来依着努尔哈赤坐,他伸手把铠甲提到了一边,又把我的被子拉到肩头披好。

      舒尔哈齐自然知道我平时如何与努尔哈赤相处,费英东我虽一直都没能再见,但仅凭努尔哈赤肯把我的安危全权托付这一点,就足够确认他们之间的绝对信任。
      那么,只剩下格外熟悉但是也界线明确的葛盖了。
      他……我回忆着在哈达的这几天,他似乎的确有点不太对劲。
      我打量着榻外坐着的三人,怯怯一笑。

      舒尔哈齐看了努尔哈赤一眼,又把目光在我脸上落下明显的一瞬间停留,之后是一个看不出他心情好坏的笑。
      “格格这些天辛苦了。”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被子下面,努尔哈赤握住了我的手。
      ……他们兄弟俩在演什么戏?这是……什么意思?
      我顺势看了眼我们我牵着的手,他的眼睛里是没有变化的沉沉温柔和笑意。

      得到这个眼神,我似乎明白一点他们俩的目的。
      我没有理会舒尔哈齐的示好或者挑衅,而是转脸问努尔哈赤:“这么大的雨,有什么事非去不行?”
      他脸上的温情明显地止步,然后是公事公办的淡漠:“孟格布禄有要紧的事情一定要此刻就告诉我。”
      我配合地问着:“你相信他和你说的话?”
      他摸了摸我的下巴,眼睛是让我安心的平静,语气却是控制得恰到好处的冷冽:“谁是我的人谁不是,我不用他来告诉我。”
      语罢他抬眼略过了下首坐着的三人,完全不曾看我一眼。这是话里有话了——显然,刚才这些话没一句是说给我听的。
      舒尔哈齐用明显审视的眼光来回扫在对面的两个外臣身上,很久之后才打破了已然僵化的空气地问道:“孟格布禄说了什么?”
      努尔哈赤搂着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仔细地观察完榻下三人一直严肃紧绷的神色,终于收回目光,落在了我们牵着的手上:“一些东哥的事。你们不必紧张。”
      我感觉他很轻地挠了一下我的掌心。
      舒尔哈齐却笑了:“格格的事啊……他说的哥你不想信吗?”

      得,我总算一知半解了这俩人的打算,挺直了后背坐起来。
      我把目光递到舒尔哈齐那,收起了刚才刻意的胆怯:“贝勒爷对我,似乎一直有点误会?”
      舒尔哈齐微微一顿,也直白异常地答了:“不错,早五六年前我就厌恶你,慕尔登格。”
      努尔哈赤带着两分责备地看了弟弟一眼,手指拂过我的手背离开去拿桌子上的葡萄——那个舒展的姿态是轻松。
      我未说话,舒尔哈齐接着便道:“但过这哈达的七日,我不再疑心了。”
      “嗯?”
      “之前我一直想不清楚,格格到底有什么企图。”他把葡萄推的离他哥近了一些,“这一年格格前前后后肯这样费心,也不难猜了。”
      闻言我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只好垂着眼睛故作姿态地羞|涩笑着,放心地往后一靠,果然落在了努尔哈赤伸过来拦住我的臂弯。
      我放心地倚在这份意料之中的温暖里:“贝勒爷是故意笑话我呢。若说我对建州有什么企图,也就是这了。”
      舒尔哈齐眉开眼笑:“我再看不出,那就是我的不对了。”
      努尔哈赤把剥好的葡萄递到我嘴边,我明白他的暗示就着他的手咬|住了那颗翠绿香甜的果实。
      我自然不必再说话,努尔哈赤懒洋洋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舒尔哈齐,你话有点多。”
      后者哈哈大笑:“好好好,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他吩咐停车,立刻有亲兵上前递过来蓑衣和斗笠。

      舒尔哈齐一边穿戴一边道:“哥,你不用吩咐,我马上就去替格格看看饭好了没,这样总行吧?”
      车门大敞着,不住的秋风夹带着雨水扑进来,我穿得单薄,即便隔着被子还是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就更紧密地去寻找我身边的人。
      “怎么这么冷啊……”
      努尔哈赤自然感觉到了,他再次拉高了我身上的被。对上他无声询问的眉眼,我尽量轻声地告诉他不要紧。
      舒尔哈齐很快下了车,可是马车却没有关门,也没有再移动。

      努尔哈赤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我,却是在对榻下此刻格外尴尬的二人说到:“费英东,你和葛盖带着人马尽快赶回呼兰哈达。仔细一些,人别丢了。”
      费英东带着明显的惊讶看着我和努尔哈赤,良久才笑着答了:“是。”
      “葛盖,费英东带队难免看顾不上,你一定要把孟格布禄守紧了。”
      葛盖来回看着我和他,郑重地应下。
      “你们二人全速行军便好,不必等我……”
      他突然开始不轻不重地揉着我的耳垂,这个动作过分的亲密,粗糙的指腹带来了传遍全身的痒,让我失去挺直腰杆的力气去揪他衣服的布料,我几乎要呻|吟出声儿了。
      努尔哈赤早有预谋地捂住了我的嘴,看着他们穿戴上斗笠跳下去才补充了一句:“我和格格去趟赫图阿拉,过几天回。”
      不难想象雨中站着的二人该是如何暧昧的表情,他们的应答都有忍不下去的打趣:“是。”

      待两人终于关上了车门,我总算不必再继续这样的演出,把他的手从我耳边移开。努尔哈赤虽然没有多做停留的打算,但他把窗户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之后还是再一次抱住了我。
      “你的伤怎么样?”他伸手想挽我的袖子,“还冷吗?”
      我好不容易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连忙揪着被子躲着努尔哈赤老远把自己藏了进去——刚才我到底演了一出什么祸国殃民的妖精啊。

      “你在赫图阿拉藏了什么?”我用吹凉的手背摸自己的脸让它们尽快恢复正常的温度,“怎么要把他们都支开?”
      他凑过来,把我的袖子都翻上去。
      “赫图阿拉边上开了银铁矿的事只有家里人和五大臣知道。想不想去看看?”我的眼睛一定迅速亮起来了,他吻吻我的脸颊,“就知道你喜欢,我带你去看看。”
      敷着我伤口的纱布干干净净的,没有渗血的情况。
      见他放心般的长出了一口气,我抛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对的事。
      “你也觉出葛盖不对劲了?”
      “你怎么突然防起葛盖来了?”
      我们几乎同时问着对方,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又一起笑了。

      他又拿了一颗葡萄仔细地剥着,他的眉目之间满是从容可是又有没有收敛的狠戾;他明明在做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可是那一心一意的神色认真得几乎有点耀眼了。
      我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努尔哈赤已经把葡萄递过来了。
      “葛盖这样明显地偏颇孟格布禄,我再看不出这个都督也不用当了,早被人算计得没影儿了。”
      我想接他却没依,只能由着他把葡萄喂到我嘴里。
      “大约城破之前他有什么动作,或者被费英东破了局,或者根本没来得及进行,建州的人就攻进城去了。”
      我把葡萄咽下去,终于能好好说话了:“可是如今这局面,他不该想不到的,怎么一定要投靠孟格布禄?难道他有什么把柄在孟格布禄手里?”
      努尔哈赤垂眉带笑:“除了他有个哈达的侧福晋之外,别的我也想不出。”
      我失望地看着他:“这么扯啊?又是美人关?”

      “刚才我去见孟格布禄,他和我说了初六那天的事情。”
      我眼皮跳了一下,又暗暗嘲笑自己到底在莫名其妙地心虚什么:“初六?初六的什么事?”
      努尔哈赤拉着我的手腕稍一用力,我就整个人栽向了他身边。
      没等我回过神,他的手已经停在我的后背。我自然不愿这样仓皇无措受他摆布,伸手想拉住他为非作歹的手时,他温温热热的唇又吻上了我露在外面的脖颈上那一小块青紫。
      我终于明白了他在心疼什么。
      他的手掌不住地流连在我那些被孟格布禄猛地一推大约已经淤青的皮肤上。

      这样仿佛带着魔力的温柔一点一点蚀入我的肌骨。

      他的嘴唇挨上了我的耳沿,声音低沉得仿佛种下了他不能言说的蛊|惑:“孟格布禄推的那一下还摔了哪里?疼不疼?”
      我用力地揪着他的衣服,这一刹那的心神荡漾险些晃散了我的理智。
      “怎么不告诉我呢?”他吻我的脸颊,“怎么能让我从孟格布禄那知道这些呢?”
      我陷在他的眼睛里。
      “为我受的你不疼,但是我疼啊,你怎么不信呢。”
      他托着我的下巴,我忍不住伸手想扶平他皱着的眉。

      我没见过他这样絮絮叨叨的样子,我们一直平静、试探、博弈、亮刃,不是也相安无事吗。我想说,我想说情之一字荒唐至极,对他这样的人连提起都不该,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喊他的名字。
      “我答应你去哈达的时候,就已经想着……受伤流血不过尔尔,拿我的命去,我都肯。”
      努尔哈赤似乎没想过我会这样答,他的眼睛里除了情|动还写着惊讶。
      我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还以为,孟格布禄会说什么离谱又难听的话来激你。”

      他突然吻住我,来势汹汹,疯魔贪婪,我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他今天是葡萄味的。

      我沉沦进他给的惊涛骇浪里,在他打算放我一条生路的时刻才得以呼吸。
      他捧着我的脸,那神色不是试探之后的如释重负,而是尽在掌握。
      “我的卿卿是我一个人的小姑娘,我一直都知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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