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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挽歌 ...
看着他和舒尔哈齐并肩离开,我小心地在车上站直,拉开车门走进去。
这辆马车……太僭越了。前边稳妥地套着四匹马,它们正悠闲地甩着尾巴。车厢差不多有两米宽,长有三米,至于车厢的高度,我站在里面都不会撞到头顶。车舆铺着彩席软榻,窗边还挂着青色的软烟罗。
我还没坐下,琬拉和檀笙搂着我的衣服出现了。
“格格换了吧。”后者指了一下自己的左臂,我这才想起自己的袖子被一层层割坏了,我还有伤。
我点头让她们上来,迅速地换上了自己来时候穿的浅色的衣服——终于不再是一片惹得我眼睛都跟着疼的红。
有建州的人在车外守着,琬拉和檀笙坐在车门边挨在一起,放心地甚至有点打瞌睡。
我撩起车窗边的轻纱把小窗推开,想着看看外面的形势,竟远远见费英东骑着马快步奔来。
“格格!”他果然在窗口不远处停下来,“格格无事真是万幸。”
“有将军筹划,”我淡淡的朝他一笑,“慕尔登格自然无事。”
“我可不敢抢功,一直是大哥为格格筹划。”费英东哈哈大笑:“想来还是格格与大哥有缘,天意如此。”
诶?我略微思索也就明白了他没有说尽的言下之意:“将军是会说话的,努尔哈赤明明比谁都清楚我被关在哪间院落。”
“可不是我捡好听的说,我也刚从后院过来,我能找到的那箱子实在太破,而格格把自己藏得太妙了。”他的笑容没有退去半分,“也就是大哥与你心意相通,才寻得这样轻松。”
说者真的有心,我垂下眼睛笑了笑——我这个听者,也想有心。
“他让你这样说的?”
“他是去了杨古利那边吗?”费扬古朝着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格格,我和葛盖从昨天到现在还没见到过大哥。”
我心念一动。
费英东见状也知不必再与我多说,挥鞭便要离开,我赶紧叫住了他。
“这些事情,是叶赫还在和哈达打仗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想好了吗?”
费英东停顿了一下,语气仿佛在安慰我:“他一向会做足最坏的打算。”
“我在那个最坏的打算里?”
他挥了挥鞭子:“格格,听我劝一句,你不需要时刻这样清楚他的心思的。”
我点头一笑:“这几天,多谢将军。”
费英东的马退了一步。
“格格抬爱。我只是……”费英东回头望向远处奔来的人群,“为大哥。”
他们回来了。我放下了窗边的软烟罗。
也许一直以来,我都看错了五大臣,至少,我看错了费英东。他们不是不可谋,只是有违努尔哈赤心思的话、会破坏他们兄弟情谊的话,他们从来选择不说。
有士兵敲了车门,琬拉把车门打开与他交流了几句,便抽出了车厢里的五六个软垫交给了来的几位士兵。
我听见外面的动静,赶忙去看。
建州来的两千人马现在要有一半都在外面列阵,我坐的马车被赶到了列队靠前紧贴城墙根的位置。阵前是舒尔哈齐和费英东骑马带队,摆着一张花纹繁复的太师椅,努尔哈赤悠哉悠哉地整理着袍子,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坐在风里,安静沉默,但一切都被他操控在掌心。努尔哈赤一定发狂地迷恋被人匍匐在脚下的快感,那是实实在在、甚至可以触摸的权力的形状。他明明坐在那里,可是我却觉得,铁甲勾勒出他的线条宽厚而流畅,喷薄又张扬。他这个年纪的男人,身上遍布着岁月的痕迹,时间已经在他身上沉淀为成熟和稳重,耀眼炙热,也森冷至极、拒人千里。
我正在这里痴痴地望着,他居然也望向了我,那一瞬间他眉眼间的肃杀尽数收敛,又对我展开了那个起初他险些撞开我心门的温和笑容。
这一瞬间的微妙错觉让我和六年前一样立刻心虚地避开了。
这些火种在我的心里疯狂滋长,嘴角都挽起了一个艳丽绚烂的笑,可耻而迷惑。
外面的士兵在高声欢呼,声音里面还有奚落的意思。
我再次推窗去看,是有人带队压着孟格布禄往阵前走来,那大约是杨古利。
“都督!”杨古利翻身下马,“人带来了。”
孟格布禄被反剪着双臂捆着扔到了努尔哈赤目前十米,他坚持着不肯跪下,最后被杨古利从后面踢了一脚膝窝才终于痛得跪在了努尔哈赤面前。杨古利身后跟着的人大多穿着哈达的服制,也许是兵俘。
“好一出反间计和美人计,努尔哈赤。”孟格布禄被这样羞辱,语气却平静了,“我输了,但我是输给自己大意。”
努尔哈赤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孟格布禄依然没有表情:“努尔哈赤,你别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苍天作证,迟早有一天你要因为你的自大给自己收尸!”
舒尔哈齐已经一鞭子扔过去准确地把他的脸颊抽过一道血痕。“你放肆!”
努尔哈赤依然撑着下巴,微笑却冷漠地看着孟格布禄的一半脸上布满鲜血。
他抬眼扫了扫周围踟蹰的哈达士兵,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了孟格布禄的身前。
他会怎么做?我攥紧了手里的窗纱。
努尔哈赤居高临下盯了敌人很久,他伸手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我眼睁睁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用刀尖把鞭痕留下的伤口再次加深,在这一刻,我才突然想起,他是一直活在戕害算计里,过着刀头舔血日子的亡命之徒。他的暴戾和恐怖、视人命如草芥,在这一刻,无比的清晰。
可很快,努尔哈赤的刀锋蜿蜒向下,挑开了绑在孟格布禄身后的麻绳。
对这个变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非常惊讶。
努尔哈赤摘下了他貂皮围顶的帽子给孟格布禄戴上,又伸手拿过杨古利递来的建州士兵御寒的披风围在了孟格布禄身上。
“都是女真的贝勒,显赫人物,这样被俘回到建州难免有失身分,”他大声地笑着,“来人,给我拴住了,带走。”
他满意地看着孟格布禄的脸色青青白白,最后气得都快变紫。
“传令下去,哈达士兵归降者,直接入伍,日后前途与我建州子民无异;军士器械、民间财物不得掠夺;父母妻子不许滥杀强占;哈达子民凡归顺建州者,直接入籍,今年徭役皆免。”
哈达的士兵和远远观望的百姓犹豫了片刻,终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第一声欢呼。
我看着他刻在孟格布禄脸上的每一道伤痕,也许,也许努尔哈赤真的会因为我对孟格布禄有特别的恨意,但在哈达的归顺面前,他不会动孟格布禄的性命,他什么都能忍。
他是这样的男人。
他要太阳普照万物,也要月亮眷养世间。他爱高峰大海,也爱层峦溪流。他爱奔腾的江水,也要拥有冰封的冻湖。
努尔哈赤安排完行进的列队,班师回国。他离开了那张椅子,笔直地朝我走来。
他要的是征服天下,注定了他不会只在意属于你的一寸温柔,两盏灯火。
可是我离不开他了。
他会是我在这里所有的岁月,唯一的名字。
他拉开门上了马车,琬拉和檀笙退出去时,他告诉二人因为护主有功,后面还给她们俩备着一辆小车供她们一路休息。难得他这样周到。
见我一直只是看着他,努尔哈赤不再等我的说话,他坐在榻边然后慢慢蹭到我躲着的这个最热乎的角落。
他把沉重的铁甲脱在了一边,然后伸直了腿,舒展地倚在那里半躺着。
所有的过程里,他一直盯着我。热烈、直白、毫不掩饰。
他拍了拍他身边的榻:“不过来?”
他话还没说完,我靠过去埋首在他胸前。
我死死搂着他的脖子,听见自己和他异口同声地叹息:“我好想你。”
我忍不住笑了,抬头去找他的眼睛——他眼睛里的沉沉柔情,充满着诱惑的力量。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他深刻热情的降临。
我好想他。
想他低头看我的眼神,想他在我耳边不怀好意的厮磨,想他吻我时候深深浅浅的温柔,想他穿过我腰间拥抱我时那个手臂的角度。
在我们彼此调整呼吸的片刻,我抓紧了空隙问他蠢问题,你爱我吗?
他滚动的喉结明显昭示着他咽下去的那些想说的话,我只得到他更加用力、霸道、蛮横的吻。
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想要证明什么,我只能比他更狠的索取,拼命地抽干着他能给我的养分。
他停下来离开我的嘴唇,猛得抓住了我的手臂。
“卿卿,别再考验我的定力了。”
手臂上的伤让我忍不住狠狠地抽气。
努尔哈赤立刻察觉不对,他把我左臂的袖子缓缓拉上去,自然就看见了我缠着纱布的整个小臂。
“怎么回事?”他喃喃的声音小得我都听不见。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纱布,里面的伤口慢慢在他眼里揭晓全貌。
努尔哈赤沉着声音对外面吩咐传医官,然后动作很轻地关上了窗。
他温柔地触碰着我的伤口,一下下反复在血口附近流连、抚摸,动作极致轻柔,还带着难以自持的颤抖。
我顾不上手臂的伤,我在看努尔哈赤的眼睛。他的眼睛从未这样生动,心痛、怜惜,即使是在刚才他吻我的时候,他都崩着的克制和保留——这些理智,在这一刻居然溃不成军了。
他清晰无比的情动,让我的语气也跟着又轻又柔。
“我说了啊,为你受的,我不疼。”
他摸了摸我的脸,小心避开我的伤口,细细碎碎吻着我裸露的手臂,无比郑重,一直吻到指尖。
他牵着我的手拉到身后,这个拥抱来势汹汹,无比强悍。他吻我的鬓角,耳朵,脸颊,一直到鼻尖,唇角,没有情|欲,什么都没有,只是单纯的、温柔的吻。
他垂着眼睛看我,眼底居然藏着一丝盈盈水纹,拇指反复地摩挲着我的脸颊,仿佛再重一分力气我就会坏掉。
“当然,我你……”
足够了。
我吻住他堵掉了那个他没说出来的动词。
我不想听了。足够了。
注释:
1.《满洲实录·卷三》
至初七日攻得其城。有大臣扬古利擒孟格布禄来报,太|祖曰勿杀。
召至前跪,见毕太|祖,以已之貂帽及豹裘赐而养之。哈达国所属之城尽招服之。其军士器械、民间财物、父母妻子俱秋毫无犯,尽收其国而回。
自此哈达国遂亡。
2.《清史稿·太|祖本纪》
哈达与叶赫构兵,送质乞援,遣费英东、噶盖戍之。哈达又私于叶赫,戍将以告。秋九月,太|祖伐哈达,攻城克之,以其贝勒孟格布禄归。
3.满语“我爱你”直译顺序为“我你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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