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崩坏文里艰难求存》小草的禾

36、三十六

　　俞秋垣不懂修仙界的医修药师们都是怎么给人接骨的，但看宿渺的操作，确然是手法娴熟。

　　此前他也曾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但断骨毕竟是不同的。骨头不接上，他就算有再逆天的自愈能力，断骨也不可能自己恢复如初。

　　宿渺这个人，怎么说呢，或许是此人并不是书中的重要剧情人物，只是个人设大众化的路人甲，俞秋垣面对他的时候是不存在顾虑的。

　　且此人由于身世的缘故，性格也是比较‘大众脸谱化’。一方面他像所有不甘于命运的小人物一样，力争向上积极拼搏；一方面他又不得不甘于命运，只能分散精力去学习一些安身立命的手艺，维持生计。

　　宿渺身上的这种矛盾，也变相地反应出这整个修真界里底层修士的缩影。

　　可贵的是，宿渺这个人并没有被弱肉强食的世界特性腐蚀掉。但看他一副没什么心机的样子，别人对他好他恨不得把命交出去自证，就不难看出这一点。

　　或许所有人都会觉得宿渺这样的人很傻，包括俞秋垣在内，但他并不藐视这样的人，甚至是有些羡慕以及欣赏的。

　　羡慕是因为对方同样处于困顿之中，心灵仍旧欣荣向上；欣赏则是他保持心灵纯净的同时，敢于拼搏，始终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

　　只是……

　　宿渺此刻神色专注，用两块玉板固定好俞秋垣的断手，洁白的巾布在灵活的手指操作之下裹紧，最后打出了一个漂亮的结。

　　俞秋垣突然开口问他：“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宿渺惊讶又疑惑地抬起头，随即又垂下：“这……我有，是有的……只是……”

　　这种下意识低头的动作，大多是出于不自信的表现，俞秋垣在宿渺身上已经看到过很多次了，“人生有目标是好事，但也没必要一步一步什么都去计划好，那样是做不成事的。”

　　宿渺当即正色，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俞秋垣笑笑，继续道：“譬如猎豹捕捉猎物，猎物奔跑的轨迹是在不断变化的。所以追随着目标的猎豹，在这个过程中会不断修正自己上一步的错误，当它咬住猎物的那一霎，即为成功。”

　　“假如猎豹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咬中猎物，它不必在追逐的过程中绕这样多的弯路，直接奔到终点去等待，这样一来，猎豹能捕捉到猎物吗？这显然不可能。”

　　“人生而在世，没有人能够决定自己的出身，重要的是过程。假如你能清醒地认知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自我修正，或许终有成功那一日。”

　　“你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宿渺听完这一席话，整颗心宛如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点一点鼓胀起来。这辈子，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从小到大，为了博得母亲的一丝认可，哪怕是一个眼神，他都肯为此倾尽全力。

　　可惜在这世上，就连与他血脉相连之人都厌恶他。不管自己有多努力，那个身为他母亲的女人永远都不会看在眼里，更别提夸赞，甚至是引导自己。

　　一直一直，都只有自己。

　　然而现在，有一个站在高山之巅的人垂眼看着他，字字玑珠，发人深省。比那雪山之巅的纯净白雪更为神圣的人物，怎能叫人不心生倾慕？

　　被那样一双亮晶晶的招子盯着，弄得俞秋垣都禁不住有些脸热了。

　　其实这些话，俞秋垣看似对他说，其实也是对自己说。人生总是苦多于甜，时不时还是要给自己灌一口鸡汤的。

　　那一番话，也并非完全来自于俞秋垣对人生的大彻大悟。只是当他面对这样的宿渺时，恍惚中好像看到了某一个时段的自己，然后他突然想起，上辈子他父亲曾与他说过这样一段类似的话。

　　当时的他还不能完全体悟，在经历了这么多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在面对宿渺时，终于福至心灵……

　　此时此刻，俩人一个正心灵升华，一个正高山仰止，忽闻有“哗啦啦——”的破水之声从下方传来。

　　这一下突如其来，俞秋垣心头一凛，控制着飞流云清扇拔高。

　　然而这扇子的功能在于稳，其速度并比不上飞剑，即便俞秋垣反应已经够快，却也被来自下方的攻击打中了。

　　扇面倾斜，宿渺瞪大着眼睛向下滑出去，俞秋垣将将稳住身形，就见一条比之前那根更粗了两三倍的触须横扫过来——

　　不，不止一根！

　　四五六七……十几根……几十根车轮那么粗的触须，接二连三地从水里刺出来！

　　那些触须呈紫红色，其滑腻的须身上还裹着一层水蓝色的灵光。单是看着这形态，就比之前碰到的那一只章鱼怪更雄伟狰狞百十倍，一根根密密麻麻叫人见之不由发毛。

　　这一霎，俞秋垣只来得及飞身扑向前抓住下坠的宿渺，招出飞剑将他抛向上空，自己就被一根抡圆了抽过来的触须横扫出去。

　　飞流云清扇当即发出一声撕裂的响，扇面裂顿时就裂成了几瓣。

　　俞秋垣根本无暇理会，心中暗骂打死小的拖家带口来了一群老的，章鱼长成这种形态简直反人类。

　　可恶的是，这种DNA突变过头的奇行种，它还记仇！

　　若是自己倒也罢了，可这里还有个筑基期的小朋友。一只小章鱼怪都能折腾得宿渺差点毙命，这几十只一起来，岂不当场就能让他去见佛祖？

　　俞秋垣觉得让自己丢下宿渺独自逃跑，那是不能够的。他刚灌的鸡汤还没消化完呢，岂能当场打脸？

　　俞秋垣在被拍飞的过程中，闪躲着不断抽打过来的触须。左手掐诀控制着飞剑，飞往触须无法威胁到的更高处。

　　宿渺似乎在上空叫唤着什么，可惜俞秋垣没有精力去分辨。他此时只有一只左手能用，这次的章鱼怪等级又高数量又多，攻击速度更快更猛，光是闪躲他就用尽了全力。

　　触须似密密麻麻的海草般遮天蔽日，俞秋垣心知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却始终找不到脱身的良机。

　　仿佛为了应验他心中所想，那些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他的章鱼怪似乎被激怒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只先开的头，总之当俞秋垣看到一只身子有公车那么大的章鱼怪跃出水面，而自己手里又没有武器时，他当即就知道，此番怕是难以善了。

　　一只两只三只……就好像叠罗汉似的，一只又一只章鱼怪冲出水面，八只触须伞一样张开挥舞着扑将上来。

　　俞秋垣那渺小的人类身板，终于刚不住这样彪悍的攻击方式，被章鱼怪们一个接一个重压着，撞进了海水之中。

　　入水的那一霎，他还听到上空的宿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