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列传-初代圣女》梦浮桥

49、第四十八章 敕封大典

　　莎碧娜端详着和教皇一同签订下的条约，上面的血迹手指印刚干，刻印的咒文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几不可见的光辉，一系列条约约定了教皇和莎碧娜以后的行动，但是所有行动都将对莎碧娜有利，这让莎碧娜不禁笑了出来。
　　凯瑟琳摇头苦笑：“莎碧娜，你怎么可以对教皇下暗示呢？”
　　“你在说什么啊，凯瑟琳。你也知道的吧，这篇咒文若不是在当事人神志清醒、心甘情愿下发誓的话，就算我下暗示咒文也不会起效。我只是等教皇签完字后，才下了一个小小的暗示而已，这对我们以后有利。不过教皇还真是徒有其名，连普通的祭司都不如，果然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彻底消磨掉了他的意志么？”
　　凯瑟琳无奈地笑了。
　　根据莎碧娜和教皇协定，伽兰旧历1156年2月，莎碧娜统一了艾比顿，教皇敕封艾比顿为圣埃莫比顿帝国，将于3月在萨尔斯丁为圣埃莫比顿帝国第一代皇帝加冕，同时封莎碧娜为伽兰护教圣女。
　　2月底，莎碧娜和被扶上皇位的王弟——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少年奥斯特，以及十二名圣女跟随的一百多人的使节团浩浩荡荡到达圣城萨尔斯丁。
　　一切和去年罗伦小公主到达萨尔斯丁时的盛况没有两样，莎碧娜远远就看到了滚金边红毯，天蓝色的仪仗队，还有英姿勃发的圣殿骑士团。她暗自笑了笑，料不到她还有能亲自体会萨尔斯丁盛大欢迎场面的今天，真是世事无常啊。
　　嘹亮的号角声吹响，莎碧娜和王弟奥斯特的座驾终于缓缓驶进萨尔斯丁城，漫天飞舞的花朵和彩带点缀了两人眼前的狂热世界，几乎要冲破云霄的欢呼声伴着钟声铺天盖地淹没了莎碧娜他们。
　　文静孱弱的奥斯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差点就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了。莎碧娜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牵起他的手，低声说：“站起来，让大家看到你的皇家风范！”
　　奥斯特嗫嚅着，还是没说出来，跟着莎碧娜慢慢站了起来，向四周的民众挥手。这时他发现自己不那么难受了，被皇姐牵住的手传来的一丝暖意流遍了他的身体，这暖流让他全身暖洋洋的，眼前是一片盎然生机。奥斯特不禁感激地看了一眼莎碧娜，然而莎碧娜没有回头，只是端庄优雅地向四周的群众微笑。
　　日程安排莎碧娜要先接受教皇的敕封，然后才能轮到奥斯特接受教皇主持的加冕典礼。凯瑟琳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比莎碧娜提前七天到达萨尔斯丁，一是为圣女敕封典礼、圣埃莫比顿帝国皇帝加冕典礼做准备，还有一个目的是观察教廷、尤其教皇的动静。不过目前看来一切风平浪静，而且莎碧娜的使节团里还隐藏了七名羽族人，应该不会再横生枝节。
　　让凯瑟琳惊喜万分的是，玛琪和柏妮丝居然也来了。玛琪解释说，是莎碧娜叫她们来的，说是一生难得的盛大场面不请重要的亲朋好友前来观礼，她会难过一辈子。凯瑟琳近乎宠溺地笑着说：“这可以理解，不过南方那边怎么办呢？”
　　柏妮丝温和地解释说：“艾克文会暂时代替玛琪全权负责一切事务。请不必担心，疫情已经稳定下来了，预计在今年夏天前能杜绝瘟疫再度爆发。”
　　玛琪兴高采烈说：“柏妮丝都这么说了，凯瑟琳小姐就放心吧。”
　　凯瑟琳不禁看了玛琪一眼，偷偷笑着说：“玛琪和柏妮丝小姐关系这么好了？”
　　玛琪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柏妮丝很好相处，我不知不觉就依赖她了。嗯……这会儿我明白泽维尔的感受了。以前真不该批评他的。”
　　凯瑟琳若有所思望向柏妮丝，再度在心里揣测泽维尔和柏妮丝的关系，明白了些什么，不禁感叹人的感情真是一种难以把握的东西，莎碧娜想必也是明白了这一点才会和泽维尔保持着莫名其妙的关系吧。

　　莎碧娜被敕封圣女的那一天，非常晴朗，阳光没有丝毫阴霾地穿透了萨尔斯丁大教堂，伽兰圣殿沐浴在灿烂光辉中，远远望去简直是天上的宫殿降临人间。
　　来自各国的王侯大使早早来到萨尔斯丁大教堂，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和身边的人互相轻声议论即将举行的圣女敕封典礼，还有那个名扬四海的前埃莫顿王国长公主。莎碧娜的亲信也混在其中，大尉被亚力士看得死死的，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玛琪和泽维尔找到了凯瑟琳为他们安排的观礼位置，招呼大家快过来。柏妮丝过去后，遇见了吉尔伯特长老。
　　柏妮丝微微鞠躬：“长老，好久不见。”
　　吉尔伯特笑着问：“柏妮丝啊，真的不会为泽维尔留下来？”
　　柏妮丝安静了一会儿说：“我不会留下来。”
　　吉尔伯特惋惜说：“要是柏妮丝肯留下来就好了，我们这边没什么人可以教育艾利亚。”
　　“艾利亚是好孩子，应该不会为大家添麻烦。”
　　“咳，艾利亚她哪儿都好，就是太不知变通，前些天她老爸还向我诉苦来着。”
　　“那么把艾利亚还给我们好了。”
　　“那怎么行！她可是我们未来的族长。再说你们不是已经有厄休拉了吗？”
　　“是。”
　　吉尔伯特和柏妮丝都陷入了沉默。旁人注意到他们的尴尬气氛，却插不上话，玛琪东张西望也找不找合适的人选，其他羽族人又不肯掺合进来。正焦急间，教堂钟声齐鸣，外面的仪仗队吹响了号角，时间到了！
　　数百个穿着红衣的僧侣进入了萨尔斯丁大教堂，在红毯两侧排开，手里摇动了金色法铃。不一会儿，教皇率领十二位大主教出现在大教堂门口，每位大主教手里都郑重捧着各色华贵耀眼的法器甚至圣器。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目光投向最前方的教皇。教皇头戴教皇法冠，身着金色滚边的白色法衣，手持法杖，步履沉稳，目不斜视地走到神坛上。十二位大主教依次在教皇身后一字排开。
　　僧侣再度摇响法铃，穿着华贵的纯白礼服的凯瑟琳圣女捧着七叶伽兰花束静静来到教皇的身边。
　　僧侣第三次摇响法铃，莎碧娜终于出现在大家的面前，美艳的容姿和飞扬的神采令众人暗自赞叹，果然不负其火焰圣女之名，看起来就像是毫不吝惜释放光和热力的燃烧的天火。等莎碧娜走过红毯，眼尖的人们发现她穿的圣女礼服不是纯白色的，上面绣着红色伽兰，和凯瑟琳的象征慈悲的纯白花朵绣像截然相反，那红色的伽兰看起来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不知道这究竟象征什么？
　　莎碧娜注视着教皇的眼睛，慢慢跪了下来。教皇从凯瑟琳接过沾着露水的伽兰，轻轻将那露水洒在莎碧娜的身上，念道：“伽兰的露水是伽兰的恩泽，他滋养万物，莫要忘记伽兰的恩惠。”
　　莎碧娜平静回答：“是。”
　　凯瑟琳又从十二位大主教手里依次接过法器，又递给教皇，教皇分别把法器的每一样意义都教给莎碧娜，莎碧娜都恭谨地接受了。
　　最后，教皇捧起一把剑，轻轻点了点莎碧娜的手心，刺出了一滴鲜血。大家大吃一惊，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仪式步骤啊？玛琪和亚力士更是不安起来，倒是柏妮丝和泽维尔拉住他们，微微摇头。
　　玛琪低声问泽维尔：“你就不担心？万一……”
　　泽维尔委屈地低声回答：“教皇已经被莎碧娜下过暗示了，不可能会伤害她的。再说，凯瑟琳小姐说过这是仪式的一部分。”
　　玛琪和亚力士诧异地回头继续观看。吉尔伯特饶有兴趣地看着人类的仪式，暗自慨叹人类过于重视表面，而忽略了内在。他清清楚楚看见无论教皇还是十二位大主教都没有清澈的灵魂，倒是那个据说是莎碧娜挚友的圣女凯瑟琳依旧清洁无垢，在生命树叶的庇佑下散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辉。无德者居高位，有德者蒙尘灰，这就是人类的社会规则吗？吉尔伯特暗自思忖着。
　　教皇继续吟诵：“伽兰赐予你愤怒和惩罚，而你将为伽兰流尽鲜血。当你流尽鲜血之时，你便回到了伽兰的怀抱。”
　　“是。”
　　“莫要忘记，你的一切乃伽兰赐予。”
　　“是。”
　　“莎碧娜.埃莫顿，接受伽兰的剑，成为伽兰的愤怒和惩罚的化身吧！”
　　“是。”
　　莎碧娜忍着笑意，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华丽无比的圣剑，站了起来，转向众人，拔出了剑高高举了起来，映着射过来的太阳光，夺走了所有人的视力。莎碧娜高声宣言：“从今天起，我便是伽兰的愤怒和惩罚的化身！此身为伽兰的剑，将战斗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愤怒和惩罚？！
　　众人哗然。
　　在伽兰大陆上，凡是有点知识的人都知道伽兰是代表慈悲和爱的神灵，伽兰教也是据此宣扬慈悲和爱的教义，历代教皇碍于教义几乎没有发动过宗教战争，因此初期扩张速度非常缓慢，直到某位天才教皇找到了参与各国皇室斗争的门路后，伽兰教才进入了高速发展期。可是最近两代教皇违背了教义，向罗伦王国为主的南方国家宣战。这两位教皇巧舌如簧，硬是扯上了伽兰的教义，为自己的战争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本着伽兰的慈悲心，不忍看异教国家的人民深陷入水火之中，决心自己下地狱和魔鬼战斗。”虽然他们的行为为明白人所不齿，可是这两位教皇无论如何也没有胆子大到敢改变伽兰根本教义的地步，一切行动都努力和教义挂钩。
　　可是如今这位战争罪魁祸首之一的教皇在此发表了惊人宣言：伽兰也有愤怒和惩罚。这叫人们如何不心惊？这岂不等于意味着伽兰教从此以后终于有了发动战争的正当借口？更教众人胆寒的是，莎碧娜圣女是大陆驰名的神的使者，神迹无数，连天使也站在她的身边，既然莎碧娜亲口说明白她就是伽兰的愤怒和惩罚的化身，想来应该不是伽兰教廷为了能够发动战争而编造的谎言。如此一来伽兰教义的改变已成定局，伽兰大陆恐怕又要进入更加混乱动荡的战国时期了。
　　凯瑟琳将人们的反应看在心里，暗自叹息，伽兰教义的改变势必会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陆局势将会发生巨大的动荡。从这后果来看，必有许多教徒激烈反对教皇敕封莎碧娜。可是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伽兰教义固然束缚了历代教廷发动战争的欲望，可也束缚了众多正异教徒惩罚背离教义为非作歹的教中巨蠹的愿望，以致于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堕落之人忏悔了一次又一次后又可以继续当伽兰教徒逍遥法外。
　　莎碧娜和凯瑟琳不这么做就没有正当理由惩罚这些危害伽兰教的蠹虫，也没有正当理由改革伽兰教，更不可能阻止伽兰教成为战争的罪人。为此凯瑟琳绝对要彻底根除伽兰教廷参与战争的借口，所以莎碧娜被敕封为圣女成为了她们剥夺教廷发动战争能力的计划的第一步。
　　不过这些都是未来的事情了，现在只要注视莎碧娜成为圣女的辉煌一刻就好，这将会成为未来的一个美好预兆吧。凯瑟琳温柔地望着莎碧娜，心中再度涌起了无限的希望。
　　和凯瑟琳复杂的心思不同，泽维尔想起的是一年前莎碧娜在萨尔斯丁格瑞森河河畔烟火之夜的落寞和泪水，那时候莎碧娜想必是在慨叹命运的不公吧，罗伦小公主的荣耀深深刺痛了莎碧娜的心。不过此刻莎碧娜已经不会再为过往的坎坷伤心落泪了，现在的她比谁都更加耀眼，比谁都更加强大，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可以威胁她的生命，已经没有人可以夺去她的荣光，从来不肯放弃的莎碧娜将会一步步登上人生的光辉巅峰。
　　那样神采飞扬的表情才适合莎碧娜！泽维尔衷心为莎碧娜高兴。虽然刚才他听见了教皇念的一大堆教义，其中“圣女要向伽兰奉献一生的贞洁，永远抱持无垢的身心”赫然出现其中，接下来还有什么“不要和男子亲近，要保持距离”等等，这让泽维尔感到有点错愕。
　　泽维尔随即想莎碧娜才不会乖乖遵守教义。再说泽维尔本人也是羽族人，装个天使绝对没问题。教义总不至于还禁止圣女和天使恋爱吧？
　　柏妮丝观察泽维尔的神色变化，看到仪式差不多结束了，于是侧身轻声问泽维尔：“你和莎碧娜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泽维尔要是正在喝水的话，绝对会被水呛死。他愕然地看向柏妮丝说：“你怎么忽然关心这个来了？”
　　“已经发生过性关系了不是吗？但我看你们和一般的人类恋人还是有很大差距。该不会你对莎碧娜不再有任何用处，所以你们之间就疏远了？”
　　泽维尔脸色铁青着别过头，这个柏妮丝怎么总是能说到他的痛处。
　　柏妮丝一点都不介意被泽维尔反感，继续说：“我听凯瑟琳说起你的英勇事迹，不顾性命救了莎碧娜一命，按照人类恋人常有的法则来看，你和莎碧娜的感情应该会变得更加深厚。但是看起来和上次没有什么变化，泽维尔，你没抓住机会主动出击，错失良机了。”
　　“呜啊！拜托你不要说了！”泽维尔掩住自己的脸欲哭无泪。
　　“我们和人类有很大不同，据我观察，我们冷静地处理感情的方式只会招来人类的误解。泽维尔毕竟和我们一样是羽族人，对人类不了解，所以没有抓住机会培养感情这点可以理解。但是有一点你本可以避免的，为什么不更加主动？”
　　“莎碧娜很忙，天天都在为很多事情操心。我也帮不了什么，最多就装成天使陪着她。我觉得能这样看着莎碧娜就心满意足了，偶尔说上几句话也不错……”
　　在一旁偷听的亚力士忍着笑低声对吉尔伯特说：“长老，这就叫做怨妇。”
　　吉尔伯特看了泽维尔一眼，恍然大悟地小声说：“这就叫做怨妇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类真不可思议。泽维尔也很有潜力，不错，不错。”
　　柏妮丝和泽维尔都听到了亚力士和吉尔伯特的谈话，柏妮丝淡淡笑了一下，泽维尔脸色不善地瞪亚力士说：“当初抱怨莎碧娜总是宠爱玛琪的怨妇男究竟是谁？”
　　亚力士一听，差点没跳起来：“我和你一样嘛？我和玛琪几乎同时成为小姐的仆人，结果小姐总是偏心玛琪，就连后来的你居然也踩着我的头……”
　　玛琪白了他一眼：“不要扯上我，小姐的恶趣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巴不得让出去呢。好不容易来了个泽维尔，你可别把他给气走了。”
　　大尉眨巴眼睛，大为欣羡地瞧瞧玛琪，又看看泽维尔，摸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在几人暗中吵吵闹闹的时候，圣女敕封典礼终于进入尾声，众人起立鼓掌，僧侣不断摇动法铃、吟唱赞美诗。莎碧娜至此终于正式成为伽兰的圣女，微笑着接受人们的祝福和赞美。
　　莎碧娜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人群望向大教堂正对面的大广场，那里正伫立着巨大的伽兰雕像，雕像低垂的脸庞仿佛在微笑着注视她。
　　“莫要忘记，你的一切乃伽兰赐予。”
　　若说整个仪式里教皇说的哪句话最正确，莫过于这句了吧。莎碧娜望着雕像，想起了羽族的大祭祀，正因为大祭祀莎碧娜才会知道自己正在蒙受伽兰的恩惠，无论痛苦、悲伤，还是欢乐、荣耀，伽兰都一直在注视她。莎碧娜从没有像此时这么充满感激。
　　要不要给大祭祀——这位神灵的宠儿送上一份礼物呢？

　　下一章就是最终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