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有桑》十方陆离

106、年少旧友（番外四）

　　106 年少旧友（番外四）

　　深冬，天气大寒，灰沉的天幕下，落着细细的雪，在地上铺出一层浅浅的白色。

　　放学铃声打响，一群学生涌出了校门，萧索的街道上瞬时热闹起来，飘着人声和白气儿。

　　“老板，来三个……两个烤红薯！”

　　张涛搓着手，站在小摊前。

　　摊主拿着火钳，夹了两块红薯，紫红色的皮微微绽开，露出金黄色的肉来，还升着腾腾的香气，勾得他肚子咕噜噜响。

　　“来，拿好。”摊主递给他。

　　薄薄的塑料袋装了刚出炉的红薯，散着道热气瞬时染白了内里，挂起了细细的水珠。

　　张涛给了钱，连忙接过，一边走一边牵着塑料袋两头把活结打了，算是封住热气。

　　“是热的，赶紧回去给小妹他们吃……”

　　他正高兴着往书包里装，却被人猛地一撞，手里的红薯摔落了地。

　　“哟，四眼仔，买红薯呢？”

　　无人的小巷里，少年插着衣兜晃荡着走来。

　　啪的一声，他看见那双运动鞋踩中了红薯，来回碾了碾。

　　金黄的香酥的薯肉瞬时滚满了污渍，稀烂、肮脏。

　　“哎呀，没看见。”少年笑了笑，弯腰提起了那袋不成样子的红薯。

　　“呐，这东西配你正好，拿回去吃吧！”少年语气里满是轻蔑。

　　在他眼里，书呆子一般沉默又内向的张涛，是最好的戏耍、鄙视对象。

　　张涛还未说话，少年又拖着调子开口，满是嘲笑，“啧，烤红薯，多不卫生啊……也就你们这些野孩子喜欢吃这玩意了。”

　　野孩子……？

　　“……你说什么！”

　　少年这句话显然触动了张涛的底线，张涛瞪着他，“你再说一遍！”

　　他眉头一皱，咧嘴笑道，“野孩子？”

　　“我说的不对吗？”

　　“你是福利院出来的吧？和桑梧一样，都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砰！

　　一个拳头已经挥了出去，即便是瘦弱的，却也打出了十足的力气，在嚣张少年脸上印出一个红痕。

　　少年踉跄着，有些发愣，随后回了神，跑上来就是一脚，直接踹中了张涛的肚子。

　　两人是相同的年纪，体格上却差太多，张涛打不过他。

　　“四眼仔你敢打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福利院里的垃圾而已！”

　　“亲生父母不要的垃圾！”

　　他恶狠狠地笑骂着，满意地看着张涛在墙角蜷缩起身子。

　　“垃你妈的圾！”

　　一声清喝，有人从背后一脚踹来，将他踹了个狗吃屎。

　　“桑梧！”

　　他揉着胳膊从地上爬起，狠狠地盯着来人。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比他还矮半个头，看上去瘦得很，不经打。

　　“刘豪你个傻*，你才是垃圾，看一眼就让我恶心！”她叉着腰，抬高脑袋，死死瞪着他，“恶臭！烂蛆！”

　　“你个死丫头……”他咬着牙，冲上去就扬起手。

　　小姑娘却是全然不惧的姿态，忍着打在脸上的一巴掌，扑上去就咬住了刘豪的手。

　　用了她最大的力气，几乎咬下一块肉来。

　　“死丫头，松开！”

　　刘豪的另一只手砸在小姑娘纤瘦的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想来痛得很，可她死死咬着不松嘴。

　　桑梧的确打不过比她高壮的少年，可她能忍、够凶。

　　刘豪显然被咬痛了，一把抓住桑梧的马尾，猛地向后拉扯。

　　“松嘴啊！你属狗的吗！”

　　一拳头砸在她额头，砸得桑梧有些迷糊，她终于松了口，一下子被刘豪猛地甩开，跌在地上。

　　刘豪看着自己凹下一块肉的手，痛得身子都抖了起来。

　　而桑梧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仍是凶狠地看着刘豪，叫道，“垃圾，再来打啊！”

　　她真的咬下一小块肉来，唇边还带着血，配着她凶气十足的眼神，有些怵人。

　　刘豪向后退了一步，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他放了狠话，扭头就跑，速度飞快，仿佛身后跟着恶鬼。

　　“垃圾果然就这么点胆子！”她啐了一口，揉着青紫的额头，朝墙角走去。

　　簌簌落下的细雪在亮起的路灯下闪着光，像是闪耀的钻石碎屑，朝他走来的小姑娘带着笑，眼里有光。

　　张涛看着有些傻，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都歪了。

　　“喂，张涛？”

　　桑梧叫了他一声。

　　“啊……！”他回了神，连忙站起来，凑近了问，“……小桑，你没事吧？”

　　“没事……”小姑娘呲着牙，却是一本正经地跟他说，“对付刘豪这种人，就要下狠手！”

　　“他长这么高个子也不用怕，比他凶就行了！”

　　“真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那个傻*，他再来找事，我就再咬一块肉下来！”

　　看着小姑娘恶狠狠的样子，张涛低下了头。

　　三年前，因着母亲车祸去世，又别无亲人，桑梧被送进了福利院。

　　刚来福利院的桑梧乖巧听话，是个文静的小姑娘……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像个小暴龙，打架、脏话样样不缺，明明是个瘦弱的女孩子，却敢顶在张涛身前。

　　乖巧听话有什么用呢，只会被人欺负。

　　“红薯不能吃了，浪费……”她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地上稀烂的红薯，抬起头，又发现张涛那副眼镜也裂成了花，“啊，你的眼镜碎了……又要花一笔钱。”

　　福利院养着不少孩子，开支不少。

　　“对了，你回去不要和院长说我打架的事……就说我摔了一跤。”她小心地嘱咐着，往小巷外走去，张涛顿了顿，追在她身后。

　　“小桑……”

　　“怎么了？”她回过头，依旧揉着发疼的额头。

　　“我……我以后……帮你打架！”

　　桑梧动作一停，看着他笑了，答应道，“好啊。”

　　张涛愣了，小姑娘笑起来眼里总是有光，璀璨亮眼。

　　“别发傻啊，我们赶紧回去，不然天都黑了。”

　　冬日的黑夜降临得更早，不过五点多，已然暗沉一片。

　　“张涛，我们快走！真天黑了！”她朝后一喊。

　　“哎，好！”

　　……

　　“张涛……这么说来，算你的青梅竹马？”

　　北洛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语气带着几分不高兴。

　　桑梧连忙上去给他扇风，笑道，“也不算……后来高中了，我们就不在一个学校了……之后从福利院独立出去，我们也没怎么见面。”

　　“可我看他对你很有意思。”他仍是不满，似乎还有点气。

　　桑梧这次并非再世凝身，而像是转了世，有父母、有朋友，从幼童之躯长大……与之前不同。

　　她顿了顿，连忙摇头，“我对他没意思。”

　　北洛似乎有些高兴，却又想起什么，沉声说，“张涛如今是初云集团的总经理……嗯，也算精英人士、一表人才，他约了你吃晚饭？”

　　桑梧乖乖点了头，“是约了吃饭……你和我一起去吧？”

　　“一起？不觉得我碍事吗？”

　　“喂，”桑梧扇着风的手停下，伸手捏着北洛的脸颊，往两边一扯，“都说了我对他没意思了，你还吃什么飞醋？醋坛子成的精吗？”

　　北洛按住桑梧的手，将两只手收拢在掌心，沉默了半刻才小心地问，“你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喜欢过谁吗？”

　　桑梧有些失笑，当即回答，“没，我那时候忙着读书，后来又忙着工作，哪有时间喜欢谁。”

　　一听这话，他显然很高兴，眉尾都扬了起来。

　　他轻轻举起桑梧的一只手，凑在唇边，在手背落下一吻，“从古至今，你只许喜欢我。”

　　“是是是，只喜欢你。”桑梧应着他，北洛这只大猫要顺毛撸才不会炸毛。

　　“晚饭，我就陪你就会会这位张涛……免得他贼心不死。”

　　桑梧：“……”

　　贼心不死这个词你认真的吗？

　　人家万一只是叙旧呢！

　　桑梧还真不觉得张涛对她有意思。

　　很快就入了夜，张涛约了桑梧一家高级私房菜，偏居在天海市不起眼的小巷里，格调很高、价格也高。

　　张涛约了两人位，却没想到多了一个。

　　“不好意思啊……我多带了人过来……”桑梧讪讪笑着。

　　张涛摇了头，笑道，“没事，多加个位子而已。”

　　“快，入座吧。”他伸出手，引着他们到了桌前。

　　他想帮桑梧拉开凳子，却被人抢了先。

　　那个一身黑的年轻男人，已经拉了凳子，此时回望着他，锋利眉眼带着压人的气势，八分得意，两分挑衅。

　　张涛收回了视线，却是朝着桑梧浅笑道，“菜我已经点了，都是依着你口味的，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他推过来一张菜单，桑梧视线一扫，果真都是她喜欢的菜式，“不错啊……我不需要什么了。”

　　“那这位……需要吃什么吗？”张涛微笑着问他，“我知道小桑的口味，所以只点了她爱吃的，可能没有顾及到你。”

　　北洛眉梢一挑，看向这位温柔笑面的年轻男人，却朝身边人说，“桑梧，你帮我点，我喜欢什么你都知道的。”

　　桑梧一愣，转头看他，实诚道：“我不知道啊。”

　　北洛：“……”

　　她的确不知道，北洛这厮没表现出来过喜欢吃什么……辟邪幼崽喜欢的妖灵草算吗？

　　张涛抿着唇笑了，对着北洛轻声道，“这家店的小排不错，你可以试试。”

　　“那便小排。”北洛也不拖拉，直接点了菜。

　　“我叫张涛，是小桑的……朋友。”张涛率先做了自我介绍，对北洛笑着伸手。

　　北洛薄唇一掀，“北洛，桑梧的丈夫。”

　　他伸出手，握住了张涛的手，嘴角还有隐约的笑意。

　　“……丈夫？”

　　张涛一时发怔，愣了片刻才看向桑梧，重复问，“他是……你丈夫？”

　　桑梧笑了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对，我们上个月领的证。”

　　“……怎么没和我说？”他的笑有些不自然，垂眼喝了一口水。

　　“没办婚礼，就领了证，所以没怎么说。”桑梧解释着，北洛当时急得很，拉着她就去了民政局，不允许她丝毫犹豫。

　　“等我们办婚礼，张兄可以来喝酒。”北洛面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张涛失神地笑了笑，目光却停在桑梧脸上，轻声问，“你喜欢……他？”

　　北洛往前倾了身子，抢答道，“那是自然，否则桑梧会和我领证？”

　　张涛看了他一眼，却说，“我知道你……天鹿集团的副总……身价过亿、有权有势……”

　　“我作为小桑的朋友，自然要替她想，我怕她太天真，被人骗了感情。”

　　张涛盯着北洛，眼里带着一丝火光。

　　在他心里，像是北洛这样的大佬，如何会倾心普通人，他对桑梧，只怕居心叵测。

　　而北洛抱着胳膊，也是冷眼看他。

　　两人互相对视，桌上的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喂……”桑梧似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苗头，连忙对张涛说道，“我的确喜欢北洛，北洛对我也是这样，所以我们结婚了……”

　　“你放心，不会有骗感情之类的事！”

　　张涛收回对着北洛的视线，语气有些低落，“是吗？”

　　“不要以你狭隘的心理来揣度我，”北洛冷声说着，“我与桑梧的事，不用外人置喙。”

　　桑梧桌底下踢了他一脚。

　　说话语气注意一点啊喂，太怼人了！

　　“张涛……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桑梧连忙说道，“我和北洛没什么问题的……”

　　北洛忽然牵了桑梧的手，一双相扣的手放置在桌上，展示给他看。

　　张涛盯着那双十指相扣的手，有些失神。

　　却最终化为一笑，对着桑梧举起了茶杯，“那就……祝你和他……百年好合。”

　　“多谢！”桑梧点着头，忙应了张涛的话。

　　北洛却是低声纠正着，“是千年好合……万年也行……还有下辈子……”

　　桑梧显然听到了，又轻轻踹了他一脚。

　　“你说什么呢……”她压着声音凑在他耳边。

　　“我说实话。”北洛翘着嘴角。

　　“被人听见怎么办？”

　　“听见便听见，怕什么？”

　　“这不科学你知道吗？”

　　“你一个巫女指望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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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们咬耳朵说话的样子，张涛笑了笑，视线转向别处。

　　又是一年冬日，透过玻璃，他看见屋外落下的细雪在灯火里闪烁，像是闪耀的钻石碎屑。

　　那个笑起来眼里带着光的姑娘，最终……是别人的。

　　不过，她幸福就好。

　　小暴龙最终变成了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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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完结了……不写番外了……
以上番外大概是：论桑梧粗口的养成……
满身带刺的小暴龙变成傻白甜，总归是环境影响，她之后遇到的环境都是善意的，没什么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