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有桑》十方陆离

104、生生世世（番外二）

　　夜色之下的索尔诺克笼罩着雨幕，显得迷蒙又湿冷。
　　这座位于匈牙利中部的城市，在雨夜里并不喧闹，反而寂静得只听见细细的落雨声。
　　没有打伞，她只带上兜帽，抱着怀里的东西匆匆步行在雨幕里。
　　“你半夜跑出来就是为了买吃的？”
　　桑梧当即顿住脚步，转身去看。
　　“阿澄？”
　　路灯下显出一个身量小小的男孩儿，一头炸毛，抱着胳膊看她，嘴里还叼着糖。
　　“被爸知道了，又会说你。”
　　桑梧瞪了他一眼，上前几步就拽掉他嘴里的糖。
　　“小孩子半夜别吃东西，不然牙齿会烂掉！”
　　他有些不屑，呲着嘴，“辟邪才不会烂牙！”
　　桑梧一噎，转眼就说，“会长胖！胖成球的那种！”
　　“……真的？”他顿了一顿，犹疑着问。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桑梧翘着嘴角，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别和你爸说，我就让你吃糖。”
　　“可你不是说会胖……”
　　“吃一根胖不了！”桑梧说得信誓旦旦。
　　他点了点头，又盯着她怀里的东西，有些馋嘴，“我也想吃。”
　　“……分你一半，咱们吃完回去！”
　　他眼睛都亮了起来，显然很高兴。
　　“亚洲佬，把钱交出来！”
　　“钱！”
　　路灯下，围上来两个年轻人，打着耳钉鼻环，露出的胳膊上还纹着歪七扭八的纹身。
　　盯着他们眼神不善，恶意满满。
　　阿澄呲起了牙。
　　桑梧一把按住他，神情淡淡地看向他们，“你们是抢钱的？”
　　“对，你们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交钱走人！”
　　看来是哪里都会有垃圾。
　　桑梧这时候也抱起了胳膊，语气不屑，“没钱，不给，你们想怎么样？”
　　“没钱？”有人不信，在他们眼里，亚洲人从不缺钱，“别废话，给不给！”
　　另一人按住怒气冲冲的同伴，露出恶心的笑容，“别急嘛，没钱也没事。”
　　“我看这女人长得不错，让我们玩玩也行！”
　　“放心，不伤你弟弟，只要你好好陪我们睡一觉……”
　　桑梧翻了个白眼，朝他们微笑着竖起中指，“睡你妈。”
　　“妈的，小女表……”
　　他的粗口还没爆完，就被一根藤蔓甩开了，砰的一声，滚到地上，沾了一圈污水。
　　“还睡吗？”她微笑着问，看样子温柔极了。
　　昏黄的路灯之下，这个女人背后是疯狂舞动的绿色藤蔓，投射下蛇一样歪曲扭动的影子。
　　滚在地上的那个人惊恐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开不了口。
　　而另一边站着的那位，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怪物——！”
　　一句尖叫嘶哑着喊出，两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桑梧拍了手，收起灵力，啐了一口，“垃圾。”
　　男孩儿吐了吐舌头，也跟着她啐了一口，“辣鸡！”
　　“阿澄，第一声。”
　　他愣了愣，乖乖点了头，“哦。”
　　“那我们还吃吗？”他的视线又转到了桑梧怀里的零食。
　　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皱了眉，“先回去吧，感觉有点晚了……会被发现。”
　　“好。”
　　桑梧拉着儿子的手，朝旅馆走去。
　　他们订的旅馆在城东，她半夜出门，是惦记上了城西一家甜点店的蛋糕，可他总限制桑梧的吃东西，说是对身体不好。
　　桑梧其实想反驳的，她的记忆和灵力都恢复了，一个堂堂的巫女，身体会不好？
　　夜色下飘飞着细细的雨丝，在灯火里纵横，虽然不大，却带着几分浓重寒意。
　　桑梧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孩儿，关心道，“冷吗？”
　　“不冷，我们辟邪身强体壮！从不感冒！”
　　桑梧：“……”
　　阿澄小拳头捶了捶胸口，一副身体健壮的样子。
　　“……行吧。”
　　她无话可说。
　　不过的确，这小家伙自出生起就安生得很，什么小毛病都不曾有过，省心！
　　“妈，爸是不是不喜欢我……”
　　听着他开口，桑梧一顿，疑惑道：“他怎么不喜欢你了？”
　　明明都是他在带小孩儿，说起亲近度，阿澄不是应该更黏北洛么？
　　“他一直对我黑脸，”小孩儿开始控诉，“他还不让我跟你睡！还说我再缠着你，就要把我扔到魔域里去。”
　　桑梧：“……”
　　“黑脸嘛……他就是这样的表情，改不掉的。”
　　“而且你是大小孩了，当然要独立睡觉啊。”她缓声安慰着儿子。
　　阿澄鼓起嘴，有些不同意。
　　他还想说什么，可突然皱起了鼻子，摇了桑梧的手，“有一股好浓的血味……”
　　“带路！”
　　喀喇、喀喇——
　　阴暗的巷道里，传出咀嚼吮,吸的声音。
　　砰的一声，那只被吸干的流浪狗被扔到了地上。
　　带着尖利指甲的手擦过嘴边的血液，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唇角。
　　“飞飞！”
　　被他抛在角落里的小女孩站了起来，朝他伸着手，并不害怕，只睁着漆黑莹亮的眼睛瞪着他，“飞飞？”
　　他皱了眉，深陷的眼眶里闪过红光，“原来是个痴呆儿。”
　　“飞飞！”
　　他一把捏住小女孩藕节似的胳膊，将她提起，大手压着她脑袋，露出白嫩的脖子。
　　幼童的鲜血，才是最美味的！
　　尖利的犬牙从薄唇里伸出，他对准小女孩的脖子张开了嘴。
　　呼——
　　一根粗壮的藤蔓对着他劈头盖脸砸过去。
　　碰！
　　没有砸到目标，藤蔓落在地上，邦硬的水泥地被碾出纵长的碎痕。
　　而他已然闪现在五米之外。
　　“藤怪？”他眯细了眼睛，警惕地盯着忽然出现在巷口的黑发姑娘，改了口，“东方藤怪？”
　　桑梧：“……”
　　东方藤怪是嘛玩意儿！
　　“吸血鬼？”她看着他，也改了口，“哦，不，是西方蝙蝠精。”
　　桑梧话音刚落，一条贴地的藤蔓已然飙射而去。
　　嗤的一声，破空声剧烈。
　　然而他的速度更快，左移又蹿，身形都出现了残影。
　　她四散的藤蔓刚一收紧，瘦长的人影已然蹿到了高墙之上。
　　桑梧微微咬牙，“妈的，跑得挺快！”
　　“嘿嘿，看我的！”阿澄咧嘴一笑，金光闪烁，瞬时消失在原地。
　　“这小子居然会裂空了？”
　　桑梧疑惑刚起，阿澄已然越过空间，出现在高墙之上。
　　他张嘴一吐，一股纤细的金色火焰瞬时喷出。
　　“太阳之火？！”
　　他惊叫一声，沾染到一丝灼烫的火焰，滚烫的温度让他瞬时松手，小女孩从高处坠下。
　　“喂！”
　　桑梧一见，忙往前扑去。
　　还好高度不高，只稍稍扯痛了双臂的肌肉，她顺利接住了人。
　　桑梧左右上下看了一番，见着小女孩无恙才松了口气。
　　小女孩似乎只有四五岁，她伸出胳膊，朝桑梧甜甜一笑，“桑桑！”
　　阿澄此时闪回了桑梧身边，正得意洋洋地抱着胳膊，对着在高墙上跳脚的吸血鬼纠正道，“是辟邪之火哦，灼烧天地一切邪秽！”
　　高墙上的吸血鬼现在可没心思听什么解释，滚烫的火焰已经从手臂上蔓延出去。
　　他大嘴一张，径直开裂到耳根，尖牙密布，喉头一动，吐出鲜红的血液。
　　嗤——
　　血水遇火，升起了袅袅黑烟。
　　他想要浇灭火焰，可根本无效，反而越烧越旺。
　　灭不掉！
　　他心一狠，大叫一声，却是无声的尖啸，波动震得人心脏紧绷。
　　“阿澄，捂住耳朵！”
　　桑梧皱着眉，却是伸手堵住了小女孩的听觉。
　　咚咚咚——
　　她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好在无声的尖啸并没有维持多久，他霎时收了声，整个人蠕动着，血淋淋的身子从皮里抽出，居然脱出一张皮来！
　　金色的火焰，缓缓吞噬着那张薄薄的皮囊，并没有沾染上脱出来的血人。
　　“我艹，妈，你看他会脱皮！”
　　阿澄指着他大叫，粗口一脉相承。
　　桑梧也有些惊诧，忙拿手捂住小女孩的眼睛，这血呼啦差的场面，不适合小孩子。
　　阿澄不算，他兴奋得很，辟邪从来都是好战的。
　　“哎，他要跑！”
　　“东方藤怪，你给我等着！”
　　他放出一句狠话，脱身出来的人形倏忽化为黑色蝙蝠，振翅朝天空飞去。
　　嘭——
　　一只修长的手捏住了蝙蝠的脑袋。
　　微微用力，只听见细微的一声，那只挣扎的蝙蝠瞬时碎成齑粉。
　　“我艹，好厉害！”
　　阿澄感慨着，却被桑梧打了头，“小孩子不准说脏话！”
　　“你也说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
　　阿澄鼓起了嘴，无法反驳。
　　“飞飞！飞飞！”小女孩朝半空里的男人伸出了手。
　　桑梧皱着眉，看他从空中飘然落下。
　　深色风衣、深色皮靴，深色毡帽，这个一身黑的年轻男人居然有些眼熟。
　　“阿蘅，过来。”
　　“飞飞！”
　　桑梧一顿，眼睛忽然睁大，惊讶道，“飞廉？！”
　　他抬起了帽沿，笑着看向她，“好久不见，桑梧，看来你过得不错。”
　　“飞飞！”
　　她怀里的小女孩已经开始扭着身子想要脱出去，桑梧连忙放下她。
　　小女孩一落地，便颠颠地朝他跑过去，扎的羊角辫上下颤动。
　　飞廉抱住了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而才向桑梧说道，“多谢了，我一时不察，居然让宵小得了手。”
　　桑梧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呃……她是……？”
　　“她是转世后的阿蘅，”飞廉擦着她脸上的雨水，轻声说，“魂魄有缺，所以心智不全。”
　　“魂魄有缺？”
　　可桑梧记得飞廉当初取走阿蘅的魂体时，她已然魂魄圆满，怎么又有缺了？
　　“阿蘅将生机和灵力还给你了，”飞廉垂着眼，逗着怀里的孩子，“她魂魄不全，我辗转了近千年才渐渐补足，然后送了轮回，只不过仍有缺损……不过此地的圣水说不得会有用。”
　　桑梧听着，忽然明白了。
　　她生机用尽、无法凝身，而又非魂魄、无法转世，她千年前应该彻底没了才对，如今存在着……就是因为阿蘅将生机和灵力还给了她。
　　小女孩忽然转过脑袋，朝她开心笑着，“桑桑！”
　　“……谢谢。”
　　若不是她，自己不会有今天。
　　“不用谢，这本就是你的东西，”飞廉摇着头，缓缓道，“如今看你幸福美满，倒也让人高兴。”
　　“我……也祝福你和阿蘅能幸福美满。”桑梧笑着说。
　　飞廉微微点头，笑着说，“已然无事，我便先走了。”
　　“慢走。”
　　桑梧冲小女孩摇摇手，目送他抱着阿蘅离去。
　　生生世世，飞廉一直追寻着她。
　　“妈，这男的是谁啊？你和他什么关系？爸知不知道？”阿澄一连三问。
　　“这男的是风神，我和他没关系，别告诉你爸！”桑梧郑重地回答了，她可不想告诉北洛，若是让他知道之前的事情，想想就麻烦得很，她还得想办法哄人。
　　“哦，”阿澄答应了，又分析道，“我看这个风神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他喜欢萝莉！这种性,偏好，变态！”
　　“……萝莉什么的，谁跟你说的？”
　　“羽林叔啊！”
　　桑梧额角青筋一跳，摸着阿澄的脑袋，“以后离他远点。”
　　“为什么啊，羽林叔可有意思了……”
　　桑梧语气严肃，“听妈的话没错！”
　　“……哦，”阿澄耷拉着眉，丧着的脸忽然一变，“完了，爸来了！”
　　桑梧：“……艹？”
　　她身后裂开了空间缝隙，一身睡衣的北洛沉脸走来。
　　桑梧僵着笑，“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他反问一句，有些失笑，“我还想问你，半夜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他夜半醒来，身边居然空了位置。
　　老婆不见了，儿子也不见了。
　　桑梧抱紧了怀里的东西，讪笑道，“就是睡不着，出来逛逛。”
　　北洛伸出了手，“我看见了，拿出来吧，甜食还是什么垃圾食品？”
　　她丧着脸，将怀里的蛋糕扔给了他，一脸不高兴。
　　北洛掂着那一盒蛋糕，叹了口气，语气温柔，“不是我不让你吃，是你的身体不允许，再吃一年灵草，应该就会好了，到时随你吃什么。”
　　“我身体怎么就不允许了？”桑梧扬起了眉，“我是医师，我觉得自己没毛病！”
　　北洛摇着头，拉住了桑梧的手，柔声道，“还有一年而已，忍住了就好，你生阿澄那次，身体被拖得极差，必须养身。”
　　他说得没错，她当初生阿澄可不容易。
　　到底是霸道的辟邪，几乎要了桑梧的命。
　　北洛那时慌得差点炸了医院……不过好在最后都安然无恙。
　　桑梧叹了口气，答应了他，“好吧……”
　　阿澄听着，默不作声地缩小存在感。
　　每次听到这句“你生阿澄那次，身体被拖得极差”，他就知道他爸又暗戳戳惦记自己了。
　　又不是他想让妈难产的。
　　要不是你，会有我吗？
　　领子忽然被提起，阿澄蹬了蹬腿，没作用。
　　他爸拎着他，微微皱眉。
　　“阿澄，你回天鹿城。”
　　“啊？我还没玩够……”
　　北洛却不和他多说什么，左手撕开空间，右手就将人抛了进去，速度极快。
　　桑梧：“……”
　　那是你儿子，不是皮球啊！
　　“好了，烦人的小崽子没了，”他拍了拍手，笑着搂住桑梧的肩膀，“我们回去。”
　　“对了，这边有个温泉，似乎不错，明天我们可以去泡泡。”
　　“城里还有座教堂，也可以顺道去看。”
　　“还有一片花海……”
　　……
　　被扔回天鹿城的阿澄从天而降，咣当一声砸在大殿门口。
　　听见响动的玄戈微微皱眉，“又是阿澄？”
　　“大伯！”
　　果然一声喊，阿澄瘪着嘴从门口蹿进来，控诉道，“我爸又把我扔回来了！”
　　玄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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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完结！我好像5月4日开始写的，然后一天一更从未断更！（绿网强制性断更不算）
上班狗的为爱发电结束了！
秃头作者发出了高兴的声音。
OOC原谅。
其实本来还可以写写姬轩辕和嫘祖的转世啊，还有原天柿一窝鼠，还有小缨子的转世啊……但是一想我这个时间线已经在现代了……都快变成都市妖奇谈了……其实我有想过姬轩辕转世成阿澄的……后来想想算了……
关于寿命的问题：
桑梧因为重新收到了六千多年的生机和灵力，能活很久很久……可能比北洛还久。
等北洛这一世走完，就该桑梧去找他了。
北洛：礼尚往来，公平至极。
桑梧：……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