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弦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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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闲然自若喝清茶，谈论琐碎日常。
每次一期一振产生告辞想法，都会接收到三日月宗近不经意的目光。
那人嘴角微扬，半阖眼睛不着痕迹看他一眼，一期一振就忘了要说的话。
前一秒，认为外人参与他们聚会不适合，如坐针毡。
话题真正展开时，诸如，小狐丸计划花费更多时间护养毛发，询问一期一振审神者近期的工作安排；今剑纠结由高变矮，但又兴奋觉得飞起来更轻便，围着众人欢快跑圈；石切丸自豪于神刀身份，执着想为一期一振祛除厄运被他婉拒。
岩融嘎哈哈哈哈露出鲨鱼尖牙笑，提到小巧灵活的粟田口短刀。面对他忍不住想摸他们脑袋的发言，一期一振恰如其当安慰:“弟弟们喜欢热闹，肯定会喜欢岩融殿下。”
或许因为照顾三日月宗近，三条派家族聚会，几位付丧神对待一期一振的态度毫无疏离。比起伙伴，更像把他当成自家人。
气氛酣畅提出离席有失判断力。
深呼吸，能闻到风越过拉窗，带进和室内的樱花香和青草气，混合口腔的茶味，感到宁静同时，一期一振悄悄向主人道歉，打消了离开想法。
微微笑听大家交谈，极少发言的三日月宗近，在稍微静下来的空挡，端杯子轻抿了口茶。
“万屋是一处神奇地方呢，在那里，主人为我拿了砚台和墨锭。即使21世纪都鲜见人类使用它们。”
今剑正好转到他身旁坐下:“主人肯定付过钱，三日月殿下要感谢主人才行哦。”
歪头，神情疑惑，接着恍然大悟。
“确实如此呢。第一次一期带我去万屋，也使用过相同的东西。”
放下茶杯，三日月宗近用手指模拟形状:“圆形，闪着金色光芒的扁平物。名称是钱吗？”
大概因为极少前往商业场所，亲自参与交易，而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吧？
“每个月都会发放甲州金，主人称之为零花钱。三日月殿下可以用来交换喜爱的物品。”
一期一振感叹他超尘世外，担心不知道答案会一直抱有疑问，自觉接上话解释。
“原来如此，一期懂得真多，哈哈哈哈。作为老人家，需要多学习接纳新事物才行呢。”
三日月宗近重新端起茶杯，笑呵呵喝了一口。
摆出了然态度，也是一张与金钱货币完全不沾边的笑脸。
顿了顿，好像在思考，三日月宗近突然开口:“我来为头巾绘上刀纹吧。”
提议瞬间点燃了和室的静谧气氛。
一期一振还在为他的“老人家”自称不满，三条兄弟已经全都开始兴奋。
“真怀念啊，记不清多久没看到你绘画了。”
“我来收拾茶具。”
“噶哈哈哈哈！桌子交给我！”
“头巾在哪里？我帮忙拿过来。”
所有人快速行动。
三日月宗近眉眼弯弯，起身去拿绘画工具。
一期一振原地发愣，用了几秒思索为何如此热闹。
物品放置百年，吸收天地精华方可诞生付丧神。但大多数物品被创造出来，立刻就去到不同主人手里。
粟田口刀派兄弟众多，且分散在各个名门望族。
待到付丧神出现，百年已逾。世代更替，主人更迭，相聚难上加难。
漫漫历史长河，一期一振与大多数弟弟们并没有交集，有的甚至没有见过面。
再刃之后，每当他捂着胸口感受情绪，心底一直存在着某个无法填满的巨大黑洞。
他猜测，这是源于兄弟远离身边的无措空虚，便更加重视每位弟弟，也期待其他弟弟显现。
在审神者经营的本丸里，兄弟们再次重逢，此前失之交臂的无与伦比的家族感，让一期一振那股无名失落暂时填充上温暖。
三条刀派兄弟间的情感联系，大约也能感同身受。
如果跪坐旁观，会显得太冷漠，与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思前想后，一期一振觉得应该参与帮忙。
眼下能做的，似乎只有一件事。
“那我帮忙研墨……吧？”
句末尾音声调底气不足，悄然混合阳光，落进浅色榻榻米。
因为眼前忙碌的众付丧神，像断掉的拉线人偶，不约而同停止动作，將视线投向一期一振。
突兀插话，令他们感到冒犯了吗？恨不得捂住前一刻说话的嘴巴。
紧张接收凝视，一期一振再次坐立不安。
意料之外，三条兄弟只是集体露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没人开口指责。
三日月宗近本是背对他，正拉开抽屉的手僵住。
他慢悠悠侧头，发间两根金流苏轻轻晃。
细长幽蓝的眼睛，回看一期一振。
终是打破诡静沉寂。
“嗯，那就交给一期了。”
平日专注將注意力放在弟弟们身上，甚少与他人深入来往。其实比起担忧，他更像是將全部情感倾注给他们，才不会感到莫名空虚。
除了本身沉稳的石切丸、绅士的小狐丸，一期一振第一次知道，活泼的今剑和豪气的岩融同样会安静下来，默默期待三日月宗近作画。
之前，与三条家的交流，多是止步于组队出阵。因为三日月宗近，他知晓本丸伙伴的另一面。
一期一振轻慢研墨，左手垂直捏着墨锭在砚台打圈。
旁边传来轻笑。
“一期左手磨墨非常熟练呢。”
似乎话里有话。
惊地抬头，看单手撑脸的三日月宗近，捕捉到他转瞬即逝的恍惚。
抿嘴垂下视线，集中精神，继续研墨。
墨锭一圈一圈与清水交融，砚台的墨汁磨得浓淡适宜。
一切准备就绪。
黄色头巾被长条镇纸压住，四四方方平整铺在桌上，十字对角线面朝作画人。
身着繁复狩衣，三日月宗近一手捏住宽大袖口，另一只手提笔蘸墨。
毛笔刚劲落下，在墨汁浸染布料瞬间，勾勒绘出弧形。收笔，调整笔尖吸收饱满墨汁，在小弧形外部慎重果断绘出圆润第二笔。最后落上强有力一点。
一期一振观察过三日月宗近的刀纹。
两轮弓形弯月，都是有着缺口的初三弦月。点睛之笔的圆点，似是弥补缺憾重又显露出满月丰盈。
刀纹如月，本人如月，夺目之外充满力量。
此外，绘画是一种过分内敛优雅的行为。
与擅长作战打斗的自己不同，他喜爱饮茶擅长绘画，言行举止皆传承贵族千年的气质性情。
一期一振见证不为外人所知的细节，除开惊喜竟还有莫名其妙的优越。
心情特别好。
“一期殿下如此中意三日月呢。”
“诶嘿嘿嘿，总觉得一期殿下喜欢和三日月一起玩？”
一期一振被发现秘密般脸红起来，慌忙摆手:“我……只是觉得……绘画的三日月殿下很耀眼，在闪闪发光……”
“哈哈哈哈，即使你这样恭维我，也不会有奖励呢。”
三日月宗近將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含笑双眼带着戏谑。
一期一振被揶揄，脸更红，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
在他盯着榻榻米草垫反思时，今剑撅着嘴喊起肚子饿。
想着正好解围，准备趁机提出告辞，却听见三日月宗近轻飘飘的声音挽留:“一期……能再待一会吗？”
无法拒绝。
室内只剩下自己和三日月宗近。
他还说:“膝盖，借我一下可以吗。”
同样无法拒绝。
三日月宗近正枕着自己的膝盖，闭目休憩。
再次回神时，一期一振端正跪坐，轻仰着头，左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妄图盖住发热的脸。
膝枕，隔着军装裤的大腿感受到三日月宗近头部的美好曲线。
左胸腔器官，发出惊天震动。
黄昏逢魔时刻，橙黄渐变成橘红的日光，被纸门过滤后，愈加柔和融入榻榻米和墙壁。本就以幽玄模糊为特点的和室，酝酿着难以形容的暧昧。
腿部肌肉变得无比僵硬。
心，顺着血液奔腾流动，一路向下，停在三日月宗近枕着的腿部皮肤下。
咚、咚、咚，狂乱跳动。
怀疑会惊动他。
传来的呼吸声，却逐步变得平缓均匀。
一期一振胆子又大起来。
出阵对战耗费体力了吧？聚会轻松，却也用需要集中精神的绘画，回应着三条兄弟们的期待。
一旦放松就轻易睡着了。
睡觉，意味本人失去所有戒备。无论自己做什么，对方也不会发现。
他大胆去看三日月宗近。
由于平躺，额中央发丝惯性滑向一边，盖住眼睛。隐约可见几根挣扎冒出尖的微翘睫毛。
被调侃次数太多，当做补偿好了。
一期一振伸出右手，指尖触到熟悉的柔软蓝发，然后划过他光滑的脸颊。
虽然都是蓝发，不过自己是被彻底稀释的水蓝。三日月宗近头发更偏向深空，笼罩着万物暮色，最静谧的夜沉淀其中，也就衬得皮肤更加透白像虚假瓷娃娃似得。
整张脸，散发着分不出性别的柔和美。
或许睡得不安稳，他无意识颤抖了一下，吓得立刻抽回手。
不过呼吸依然维持原有节奏，轻轻缓缓，看着不会醒。
充满蛊惑气息的昏黄和室，一期一振再次伸手。
轻柔拨开搭在眉眼上的细软刘海，额头与完整睫毛露出，一根银色丝状物混在头发中闪过。
似乎像小动物掉落的毛？
手指还放在他额头，看不清，屏住呼吸眯着眼睛俯身靠近，打算挑出那根银丝。
只有几公分距离，甚至看到眼皮里的细血管。
“咕噜”一声响，惊动屋内人。
一期一振循声望去，竟然看到拉窗外，捂着肚子跳起来的鲶尾。
他原本过分大的双眼，此刻瞪得更圆。
对上大哥视线，鲶尾赶紧在嘴巴前做了一个拉合动作，又咧嘴露出白牙，顶着鱼尾呆毛咻地逃走。
——诶？
——什么？
手突然被捉住。
室内没有他人，握住他的自然是三日月宗近。
一期一振喉咙滚动几下，艰难转回头。
三日月宗近皱眉，眼睛睁开，仿佛思考身处何方，呆呆看着眼前满脸惊慌的一期一振，眼里化不开的茫然水雾。
紧张到忘了此刻还是弯腰低头状态。
四目相接，像做坏事被长辈抓到现场的小朋友，张了张嘴，干巴巴憋出一句:“三、三日月殿下醒了啊……”
躺着的人眼神逐渐清明，浮在眸里的弦月將一期一振映照地无处躲藏。
“一期偷袭我呢？”
“……”
肯定或否认都无法缓解尴尬。
脸红近乎滴血。
一期一振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迅速用另一只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啊啊啊，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羞愧到想挖个洞钻进去，把洞口堵死，躲到天荒地老。
“一期，我饿了。”
被捂住眼睛的人虽有一瞬间呆滞，却没继续调侃他，讨论天气般转移了话题。
“啊哈哈哈……正好休息完吃饭……”
终于分开身体接触，一期一振艰难起身，站立等腿部的麻痹缓解。
眼神飘忽没法聚焦，用手给脸扇风。
“春天傍晚也开始热起来了呀。”
说着自己都不信的瞎话，只是找台阶下而已。
笼在橙红暮光里的朦胧剪影，却让三日月宗近失神。
“一期去外面等我吧。我随后就出来。”
几乎立刻点头，忍着腿部酸麻快速逃离现场，还扶着墙多走了几步远离和室。
——唔，我到底在干什么！绝对会被当成变态吧？
靠着墙的人，用双手狠狠捂住了脸。
室内的三日月宗近，抬手摸摸眼角，寻着一期一振手指余温，在相同位置模拟重温般，复又慢慢覆盖遮住眼睛。
脸颊、鼻子、耳尖，白皙皮肤终于浮现出花朵般的红色。
“还是他……”
和室响起轻不可闻的低低笑声。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弦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