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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II ...

  •   “告诉我啊…阳射,在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山田阳射并没有察觉进来的是相泽。他只是坐在病床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阳光。

      即使十一月的寒风呼啸着,阳光看起来也真的很温暖。

      他曾经是喜欢的,温暖的阳光与冷冷的风里潜藏着小甜点的香味。这一切都被窗户隔绝在了外面,因为他的身体还不足以抵抗这些。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凉爽的风与炙热的光,他也吃不了小甜点,他的心也再也承受不住那些美好的东西了——他应当被囚禁,被拘束,带上枷锁,去接受制裁;他应当被唾骂,被质问,被按在地上暴揍去平息被他伤害的人的愤怒。

      他不后悔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情,但是他也在为他做的每一件事而自责。这很矛盾,但他又确确实实这样想。

      他意识到了,今天早晨,外面没有人守着,那个一直横在外面的黄色睡袋终于不见了。

      终于走了吗?他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失落。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半个月守在这里对于对方来说是怎样的重量与付出,他现在没法面对这样的相泽。山田阳射知道他现在干什么,他该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但他没有,他放任了自己的悲观,任由自己在负面情绪中溺亡。

      这些负面情绪对他来说不堪一击,但是他仍旧不想出离,因为他需要痛苦。

      他松了一口气,他不希望相泽也陷入类似的情绪中。那个男人远比看起来要温柔,要体贴。看着这样不像话的他,相泽约莫是很不好受的,离开了才好。

      所以,在相泽抱住他之前,在相泽发出声音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人是相泽。

      他设想过很多次,相泽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即使他无比清楚相泽是怎样温柔的一个男人,但是他的头脑中仍旧充斥着各种质问。被质问为什么要背叛雄英,被质问为什么要杀人,被质问为什么会对他用那种手段。

      山田阳射是个胆小鬼,他渴望质问;但是他害怕,那些质问来自相泽消太。

      “告诉我啊…阳射,在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穿过了防护服,从发丝的间隙之间渗透进山田阳射的耳朵,而后在他的头脑中炸开一声轰鸣。有什么东西整个的破碎了,那个早就被成长杀死的爱哭鬼阳射似乎又回来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惨白到几乎透明得能够看清每一根静脉的手臂环住了相泽,紧紧的拥住了他,双手抠着背后的防护服,用力到指尖都颤抖,埋进他的脖颈,无声的大哭着,哭到呼吸都失去节奏。

      山田的反应让相泽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想过对方无视他的样子,冷漠的样子,就像这半个月一来一样,他以为会被拒绝。这个拥抱来得太猝不及防了,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细小的浮木,深渊底的人抓住了垂落的蛛丝,小心翼翼,充满绝望,又过于侥幸。

      太晚了,他和他的拥抱都来得太晚了。相泽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忽然意识到,他的恋人一直是徘徊在怎样的绝望之海。

      这一次的哭泣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颤抖从指间蔓延到全身。相泽穿着防护服,他们连接吻都做不到,他只能抱着对方拍着背,感受着对方的绝望,感受着对方一直所承受的那庞大的负面情绪泄露出来的分毫,但仅仅是这丝丝缕缕的分毫也令他胆战心惊。

      他的阳射一直都是他的阳射,那个体贴、为他人着想、会为他人的不幸而难过的阳射。就像是沉入海底的太阳,世界迎来黑暗,太阳也被海水侵蚀着。他在逼迫自己,强迫自己。

      相泽忽然就能够理解了,理解了对方为什么失去了求生欲。他在愧疚,在自责,甚至厌恶着他自己;因为他是山田阳射啊,他一直都是那个阳射——丝丝缕缕,恰到好处的温暖。

      最后,这场无声的哭泣停止了。山田阳射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他哭到昏过去、睡过去。

      这一次,山田阳射睡得比这半年来的每一次都要安稳。

      最后相泽是被医生赶出去的,山田阳射的身体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起色,结果相泽一进来就把人惹哭,一直哭到昏过去。

      医生的嫌弃溢于言表,就差把“粗切,你个猪脑壳”写在脸上。

      所以,等山田阳射再一次醒来时,看到的是贴在玻璃上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相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就差嘤嘤嘤了。

      可爱得过头了吧…相泽君。山田阳射几乎要喷笑出来。

      先前那一场哭得太痛快,他就像是个服食了吗啡的癌症病人。即使病因没有解决、即使对病情没有任何好处,但至少,他得到了这片刻的安宁。

      他可以短暂的不去做那种自虐式的回忆了。

      麦克笑了,笑得噗噗噗响。

      麦克的笑容是很有名的东西,曾经被评上过人气英雄魅力point排行榜。有欧尔麦特的大笑位居榜首,麦克是唯一一个以笑容上榜的男人。

      相泽从没觉得麦克的笑有什么特别的。自从认识起,他的笑容就一直从早到晚的无料放送。不论何时,相泽回头都能看到对方灿烂的笑容。就像是生在水乡的人不知清泉的甜美,生在荒漠的人不知阳光的温暖。

      而今,当清泉干涸,当阴云避日,他忽然意识到那份笑容的可贵了——他宁可自己一辈子都意识不到。

      相泽呆呆的看着对方在床上笑得打颤,头脑中思绪万千。

      然后对方忽然停了下来,找到了床边的写字板,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然后扬了起来

      【你看起来好像便秘啊!纸巾在右边的柜子里哦!】

      啪,相泽眉头一挑,青筋一冒。不小心把手上的果冻捏爆了,黏黏糊糊弄了一手撒了一地。病房外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温柔甜美的护士小姐姐在相泽面前就像是换了一张面孔,指指点点的从上到下的将人都数落了一遍,气呼呼的拒绝了相泽的帮忙把地面拖了一遍。

      相泽唯唯诺诺的点点头,挨了一顿臭骂,但是心里紧绷的弦忽然就松了下来。他的脑子里还在回忆刚才对方的笑容。或许他记住的不是对方的笑容本身,而是雾都里拨云见日的欣喜,久旱逢甘露的欢愉。

      终于,又笑了啊。发自内心,深达眼底的笑啊。

      即使只是短暂的忘却那些绝望与罪恶感对于山田阳射的作用仍旧是很大的。

      不到一周他的身体就开始能够支撑他做一些简单的活动,与相泽的见面不再需要隔着防护服。也开始被要求做一些相对需要病人配合的检查,但是得出来的结果仍旧不容乐观。

      首先是左手,有一处陈旧性的骨折,大约是半年前左右的伤,因为反复承受新的重击,骨骼的生长有些偏移,放任下去很有可能会长成影响机能的畸形。

      当医生当着相泽的面说出这件事时山田阳射心里一咯噔,脖子都缩了缩,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旁边的相泽。场面糟糕得吓得他立刻就把视线收回来了。

      可怕,好可怕,超可怕,相泽懒散的脸变得空白而后狰狞再又空白起来。医生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了。职业英雄的气势全开时真的不是他能够承受的,其他的问题没有说出来,只是留下了大叠报告单与成山成海的坏消息。

      相泽当然知道左手的骨折是怎么来的,他的噩梦,他梦中出现了无数次对方捂着左手踉踉跄跄离开的背影。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是他自己做的。只是他太想当然了,他从没想到,那样古久的伤痛会一直影响着对方直至今天。

      忽然间,他想起了半个月前,在行动前他与对方的缠斗。山田阳射用那样糟糕的身体状态与他纠缠了那样久。成长了啊,在这半年里,将以往不论如何都不愿坚持练的体术练上来了。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也不是不能纠正,只是纠正起来会有一定的痛苦,因为要折断重新复位。

      【喂——别做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啦!】

      山田阳射写好了字,扯了扯相泽的头发,把写字板拍到了他脸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但这么近的话看不到……拿开一点啊”相泽回过神,有些无奈的推了推对方的手,从骤然的黑暗中挑挑眉看着对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样子,然后才瞄了一眼写字板上面的话。

      他还是不太习惯对方安静的样子,但好歹,看起来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了,仅仅是看起来也很好。

      “让你受苦了啊。”相泽握住了那只拿着写字板的手,从脸上拉下来,而后亲了亲无名指的根部,被戒指磨出了一道道红痕的位置。

      “但是已经没关系了,我帮你。”

      戒指已经不在那里了,被取了下来不知道放在了什么地方。相泽没有问,但每一次看到指根的红痕,他都能想象出这个胆小鬼在黑夜里独自挣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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