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晚》梨淡初雪

3、游湖

　　清晨起身是今井翼自拜在木村拓哉门下后养成的后来怎么也改不了的习惯，不管头一天晚上什么时辰睡下，他总能在第二天清晨准时醒来。今井翼有时也真的很为这习惯困扰，比如现在。
　　一早起来被那两个小的嘲笑也就罢了，在庭院喝口茶偏还冤家路窄碰到那头大脑残自以为长着一张足以勾引良家妇女的脸就真的可以勾搭人家的人。他虽然没跟昨天一样冷嘲热讽，可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当自己是瞎子不成！今井翼越想越气，你以为老子愿意顶着对熊猫眼给你嘲笑啊，昨天要不是二四哥哥突然发了花痴我早收拾了你这兔崽子，哪里容得你在这嚣张！
　　泷泽秀明已经竭力在忍，他发誓他今天真的是想来和好的——虽然有一半原因是被某人硬逼着，可见了今井翼这副模样，再对比印象中的样子，笑意还是从眼角唇畔漏了出来。眼看那人脸上的怒气越来越盛，他忙敛了姿态，朝今井翼作揖道：“在下泷泽秀明，昨日不慎冒犯了各位，不敬之处还请各位见谅。我家光少和在下为表歉意，特在小碧湖畔备了薄酒，想邀几位同览这斜阳山水，不知几位可愿赏脸？”
　　今井翼真的很想回一句“没空”然后让两小扫他出门，自个儿就端坐在这乐得看他的狼狈样，偏有人抢先他一步开了口：“小碧湖？可是斜阳镇西郊的小碧湖？”今井翼的脸在瞬间变色，看着那犹自揉着惺忪睡眼慢慢步入庭院的人，差点捏碎了手中茶碗。
　　这厢泷泽的脸色就比他好看多了，他笑得很是文质彬彬，很是……让今井翼有扁他的冲动：“正是，原来二四公子也知，不知二四公子可否赏脸前去？”
　　那人却不答他，一双眼睛反望向今井翼：“小翼……”
　　今井翼眼角抽了抽，手在石桌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还是敌不过那人哀怨的眼神和甜腻的声音：“那我陪二四哥哥去，小龟小内你们留下，有什么消息即刻来报。麻烦泷泽公子带路吧。”今井翼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那已经乐得找不到北的人，心里哀号。想想不能这么输了气势，于是又恶狠狠地瞪了一旁偷笑的泷泽秀明一眼才罢休。

　　斜阳镇，小碧湖。
　　绿水青山交相辉映，虽未有洞庭八百里之滂湃，西子九曲回之缠绵，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湖畔，一人白衣飘飘立于风中，眉眼含笑，三分媚七分傲。在这一站，也不知是他衬了山水，还是山水衬了他。
　　身后脚步声起，樱井翔来报，泷泽带了那人前来，嘴角不自觉上扬。早已吩咐翔在湖畔备好矮桌小凳，此刻不过添了点酒水果品，才一转身，便见那人三步一跳朝这边行来，身后跟着憋笑憋红了脸的泷泽秀明和黑了眼圈也黑了整张脸的今井翼。
　　“你来了？”小光不笑的时候已是倾国倾城，这一笑起来更是祸国殃民，难怪的古时有烽火戏诸侯的戏码上演。二四一时看得呆了，直至身后脸色又黑了几分的今井翼一声轻咳将他唤醒，二四微红了脸笑笑，才随他一起坐了下来。
　　小光坐下来却又不说话了，只单手托腮，偏头看着不远处的山水，眼神涣散。身旁泷泽秀明和樱井翔顿时满头黑线，心道您不会在这节骨眼上犯毛病吧，正想着该不该上前提醒一下，却听小光敛神看向二四，道：“叫你二四可好？”
　　泷泽和樱井早已习惯了他这脾性，偏是二四和今井翼对此一无所知，或多或少有些惊吓到了。今井翼一口茶刚到嘴边，差点就形象全无地喷洒殆尽；二四本在看他，忽被他双眸一盯，四目相对下顿时失了理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好……好啊。”
　　小光依旧笑得美丽，眼中却带上丝丝歉意：“我吓到你了？”
　　身旁泷泽稍稍靠近二四，轻声道：“我家光少什么都好，就是有事没事总爱发呆，一犯起病来总能吓得人胆战心惊，二四少不要见怪。”
　　小光看了眼泷泽，眼神稍稍有些责备，虽没有深究，还是有些不服气地向二四道：“我这也不算什么毛病，习惯了，改不了也懒得改罢了。”
　　二四从未见过他这半是羞愤半是委屈的模样，看得痴了只低下头去笑，好半晌才抬起头了，偏又对上某人略带疑惑的目光，再也止不住笑意，咧嘴笑了个痛快，才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小光这样子好像被人遗弃的猫儿。”
　　小光闻言先是一愣，转头看了看又是满头黑线的泷泽和樱井，又看看了脸在瞬间变换了好几种颜色的今井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才又看向那像是找到什么奇珍异宝似乐不可支的人儿：“像吗？”
　　“小光自己来看。”二四说完也不等他反应，拉起他三步两步就到了湖边，指着湖中的影子，脸上得意的神情尽现。却见小光只是呆呆地看着湖中倒影，适才的神色褪得一干二净，却被一种不知名的惆怅取代，二四才知大概是闯了祸，忙敛了笑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小光不开心了？”
　　一阵风过，小光最后看了一眼那破碎了的影子，浅浅一笑，拉了二四回座：“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有些感慨罢了，与二四无关，不要胡思乱想。”
　　“当真？”那人眼中还是带了几分怀疑，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直直看着他，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光忽然有些明白小内的感受了，但他毕竟不是小内，忽略了心中异样的感觉，一双媚眼看进二四眼底、心底，淡淡笑道：“二四不愿信我？”
　　那人微微诧异，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微红了脸道：“我当然信小光了，只是……”
　　“那就信我！”覆上他稍显冰冷的双手，小光眼中温柔无限，语气坚定。二四这次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像之前那样有闪躲之意，许久许久，才甜甜一笑，点头道：“我信你！”

　　回程一路无话，可一旦下了车进了门，有人就熬不住了。今井翼踏进斜阳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仍自和另一人眉来眼去的人拉回房，完全不顾那人无力的挣扎和满脸的不情愿。小光等人看着他二人离去，脸上表情也各不相同，或是无奈或是解脱或是深不可测。
　　泷泽这里才松了口气，却见自家主子慢慢转过身来冲着他微笑，笑得是三月春风七月雨，暖了人心润了情，却只让泷泽秀明冷汗直下。哀叹一句果然是冷暖自知，泷泽忙向身旁的樱井翔求救，却见樱井翔气宇轩昂地望着屋顶，一动不动，好似那里过阵就能给他下场金雨，错过了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泷泽心道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啊，樱井翔您的心意我泷泽秀明记下了，他日定当加倍奉还。认命地对上那藏了无数明枪暗箭的笑，听那人压低了声音道：“小泷，我看今井公子好像并没有要原谅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该好好跟今井公子沟通沟通？”
　　瞪了一眼旁边肩膀乱颤的樱井翔，泷泽秀明拼了命挤出一丝笑容，道：“光少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和今井公子沟通了，一定沟通到大家都满意为止！”
　　小光粲然一笑，扔下一句“那我就放心了”，转身回房，余他二人在那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反正不会真的闹出事，何必担这闲心，有时间自然该用来养精蓄锐，他的对手可不一般哪！堂本光脑海中又浮现那人身影，异样的感觉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再说那二四被今井翼拖了回房，赌气似的往床上一躺，面朝向里，一声不吭。今井翼也知现在去招惹他无异于自寻死路，但想起适才那幕，只能认栽地坐到床边，语重心长地开始他的教育：“二四哥哥，不是我不讲情面，你和那堂本光不过是萍水相逢，你才跟他见了几次面说了几句话啊，就这般信任他。他若是真心也就罢了，万一他有什么企图，我们这样岂不是引狼入室？我们几个倒也还好，可二四哥哥你不会武，身子又不好，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跟师父交代啊。”
　　见他全无反应，今井翼无奈地摇头，继续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二四哥哥你从未涉足江湖，不知道其中的险恶，是友是敌，不过一线之间。师父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二四哥哥你这么聪明，还会不明白吗？那堂本光身份可疑，行事又透着几份诡异，他底下那两人也看得出绝非泛泛之辈，我们孤身在外，总还是小心一点得好。那些个大道理师父平日都说烂了，二四哥哥也定然是记着的，小翼也无须多说，二四哥哥还是自己想想吧，我先出去了。”
　　今井翼最后看了看把头深埋进枕中的人，走出了房间。才关上门他便沉下了脸，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守在门外的龟梨和也与内博贵，低沉着声音吩咐道：“小龟，立刻飞鸽传书给准一哥哥和雅纪，让他们即刻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