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妖床》花年归

53、你的眼泪

　　“别走啊。我帮你去试他，又不是给你赶走他。若是他不喜欢你，我也帮你驯服了他，如何？”那簪子看她要走，有些慌了，赶紧抚慰稳住她。
　　“这才像样！”那簪子总算说了两句中听的话，青萝才几番不情愿地将它捡起来。
　　——青萝其实并不怕试。王爷日常送礼捧场，她早已习惯；在这个乐坊名姬的眼里，他们只差捅破窗户纸了。
　　既然这簪子喜欢生事，就借机跟王爷把关系挑明。——总要走到这一步的。
　　青萝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依了簪子的主意，去试他一试。
　　它要她去招亲。——王爷若心中有你，一定不会将你拱手让人的。
　　这个主意直击要害，快狠且准。凡有意娶青萝过门、心里有她一席之地的子弟，都无法坐视不理。
　　很快乐坊便有探消息的人出没。
　　探回的消息明明白白：一个月为限，投花投名帖即可参与招亲。投花帖的锦篮就在乐坊门廊下，有人日夜在侧守着。
　　半个多月来，投花的近二十位。
　　青萝每个都偷偷看了，商贾、花柳客、名门二代俱有，可迟迟不见王爷的花帖。
　　他是忘了么？还是根本不晓得，还是有事耽搁了？
　　青萝明着不说，一人在房中时，常急得跺脚。
　　这回得空出门买胭脂，她在巷口不期而遇，终于撞见他。
　　小王爷拎着一只鸟笼，正乐呵呵地往回走呢。
　　“原来是青萝姑娘！听闻正在收花帖招亲，祝姑娘早日觅得良婿！”他的礼数仍然周全，还想着她良辰吉日送什么贺礼；可青萝的心却凉了。
　　他是故意装做这么不在乎？还是真的不曾在意过她？
　　整个碰面青萝一言不发，他也大方知礼，可她心情脸色却阴了下来。
　　她胭脂也不买，直接早早回了乐坊住处。一个人关了房门，趴在梳妆镜前哭了起来：他并没想过来投花帖；她要嫁人，他一点都不在意难过。
　　她兀自扑在梳妆台簌簌落泪，那个坏簪子却高兴了：一直以来，它就只能是个簪子。若是遇着眼泪，让它得了人的七情六欲，慢慢就可修化成人啦！
　　今日这个丫头，为情所困为情落泪，对她是个坏事，但于它就不是了。它高兴地伏在她丫头脚下，将她落的泪一一饮尽。它感觉体内慢慢变化、自己一点点变强大，立志往后都跟着这丫头。
　　想要更多的力量，就要更多的眼泪。
　　以后只要小王爷令这丫头伤心就是了。
　　或许有人会奇怪，一只簪子修炼成人，不是要历经数百年，历经无数劫难才行么？如何要人的眼泪？
　　人的眼泪往往包含着七情六欲、爱恨情仇。
　　一个蠢笨的簪子，想要修得人身，先要得了人的灵气。而人之所以有灵气，便是因了这七情六欲、爱恨情仇。
　　得了人的眼泪，便是得了灵长之精气，人族之精髓。
　　堪称修炼之捷径，得成之利器。
　　这个暗藏坏心的簪子，得陇望蜀，饮了眼泪想要更多的眼泪。看着青萝不悦，不加宽慰不说，煽风点火，惹得青萝掉下更多眼泪下来：“等了一个月也不投花帖！最近也不来人了。肯定是在哪看上别的姑娘啦！”
　　她的眼泪愈发止不住。
　　……一个月期限已完，锦篮里始终没看见小王爷的花帖。
　　青萝彻底死心了。
　　人心若是真的死了，便不会再落泪了。
　　不行，不能这个样子。没有眼泪，我怎么活呢？
　　——那坏簪子成日打着鬼主意，瞅着青萝对小王爷目不斜视，无所念想了，便又想几个招。
　　投花帖时间已过，它与青萝想了些主意，总算把那些投帖的公子打发回去。
　　想再见小王爷，不是不可以。
　　那簪子安排青萝在庙里遇见了小王爷。
　　这回，青萝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了。
　　但簪子不这么想。它让他们被阻在下雨的屋檐下，它让他们遇见劫匪。
　　王爷君子风范，自然护着她。三下两下，王爷赶走了贼人，但自己也晕了过去。
　　他神志不清、生死不明。这里荒凉偏远，四下无人，青萝求助无门，抱着小王爷嚎啕大哭起来。
　　她以为他死了。
　　她哭得极为伤心。
　　从她遇见他，她心里有了他，她被他伤了心……，她絮絮叨叨一直哭、一直说。
　　说给自己听，也说给那生死不明的他听。
　　她以为他们此后永诀了；可他却醒过来了。连同她说的种种，他全都听见。
　　男女之间的感情，真的难以言喻。
　　当你捅破一层窗户纸，一切都开始水到渠成。再加上那个簪子在一旁助力，那王爷心弦被撩拨，一向少根筋的他，终于想起了男女之情。
　　此后，他说他喜欢她，她也哭；他送礼给她，她也哭；他受伤了，她也哭；他一时半会没了音信，她也哭。
　　只要与他有关，她都能哭一场。
　　那簪子自然乐见其成，有了她的眼泪，它得道成人指日可待。
　　直到后来，她按捺不住，跟小王爷提及了那枚簪子。
　　“那枚簪子在暗中帮你？”小王爷拍了好久的脑袋，终于想起他曾送给青萝一枚簪子，但对于鬼神之说，他自然是不信的：这事太过诡诞离奇，是青萝多愁善感了。往后要多关心下她才是。
　　小王爷一笑置之，但那簪子却怒了。
　　我好生卖力助你。得了情郎，忘恩负义，竟将我卖了！看我往后怎么治你！
　　它耿耿于怀，不仅小王爷核实查探时，装傻充愣，一副凡常簪子的愚钝样；蒙混过关后，还生出拆散这对鸳鸯、教训青萝的意思。
　　它要换一个主人。
　　一个更深露重的夜晚，这簪子悄悄爬起来出了门。
　　这小王爷此刻睡得正酣，那坏簪子对准他的命门，正欲扎下去，青萝推门进来捉住了它。——原来她早发现端倪，偷偷尾随了它。
　　王爷被惊醒，没有看见簪子行凶，却看见青萝捏着那簪子大喊大叫。
　　青萝这是癫了么？小王爷大惊失色。——显而易见，簪子装傻充愣，又一次骗过了他。
　　他牢牢抱住青萝，想去为她请一个大夫。为了稳住她，他不住点头，表示相信她所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