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Collapse·崩塌》曲非吟

28、天使陨落

　　《革命者的祖国》，由著名爱国作曲家路易·威廉姆斯作于1883年。自1885年第一共和国成立，它便被定为嘉各达格斯国歌，一直延续至今。对于数千万的嘉各达格斯人而言，它是温柔，是眷恋，是无尽的热爱。它是独属于这片土地的声音。
　　——《世界名曲大赏》

　　1945年元月，时正隆冬的季节。迎来1944年的最后一场大捷之后，第六共和国革命军第三军团第五师自前线撤退，奉命返回涅贡。西里斯·布莱克亦随军返回。
　　嘉各达格斯的南方从来都不曾下雪。软金色的冬阳自摄氏五度的天空中倾泻而下，常绿阔叶树在街道旁随风摇曳。自遥远北方迁来的候鸟停留在郊外，以清脆的鸟鸣和轻灵的身影迎接革命军的归来。
　　“我回来了。”
　　如往常一样，织金的午后，伊丽莎白终于等到了晚归的爱人。他以最简短的话语抚平她所有忐忑的希冀，将她搂进怀里。伊丽莎白将一头柔顺的金发高高挽起，一顶点缀着羽毛的遮阳帽在她的脸颊上投下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一小半容颜。浅粉色的长裙长至小腿，钻石项链和耳坠闪闪发光，以至于她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夏日里的蜻蜓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翩飞。
　　“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伊丽莎白低声说，以一种极其缠绵的语调。“我很想你。”
　　“我也一样。”西里斯微笑着回答，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颈窝。此刻，他尚风尘仆仆，眼睛却无比明亮。伊丽莎白陪着他走向屋内，她早已为他准备好了干净的衣物。
　　“总有一天。”毫无预兆的，西里斯突兀地说。“总有一天，我们会迎来胜利。”
　　伊丽莎白抬起头来看着他。她将散发着香味的崭新军装放进他的臂弯，轻轻吻一吻他的嘴角。
　　“我相信这一点。”她含着笑，语调因愉悦而上扬。“我一直都相信。”
　　当西里斯再次出现时，时间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熙攘的市中心，宽阔洁净的第五大道横贯整个涅贡城。无数市民拥挤在道路两旁，向着缓缓行来的车队翘首以待。道路尽头，官邸之上，阿不思·邓布利多身穿笔挺的西装，端正地站立在那里。鲜花与敬仰围绕着他，话筒就在他的面前。民选总统为浴血归来的战士授勋，在所有人眼里，这都称得上是一场盛会。《革命者的祖国》铿锵有力的乐声在冬季的微风中奏响，一辆漆黑锃亮的敞篷汽车正自远处缓缓驶来。汽车的后面紧跟着身着礼装的骑兵，马蹄铮铮，佩剑雪亮。随第三师归来的其他士兵都坐在汽车里，由骑兵护送。在如今的南方，西里斯·布莱克无疑是仅次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人物。因此，当他与他的情人——也就是柯西加曾经的教皇，伊丽莎白·雅丹——自人群前经过，向众人微笑挥手时，周遭响起了一阵阵掌声与欢呼。
　　同样都是被欢迎、被簇拥，但比起曾是教皇时所得到的，伊丽莎白更喜欢现在的。她享受这更真实的一切。无论是头顶的阳光，四周的人群，行驶的汽车，还是身边的人，她发自内心地爱着这一切。

　　这个被绑架的世界
　　还有我们的时间
　　冬季的天光
　　你眼中有天堂徜徉
　　我热爱着
　　也想要抛弃
　　请带我逃离
　　请带我逃离一切
　　请带我逃离深渊

　　汽车仍然在向前行驶，国旗在蓝天之下猎猎飘扬。慷慨激昂的进行曲当中，一拍拍的鼓点仿佛敲在人心上。热烈的欢呼在没有温度的阳光里扩散，使伊丽莎白感到片刻的眩晕。坐在汽车上的年轻女人美貌不可方物，她宛如帆布上的古典油画，金发碧眼，笑容温柔。她扭头看向坐在身边的男人，看见他英俊深邃的眉眼，看见他身上深绿色的军装，看见他帽檐上金色灿烂的国徽。
　　腥风血雨之中，他为共和国而战。他为理想而战。他也为她而战。一切的最初，不过是柯西加的教皇自神坛跌落，不过是一代人的失信与反叛。他们厌倦战争，却不得不通过战争来完成他们想要的一切。
　　我们是失败的反战者。在留下的遗稿中，詹姆曾这样写道。我们也是激进的革命者。1944年血色的元月，总统府前的云雀血案点燃了动乱的火苗。而在柯西加崩塌以后，内战终于爆发。
　　凡事总会有终结。伊丽莎白想。她向人群挥手，保持着明丽的微笑。国歌的进行曲还在响着。但几乎也就是在这一刻，路边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帽子的男人冲破了军警的阻拦，举起了手枪。
　　“伊丽莎白！”
　　几乎在枪响的同一刻，西里斯向她扑了过来。行进中的汽车戛然而止，伊丽莎白重重摔了下去，她感到自己的头部撞到了车门。所幸西里斯的反应足够迅速，伊丽莎白安然无恙，那颗子弹落了空。
　　人们恐惧地喧哗，充斥着女人的尖叫声和小孩的哭声。守卫的军人和警察全都拔出了枪，所有人都开始惊慌地奔走逃窜。就在下一秒，甚至伊丽莎白都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刺客就已经被击毙。
　　“怎么回事？”她问。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一片混乱的嘈杂中响起，显得有些不真切。
　　“轮到我们了。”西里斯回答她，神情凝重而冷峻。他还说了些什么，但伊丽莎白没能听清。她的四肢因后怕而变得僵硬，手心里满是黏腻的冷汗。心跳仍然以极快的速度撞击着胸腔，伊丽莎白急促地呼吸着，无意识地抓紧了西里斯的手。西里斯看见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他听见了金属的撞击声。但还未来得及分辨那是什么，剧烈的爆炸就在一瞬间充斥了所有感官。在西里斯的视线里，伊丽莎白的面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在这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她已经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地伸手拥抱他，而西里斯只是俯下身去，遵循着危急时刻的本能，将她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伊丽莎白抱紧了他。冲天烈焰之中，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深灰色的眼睛。
　　反叛众神的天使长，终于燃尽了羽翼。
　　我将陪伴你，直到最后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