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Collapse·崩塌》曲非吟

14、姐妹

　　毗邻嘉各达格斯的圣城柯西加，在因宗教原因而独立之前，曾是共和国的一座边陲城市。在柯西加永久中立以后，嘉各达格斯仍然对这里保有极大的影响力。在清教历史上的两百余位教皇当中，有一百多位都来自嘉各达格斯。可以说，柯西加的教廷只有一半属于清教世界，而另一半，属于嘉各达格斯。
　　云雀血案发生后，在一系大主教的主导下，柯西加教廷开始为名为共和、实为独/裁的嘉各达格斯政府背书。枢机院以教皇比阿特丽斯十四世的名义发表对外公告，再次对嘉各达格斯当局表示支持与认可。按照惯例，柯西加对外事务委员会宣布，教皇将于1944年1月1日，也就是新年伊始，向全世界发表祝福讲话。在这个时间点特意强调教皇的讲话，这无疑是柯西加为配合嘉各达格斯首都方面而做出的举动。人们甚至无需猜测，就能知道教皇演讲的内容会是些什么。
　　这让他们感到失望，乃至绝望。
　　在森严的权威之下，所有的斗争与反抗，都显得是那么脆弱不堪。即使是在声称中立的柯西加，也没有任何一位主教站出来，说出人们都心知肚明的真相。看似圣洁的教廷终于在此时露出了虚伪不堪的真面目，所谓的中立、虔诚、与正义，都只不过表面的精心粉饰。因为，柯西加的教廷，本就属于权威的一部分。它因权威而生。一直以来，它都与嘉各达格斯的统治者相互支持。
　　清晨的冬阳透过洁净的窗户，洒落在温暖的卧室里。下了一夜的大雪已经停了，教皇宫殿外的女神广场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伊丽莎白站在窗前，注视着不远处的女神塑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金色的长发披散及腰，容颜素淡，而身上隆重的衣装早已穿戴整齐。在大约两小时后，她就要去往正殿，向所有正在接收信号的电视机与广播发表新年讲话。再此之前，将有专人来为她梳妆。玛丽在一旁陪伴着教皇，她照例是要陪同伊丽莎白一起出席正式场合的。她换上了高阶修女的正式服装，式样简洁的白色长袍，深红色的头巾用金色的刺绣妆点，与轻纱一同垂落在身后。伊丽莎白不言不语，玛丽亦不开口。她们就这样无声地沉默了许久，直到一群早起的野鸽振翅飞过天空。
　　“您的决定仍然没有改变，对吗？”
　　听到玛丽的声音，伊丽莎白收回远眺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她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恳求的意味，这让伊丽莎白不由自主地心头发酸，接着就叹息起来。让玛丽撞破计划，这并不是她的本意。这只是个意外——至少她这样认为。
　　“没有。”伊丽莎白低声回答，“你只要记住，玛丽，你是不知情的。”
　　“可我知道一切。”玛丽怔怔地注视着她，在此刻上前了一步。“我都看见了。”
　　“忘掉你意外发现的一切。”伊丽莎白朝她温柔地笑笑，伸手遮住玛丽的眼睛。“我不愿连累你。”
　　“难道您以为，只要您不愿，我就真的不会被牵连吗？”玛丽反问她，“我太了解您，冕下。那一天，我根本不是意外撞破，我只是确认了我原本的猜测。您的想法和动机从来都瞒不住我。要是我告诉他们，我什么都不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是否相信是一回事，审判则是另一回事。”说这句话的时候，伊丽莎白似乎是摇了摇头。但这只是玛丽的猜测，因为她的眼睛仍然被她的手掌蒙住，视线中一片黑暗。“这里没有能够证明你事先知情的证据。”
　　“不。”玛丽再次拒绝了她，“我不愿舍弃您。”
　　“玛丽。”伊丽莎白呼唤她的名字，语气变得十分无奈。“理智一点，不要做任何无谓的牺牲。”
　　“这话应该由我说给您听。”玛丽推开她的手，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她抓住伊丽莎白的肩膀，全然顾不得这样的动作已经破坏了教廷的礼节。“难道您所要做的是有意义的牺牲么，冕下？”
　　“难道不是？”伊丽莎白反问她。她凝视着玛丽的眼睛，就像对待自己的至亲姐妹那样，伸手抚一抚她的脸颊。“我是教廷的旗帜，是柯西加的教皇。而现在，我愿意亲手折断这面旗帜，亲手毁掉为罪恶背书的宗教权威。所有斗争都需要一个开头，而这个开头必须要有人去做——”
　　“——但我不希望那个人是您。”玛丽打断了她的话，终于失去了耐心。她突然抱住了伊丽莎白，紧紧地拥抱她，像是在拥抱自己的性命骨血。“丽兹，我的青春注定葬送在柯西加。在这里，我只有你。”
　　“我知道，玛丽，我一直都知道。”伊丽莎白将脸埋入她的肩头，声音低沉。“我们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所以，我确信，你能理解我——”
　　“不，我不能！”玛丽抓紧了她背后的衣衫，陡然拔高了声音。“你舍得吗，丽兹？你忍心抛下我一个人，留在这个冰冷的教廷？你忍心让詹姆·波特为他的朋友而痛苦，为她冒着生命危险发布檄文？还有，还有那位远在涅贡的先生。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爱人。没有你，他就再没有别人了。”
　　在短暂的沉默中，伊丽莎白悄悄泯去了眼角的泪意。当重新抬起头来时，她的面容仍然平和而镇定。玛丽牢牢拉着她的手，像是害怕失去一般。伊丽莎白注视着她，将她冰凉的指尖缓缓反握在掌心。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伊丽莎白低声说，双手微微颤抖。“我都明白。但在更伟大的利益面前，我能放弃一切。”
　　“那至少，请让我陪伴您，好吗？”玛丽轻声说。她凝视着眼前衣装华美的教皇，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如果这就是结局，那么请让我陪伴您，直到最后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