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月亮和我都想了解你这件事》真菌澜

38、第三十八章

　　今天庞越来酒吧很少见地背了书包，虽然里面压根没有书。
　　大胖被他抛弃到了一边，在沙发上不停“汪呜”地叫着，庞越正在宠幸他的新欢拼图。

　　他准备把北半球拼好的亚欧大陆与欧洲接到一块，通过大西洋。
　　低对比度蓝黄相间的纸质拼图在酒吧灯光的投照下显得很有味道，像一卷藏满岁月故事的旧羊皮纸。
　　庞越把手腕上的袖子卷了卷，露出来觉得有些冷又扯了下去，突然觉着买了这幅拼图的自己也很有文艺风范。

　　于是当他的同桌小月亮来问他“喝什么”的时候，沉浸在自我欣赏中的庞越点着头从嘴里蹦出一句话:

　　“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

　　赵辿差点没把酒单砸他脸上，努力扯回嘴角想了想怼回了一句:“本店结账不能用铜板。”
　　大胖不知道生了什么气，两腿一蹬跳下沙发就跑走了。

　　庞越还在忙活他的拼图，闻言抬头悲伤地看了他一眼:
　　“友谊的小船说翻……”

　　不知道自己的同桌什么时候从网络上吸收了一大堆没有营养的流行语知识，赵辿趁现在不忙，坐到他旁边把酒单举到他眼前逼着他看。

　　“还想不想要你的拼图了？”

　　今天下课后庞越可怜兮兮地补完学案上的题去找孙老师换拼图的时候，孙老师却把拼图给了自己让自己来监督他，说是这几天庞越能按时写完作业并在学习上帮助自己才能还给他。
　　庞越一听这话，手里拿着的那块拼图掉落了下来，他的视线没法集中在酒单上，现在看着赵辿的眼神就像一只可怜的大型犬，少了一片拼图，拼好的大块粘起来都非常麻烦。

　　“小月亮，你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

　　赵辿没理他，收回酒单就要走。

　　“哎等等等等！”

　　赵辿今天戴了一幅很小巧的樱花狐狸面具来遮住眼周的晒伤，好像是他哪次出cos用过的。然而面具镂空的地方有限容易挡住视线，所以当他的胳膊被庞越拽住的时候，酒单本顶到面具使它滑了上去，突然失去视野的赵辿没站稳，随着惯性向后仰倒。

　　“你他妈……”

　　酒单本掉到桌子上，砸中了一些没有固定住的拼图块，洒下来掉到了赵辿身上，他看到拼接好的印有意大利花体的“North Atlantic Ocean”字样的板块从他眼前掉落，带着海水流动成的繁复的花纹。
　　男孩就这么倒在了自己身上。庞越第一次触碰到他浅金色的头发，纤细而光滑，带着凉凉的令人上瘾的柔软触感。他突然想起手机壁纸上男孩用手指撩起额发的动作，像碰到了原来想都不敢想的实物一样无法及时反应过来。

　　赵辿捡起掉落的狐狸面具重新戴上，侧着身子似乎想要回头但最终没有，拿起一片狼藉的桌子上的酒单本快步走远了。

　　被在酒吧里绕了一圈讨了几块肉跑回来的大胖的叫声惊醒而回神，庞越木木地捡起掉落拼图块重新拼接。

　　赵辿调了一杯Gulf Stream 墨西哥暖流。

　　当他把酒端到庞越桌子上时，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
　　“Gulf Stream。”他直接坐在庞越对面的沙发上，拄着下巴看他忙着拼地图。

　　“需要我帮忙吗？”

　　庞越抬起头，只看到高脚杯中装着颜色非常漂亮的液体，从蔚蓝到粉橙到亮红色的过渡，美得让人不舍得下口。
　　落日余霞，粉色沙滩，原始珊瑚，天海一色。

　　赵辿没等他回答，扯过他装拼图的盒子抓出几块就开始捣鼓。

　　绝对伏特加、烈性桃味酒、凤梨汁、柚子汁和Blue Curacao。暧昧不明的色调，发出复杂浓郁的香气。庞越盯着看了好久，还是举起来喝了一口。

　　赵辿拼了半天也没拼出个什么，有些烦躁地挠起了头，并没有看到桌子另一边的拼图工早已怠工。
　　庞越想用“小月亮”叫他，但这三个字在嘴里转了一圈怎么也觉得不舒服，想直接叫他西瓜又觉得粗暴无味。

　　“啊对，别忘了调匀，否则分层酒精可能太刺激……”

　　这是赵辿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叮嘱他匀开酒，结果一抬头看到庞越正注视着他，眼底泛着他从未见过的波澜，就像孕育生长在大西洋的暖流，轰轰隆隆，带着水气袭向广袤又寒冷的大陆。

　　“小……辿。”

　　“？”

　　他听到庞越用带着温意的声音问他:“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不要挪位置，我不要离开我的拼图！”

　　班里每过几周都会调一次位置，主要是左右平移:教室一共三大列，靠窗的移到中间，靠门的移到靠窗，同时相邻的两排前后互换。
　　期中考试结束后，庞越把他那一大幅终于完工的世界地图装裱好，得意洋洋地贴到了他旁边靠门的墙壁上，准确的说是赵辿手边的墙壁上。

　　所以赵辿每次抬头看黑板的时候，眼角余光都会看到这幅散发着文艺复兴的羊皮纸气息的复古地图，但做地理题时他不会看它而是直接翻地图册，因为这破地图上都是还需要再翻译一遍的英文。还记得庞越可怜巴巴地询问他时回吼了一句:你拼个英文地图谁他妈能看懂啊？？

　　倒是庞越时不时上课就会盯着这幅地图看甚至莫名其妙傻笑，让自己烦得不行真想照着这货的肚子来一拳头。
　　“西瓜！你能不能跟老师说说，让我们别挪位置啊~”

　　正在收拾东西、被哭的死去过来的庞越紧紧抱着不放的赵辿咬着牙忍着揍人的冲动，想给他留点面子又觉得他现在已经够丢人现眼了。

　　“你不挪我挪！”

　　但这货身上就像黏了胶水一样怎么也推不开，当赵辿终于握起了拳头的时候，他才感觉到危险立刻放开了。

　　后来庞越还是乖乖地搬东西挪了位置，到了窗户边就像一摊泥一样糊在了桌子上，一动也不动了。

　　“喂，别在这趴着了，值日生还要打扫卫生。”
　　赵辿放好东西后看他还坐在那，起来戳了戳他。

　　学习劳累了一周，同学们都会在周五大扫除的时间出来透透空气，聚一起闲聊或者去小卖部买些零食来度过晚上的自习，赵辿来到了教学楼附近的花园闲逛，庞越跟在他后面。
　　盛开在上个月的桂花的香味还弥漫在空气中，浓郁得让人想驻足多作停留。

　　日晷小广场周围的石凳上零散地坐着几个学生，正拿着小本子翻看。
　　花坛中有红艳的海棠，红绿相间虽然显闷，但还是与争奇斗艳的菊花一样在这清冷的11月为行人带来了别样的惊艳。

　　赵辿也找了个石凳坐着，把胳膊拄在腿上托着腮，静静放空心情。
　　庞越站在一旁似乎在赏花，没过多久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嗡嗡地振动起来。

　　“大哥啊，都说了我不去了您怎么又打过来了？”

　　庞越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这些尊称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搞笑。

　　“您这里预约了不能取消吗？您这是强制消费啊！”

　　他说道这里，语气还是有些滑稽。

　　“……”电话那头似乎讲了什么长篇大论，庞越好久没回答。

　　“行行行，那我有时间就去您那瞅瞅……”他换了个手拿手机，用空出来的手烦闷地揉揉眼，“好好，随便拍两张就行说好了啊……”
　　说完扣了电话，他有些累地叹口气，也坐到石凳上。

　　“什么电话啊？”
　　凳子另一边地赵辿看他郁闷的样子，有些好奇，庞越刚刚就像在跟推销人员理论，伶牙俐齿还被套路了一顿。

　　“一个影楼，之前预定的。”

　　“影楼？你去影楼干什么？”

　　“……”庞越罕见地缄默。

　　就这样被盯了好久，他还是没办法，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拍、拍照……”
　　谁还不知道是拍照？

　　“其实是给你拍……”庞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给我？”

　　后来被看到亚历山大的庞越做了简单的说明，他讲了个故事，比如某某影楼是怎么做慈善帮助了一位小女孩筹集到治疗费用。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扯上我？

　　庞越咽了咽口水，不敢转头看他。

　　“因为……段子他听说你……”他顿了顿，还是咬咬牙闭上眼说了出来:
　　“得了白血病。”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