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有钱人招祸入宝地 ...
-
以阴老孺人的眼光来看，周姨娘虽然十分没有见识，总算有一句话说得还算在理：“您如今这么大年纪了，能再庇护姐儿与哥儿多久呢？”
阴老孺人晚上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女人，无非是嫁人生子一条路。嫁人，则最好也不过是嫁给皇帝罢了。乔道盈的生母当年若不是太蠢，那真是送进宫里去做个娘娘都足足够够的了。如今乔道盈比她更美，看着似乎也比她聪明些，则这个孩子是否能以乔氏女的身份，自内宫而起，重振阴家的家声？
这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胡思乱想，阴家从前还兴盛的时候，那也是往宫里送过女儿的，其中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无非是好好训练规矩就是了。阴家的规矩，毕竟比平头百姓要好得多，这一点上倒不虞有什么变故。而小皇帝是承平十六年生的，如今十二三岁，已经在京里臣子家选了皇后、贵妃与昭仪，若她不曾记错，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天下大选选中的秀女是最占便宜的，因为与皇帝等人都有很深的情分，第一次，总是不同的。
这个尖，必须要拔。
翌日起，她便拿了自己的私房来请宫里出来的嬷嬷教乔道盈规矩，为了掩人耳目，又请名师来家教乔道甫读书。这是正经事，调理儿孙总比她挑唆着儿女不亲近本生父母来得好些，周姨娘只当她从此转了性，虽然心里还是因乔道静说的话而波澜不少，却也松了口气。
谁料乔道盈第一次来天癸的时候，阴老孺人自己漏了口风：“我们盈姐若能生个凤子龙孙……”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除了皇帝的孩子，谁还敢叫“凤子龙孙”！
时值建初十年的正月，乔道盈脸若芙蓉，在本地的小郎君口耳相传中已经成了本地数第一的美人，却不及她的姐姐风头高——赵老宜人终于没有熬过失去了儿子的痛苦，骤然薨逝，就在本地豪绅蠢蠢欲动要侵占些乔家三房的家业的档口，已经就任秦王府仪卫正的郁清光回来给岳母和妻子撑腰了。
年未及笄，已经有了一个海内闻名的神童子，不到及冠的五品官做夫婿，这是何等的有福气？虽然乔道静还没出阁，多少本地的妇人还是以“小宜人”暗里称呼她，又且京里几位与她有旧的长公主、学士府与御史等处的丧仪次第而到，乔家虽然又没了一位长辈，却是板上钉钉谁也不敢欺负的了。
周姨娘却根本不嫉妒别人家的风光富贵，她所着急的，乃是乔道盈的名声：什么好人家的女儿，未出阁就传得满县都是艳名的？你又没有那尚书、阁老做爹，没有靠山，美名只能带来祸患！
阴老孺人完全不在乎：“你懂得什么，当初我还在京里时，多少高门的女儿都是各处颂扬容貌的，人也未见得看低了她。”
你也知道那是高门啊？问题是你家如今是高门吗！
周姨娘是彻底管不了了，乔道甫又被阴老孺人教得平日里一门心思与繁哥、延哥抢家业，眼看着就是一个男版的阴八姐，她终于下定决心，买来了大量的玩具，又多多地拿自己的私房给乔道甫：“甫哥如今也大了，该上外头去结交好人家的儿郎们了，平日里闲了，斗鸡走马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的气派，你的生母，可是姓阴的呢。”
这话说得极合阴老孺人的心意，“咱们这样的人家”，一语搔到了她的痒处。她年纪也大了，心思反不如年轻的时候清楚，只道周姨娘是要抢她在乔道甫心目中的地位，将来好给亲外孙多抢些家产，因此更叫人百般顺着乔道甫的心意来，只要这孩子心里只亲近她一个。
天下的孩子，有几个是别人百般引诱还知道自己学习的？是以乔道甫渐渐偏离正道，不过一年半载，心性竟废了。
·
却说乔道静这里，不巧遇上了一件难事：富春郁家来人了。
郁清光订婚的消息，他们那里也接到过信，说是定了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娘子。如今算算，两人差不多都快成年了，该成亲了。郁永巴不得一拖二拖拖得三儿子回心转意归家认父，娘子马氏可不答应，她还有两个儿子呢。又且郁永的庶女被嫁给了梁王的儿子做妾，攀上了高枝，三日两头闹腾着要多分点嫁妆，马氏因叫了族老，借口小儿子也娶了妻，一定要分家。
富春那里来的人是郁永身边的一个长随，名叫郁桐，带着老婆沉香，这个却是马氏身边伺候的人，二人领了东家给的货，欲要北上去找靠山梁王去。
郁清光见过这对夫妻，这是郁永手底下极得用的人：“来了？”
他如今身份不同以往，郁桐与沉香只得陪着笑脸：“三郎多少年没回去了，家里郎君与娘子想得慌哩。”半句也不敢提以往。
他两人领着家里的伙计们过来，自觉拿钱开路之后也算得上是人头顶上的人了，只是到了河南来，方知道三郎夫妻两个好大的气派，五品官的女儿，嫁给了五品官，这岂是他们从前在富春见过的？
郁桐想了想，死人的面子总没有活人大，三娘想必比三郎好拿捏些，遂一捅老婆：“我两个来一回，也须见一见三娘，叫我浑家去与三娘请个安罢。”
郁清光点了头，沉香乃收拾心情，务要一见面就把这羞涩腼腆的官家小娘子斩于马下去了。
到了屋里，正是天光大亮的时候，家里的规矩就严，丫头婆子们两行分列在宜人与姑娘们身侧，都穿着孝，虽不大装束，看着却比严妆的娘子更有气派。宜人左手第一个是个子最高的姑娘，身后婆子也最多，沉香看了一回，心里有了数，见过了宜人池氏，就往大姑娘那里拜道：“这就是三娘了罢？您老福寿。”
她行的是在家里行过不知道多少回的礼，到了这里却决然不够看了，底下两个小些的姑娘虽不敢出声，周围的气氛却一下子就变了，从比较重视的“女儿婆家人”待遇变成了“无礼乡民”的待遇。
沉香是商家出来的，察言观色是一流，郁家本来就在三郎那里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三娘怎能喜爱自己？这种情况下犯个错，没人会容谅自己。她也机灵，乔道静叫了起，便笑道：“三娘好个样貌，在家里娘子还说哩，不知三娘是怎生神仙人物。如今见了，回头三郎与三娘分几万家产出去过活，又富贵，又年轻，那不成了神仙眷侣了么？”
她本以为自己轻飘飘的“几万”足够震撼人心，不料池氏竟只道：“孝期，还未成婚，不要总是‘三娘’地叫，不妥当。”
三娘也笑一笑：“您真爱开玩笑，几万，只怕配不上富春郁家的名声呢。我弟弟给了二伯祖父家，他兄弟三个分得的也不止这个数了。”
沉香脸色一白。
她有年纪了，还沉得住气，她身后几个伙计家的娘子可没有这么好定力，内中一个年轻的笑道：“哎呦呦，三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官家虽有权势，哪里有这么多钱呢？何况亲家老爷没了，家里是几万还是几百，说与咱们也不要紧的，打肿脸充胖子……”
话音未落，沉香劈手就是一下：“我先打肿了你的脸！”这个媳妇因与郁永有过点龌龊事，在家里得宠很久了，出门在外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招惹是非还招惹到官家头上来了，破船还有三斤钉，何况乔监生的名声，她是听说过的，这艘船也并不很破！
池氏脸色一冷：“在我家吵嚷，是为客之道么？送客！”手上端起一盏茶来。
沉香只得赔礼道歉，又拧着伙计媳妇的脸出去了。
屋里池氏余怒未消，叫道：“大门开了，把这几个撵出去算完，不要赖在咱们家生事！”
两个小的都不敢说话，乔道静眼睛眯了眯：“郁家人，眼光是有的，只是浮躁。能选出能人来为己用，是郁永的本事，把这些人都教得这个样儿，就是他的德行了。”由奴看主，郁永确实是个有才无德的人。
池氏厌恶道：“待三郎分了家，你们去陕西或回河南都使得，可不要留在富春。”小人已经够令人头疼的了，若这个小人还有二分本事，那还不知道将来能做出什么事来。
乔道静笑了笑：“总不能真对富春那里的事半点不知道，过几日再叫沉香进来罢，有这一遭，她也该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有钱人招祸入宝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