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链子断了

2、秋

　　这一天是星期二,一个正常孩子都应该上学的日子.林壑在专科美院读一年级,不要说艺术这东西他压根不明白,就是基础的素描色彩他也是一知半解地胡画.
　　从幼儿园开始他就讨厌画画,该死的幼儿园阿姨怎么都不认同他那种一个圆圈加五根棒棒的火柴人画法,可他偏偏又只会这一种画法并且非常固执,到后来干脆也就不再上交图画作业了.
　　直到升上初中,他知道了漫画这玩意,喜欢看也就慢慢喜欢画,火柴人的观念居然也随之扭转过来了.
　　可尽管如此,高考志愿填这所三流艺校也实在是无奈之举.事到临头谁都会哀叹两句少壮时的不努力,却挡不住入学后变本加厉的逃课,好坏也十年寒窗读下来了,该享受的大学生活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比如林壑在今天这个正常孩子都应该上课的星期二下午又一次逃课了,教人体的光头应该快要爆炸了.
　　逃课的原因是见一个认识了很久的网友,高三那会开始一起玩WOW的,那会林壑还有个叫柳思虹的女朋友.
　　人生中的第一个女朋友,从小的青梅竹马.
　　四年级时虹从老家转学过来,老师看她个子娇小,就安排和当时也全班身高倒数的林壑同桌了.林壑平时就挺内向一孩子,见着陌生女孩更不敢多说话了,憋了一天放学回家才发现楼下张大爷家竟然搬走了,而这新邻居就是虹.
　　接着开始了将近十年的纠缠反复,他一直很喜欢她,那种丢不开,忘不掉,贴心贴肺的.但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她突然抽身离开了,甚至他都还完全没准备好就不得不接受这快刀斩乱麻似的结局.
　　这让原本就是个闷葫芦的林壑更加变本加厉地沉迷于网络,每天不分昼夜地在虚拟世界里厮杀.于是渐渐地,在偶尔的间隙里,他会和一直组队的一个叫陈秋的男生聊天,有点发泄地倾诉.在很多个深夜,凌晨,他把自己的故事拆得零零散散地向他倾诉.
　　后来聊天的内容变了,很随意,而且越来越开心.所以当陈秋提出可以见面吃个饭,一起玩玩什么的,林壑也觉得很好啊,反正隔得不远,自己又有空,就一口答应下来.
　　但是当见到他时,林壑还是觉得和网上,印象里的有很大的差别.走出车站路边停着辆出租车,陈秋就坐在车里,下了一半车窗,伸手和他打招呼.他非常非常的瘦,金属的腕表无比空洞地荡在手腕上,有点偏红的栗色头发下的脸庞苍白一片,完全不似那个精力旺盛,和他笑谈人生的男孩.
　　但这想法也只是一瞬间,林壑还是很自然地上了车.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可说的,眼前人和这城市一样陌生.两个人各自看着窗外.良久,陈秋说,等会带你吃晚饭去,想吃什么?
　　林壑转头,就这么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细长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除却糟糕的病态,其实他有一张不错的脸.
　　什么好吃吃什么呗,我无所谓的.
　　林壑也放开了,疏离的感觉在慢慢褪去,他开始在内心接受这个他在网上无话不谈的好哥们.
　　你今天翘课了吧?
　　得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你整天不好好念书
　　还说,以前你拉我通宵哪次不是第二天上午只能翘课?
　　对了,吃完饭挑两局吧?
　　行啊,怕你不成.
　　说说笑笑,很快出租车就停在热闹的商业街了,陈秋带着林壑直奔一自己常去的馆子,坐下点了一桌子的菜,又开了两瓶啤酒,两个人熟了,话也多了.
　　陈秋吃得很少,大部分的时间在抽烟,抽那种日产的seven star.心情好了,林壑也就跟着抽,他其实平时几乎是不抽烟的,自从爸爸,妈妈分开后,他一直和奶奶住在原本是三口之家的大房子里.奶奶年纪大了管的事也特多,当年看到林壑和一群小子混在一起抽烟打架时哭得呼天抢地的,差点没噎过去.林壑是真不敢了,再混也藏着掖着唯独不想搁家里被老人家看到,这烟,也就不大碰了.
　　“你怎么不吃东西啊?”骨碟里已经堆积如山的林壑瞥瞥压根没怎么动筷的陈秋,挟了一根蟹钳到他碗里.
　　陈秋摁熄了烟头,笑笑: “我午饭吃得晚,不怎么饿.”却还是低下头把林壑挟给他的那根咸蛋黄炬蟹钳慢慢剥了送进嘴里.
　　酒足饭饱,两个人找了家网吧,晚上7,8点钟正是人多的时候,倒是有空机器,偏偏隔得很远.林壑顿时觉得不大爽快,转眼看陈秋,他也是副不怎么乐意的样子.
　　正想作罢,身后的玻璃门外,一阵疾风刮过,滂沱大雨哗然而至.满街猝不及防的路人四散逃开.
　　这情形,没得挑了.
　　两人和往常一样开战,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坐一起嘛, 之前也不过是网游上一个不认识的人, 林壑这样想着,一下子全神贯注起来.
　　不多久,他发现地图上的陈秋突然不动了,欠身去看,隔了两排的那个座位上是空的.
　　那小子,上厕所也不招呼一声.
　　心里嘟囔了一句,眼角在转向窗口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公车上的那个女孩.
　　她站得离玻璃窗很近,表情焦急地在和人说着什么,但很可惜,偏偏从林壑坐的位置就是看不到她对面的那个人.
　　说着说着,女孩就哭了,一张小脸皱成一团,转身冲进了雨里.林壑一惊,真的有点想站起来的冲动,然后陈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到了他的身后,
　　“走吧,我们去别处玩.”
　　说完,拉起他就走.林壑恍恍惚惚还在想着那个也算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就问“你刚刚哪去了? ”
　　“出去接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