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妘尺》程杨

1、第一章 雨打林叶茶微凉

　　北靠修竹翠树，南临小溪潺潺，东西大路宽阔畅通的‘小集’今日热闹得很！

　　虽是清明时节阴雨绵绵之日，然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丝毫不比艳阳之日少。

　　一家飘着‘迎客’旗子、竹帘茅草木桩搭建的茶棚内，小二哥往外看了眼黑云逐渐聚集的天色，忙将四面八方收拢了的系在松柱上的竹帘放下，在门口进门的地方放上用草和松针随意绑拢的地毡。

　　铺好地毡的小二哥不经意间抬头往东边的大道上一瞟，忽然呆住了身子，喃喃的说：“仙女下凡了！”

　　柜台后的掌柜的算完账看见小二哥撅着屁股呆立在门口，便怒喊：“一会儿不看住你，你就瞅准了机会偷懒，想挨打不是！”

　　小二哥转身面对掌柜的，因兴奋而压不住声量：“掌柜的，我看到一位仙女打东边的大道来了！”

　　掌柜的皱眉：“仙女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小二哥兴奋的跑到柜台后拉起掌柜的衣袖说：“掌柜的，你出去看看就能看到了！”

　　掌柜的不去，口里说道是小二躲懒要打他，两人争执间，一位青衫女子踩过地毡走到柜台前，望着拉扯的二人问：“掌柜的，还做生意吗？”

　　声音虽轻柔却带着点寒气。

　　掌柜的和小二一起朝转头来看，惊得说不出话！

　　这女子的模样真是倾国倾城世间少有！你看她：黛眉剪水瞳、秀气高挺鼻、朱唇桃花面，冰肌玉骨容！身姿婀娜，轻盈娉婷；虽面色微冷却更让人觉得她是天上的仙子，带着了仙气来到这凡间，可谓玉骨仙姿绰约旷世！

　　女子又问：“掌柜的你是要先解决你和这位小二的事呢还是先做生意？”

　　掌柜的回过神来颔首点头：“请······这位客官请坐。”

　　女子转身看了眼这茶棚的布局：桌子分三行整齐的摆列着，每一行有六张桌子。

　　她捡了靠山的里边的那行桌子的最后一桌坐下。

　　小二去灶下，让看火人往茶壶里添热水，拎着茶壶走到女子坐着的那桌给她倒茶，他去添水时特意清了清自个的嗓子，到女子跟前时，问道：“这位客官是第一次到我们梁泉县来的吧。”

　　女子答：“嗯。”

　　小二给女子倒满了一杯茶后将茶壶放在桌上，又问女子：“客官可想好了要怎么游玩这紫柏山？”

　　女子抬眼淡淡扫了他一眼：“小二哥还兼顾向导一职？”

　　小二摇头，略显羞涩：“不······不是，只是看客官一个人来紫柏山游玩心中有点担心。”

　　女子问：“担心？”

　　小二不敢直视女子的双眼，垂首拘谨着双手：“客官······客官是个大美人，仿佛天上的仙女，恐······恐会引来一些宵小······会伤害到客官。”

　　女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小二哥真是个热心肠的人，确实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在下心中也有顾虑，且请小二哥为在下说一说该如何游这紫柏山？”

　　小二微微抬眼，面带喜色：“咱凤州梁泉县紫柏山常年都有游人，景色那可是一绝！且先说这‘小集’，这里原先只有咱一家茶棚，但近年来文人骚客、阖家人户、仕宦显贵常于社日佳节游玩紫柏山，四乡八寨的人家都来这摆个小摊，赚个养家糊口的钱，渐渐的这里就热闹起来了，这‘小集’里茶棚只四家，咱家时间最久、店面最大、熟客最多；不过商贩却有十几家，卖伞、蓑衣斗笠、草帽、纳底鞋、草鞋、木屐、香囊、团扇、折扇、汗巾、胭脂水粉、翠玉珍珠等各种各类的小饰物小玩意······客官来时想都已看到了，现在是午时前后，人都在山上，待会儿客官就会看到这儿有多热闹了。过了咱这小集往前走二十里便到了客舍聚集的山门处，客官可在咱‘迎客客舍’歇一晚，明早上山，对了，常有本地人在山门聚集寻着生面就凑上去要与那生人做生意。”

　　女子问：“做什么生意？”

　　小二答：“就是让你给他几钱银子，他领你上山。”

　　女子问：“若是我不与他说话呢？”

　　小二笑道：“偶尔会有穷追不舍的情况，只是······只是客官你这么好看，我寻思那些人见到你只怕是不要钱也要追着你跑了。您得小心点才是。”

　　女子道：“多谢小二哥提醒。”

　　说着，从白底绣青竹的招文袋中拿出一两银子用以答谢小二。

　　小二接过银子继续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客官若是想一个人游山，可在过山门后往东面的第一条山阴小道走到山岩栈道，沿着栈道上山，此也是游山的一条好路线。”

　　女子又拿出一两银子答谢小二：“多谢。”

　　约是午时三刻，云层忽从西方飞来遮住日光，前一时还觉凉爽的清明时节的带着微微哀意的凉风到云层完全遮住日光时似是被蒸煮了才从笼屉里飘出来般闷热。

　　人头赞走预备回家或者到茶棚喝茶躲雨的行人打西边大道急奔而来，迎客茶棚霎时间人声鼎沸，凡从山上回来的人到了茶棚内必收伞放置门栏边，把脚上的泥泞在地毡上反复搓上一会儿再踏到干净的木板上，不多一会儿，茶棚便坐满了人。

　　旁的桌子都是四五个、七八个聚在一起的，即便是不认识的人只要说一声便可搭伙坐下一起喝茶，独有女子这一桌是独自个坐着的。

　　那些个喝茶的人那个不是一进门就盯着女子看？不论男女老少那个见了她不在心中夸一句她是美人这话？那些男人那个不想多看她两眼？可那女子周身似笼罩着一层从天上带来的清霜冷绝之气，可望而不可近也。

　　大雨滂沱之际，又来了三位女子：三位带着紫色面巾的女子。最前头的个子最矮，但看眉眼却是三人中最好看的，她身边的两位女子均比她高三寸，看眉眼额鬓，左边一位很年轻，右边那位比其他两位年长。

　　三人扫视一眼茶棚，最矮的那位女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独桌而坐的女子看，小二上前道：“三位客官，只有一张桌子还有座儿，要搭伙吗？”

　　年长的那位道：“要。”

　　小二引着三人来到女子桌前，问女子：“这位客官，店里没有别的空桌了，能否让这三位客官与您搭个伙，一起坐下喝个茶。”

　　女子道：“请坐。”

　　个矮的女子先捡着女子左手边、背后靠竹帘的位置坐下，旁二人那年长的坐在女子对面，年轻的那位坐在女子右手边、背挨着一个妇人和三岁小孩。

　　茶棚内沸反盈天，聒噪的厉害，可雨却不见有丝毫要停注的样子，女子偏头听着身后雨水冲刷林叶的声音，与那些心里盼着这雨快点停的人恰恰相反，她很喜欢听雨打林叶的声音。

　　个矮的女子一双明亮的眼眸时不时偷眼看向女子，欲语不敢语的样子，话哽在喉中，想说又不敢说。年长的女子看到她这模样，略显无奈，只得先开口搭话：“这位妹妹是要到哪里去？”

　　女子转头看向这位年长的女子问：“跟了我这么久才问我要到哪儿去，姐姐，您三位到底想干什么？”

　　年长的那位虽是有一丝惊愕，但立时便镇静下来：“妹妹一路游山玩水甚是逍遥自在，难道不许我们也游山玩水，做那闲云野鹤逍遥自在的人？”

　　女子半分也不信她说的话：“姐姐这是把妹妹当做那无脑无心之人？你三人的神色是悠哉悠哉？是逍遥自在？”

　　“我们三人······”

　　“打住！”

　　女子打断了她的话：“您三位的事在下不想知道，妹妹只问一句，雨住之后，三位要去哪儿？”

　　年长的那位呆看着女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来到这里自然是要去游玩紫柏山了。”

　　女子道：“那看来我与三位的同行之缘只能到此了。”

　　个矮的女子着急了，急急问道：“你不去紫柏山吗？”

　　女子道：“不去。”

　　这矮个子的女子真的是着急了，双手抓住桌角，望着女子不眨眼的问道：“那你要去哪儿？”

　　女子回道：“无可奉告。”

　　这矮个子的女子转头看向年长的女子，泫然欲泣。

　　年长的女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问女子：“妹妹，不如我们一起游紫柏山，做个伴，妹妹途中的一切用度我们三人为你承担。”

　　女子道：“不用。”

　　雨停了，女子留下茶钱出门便直直的往来时的路返去，那三人却也不往紫柏山去，望着女子的背影不知该跟着还是不该跟着！

　　那个子矮的女子真是急了，用了最大的声量喊道：“这位姐姐！”

　　女子觉得烦的很，不想理她，不料那个矮的女子却踏着泥水追到女子身后。

　　女子转身低首扣住她的喉咙，冷冷问道：“你到底有何事？”

　　此时的小集热闹起来了，往来行人于茶棚内歇脚解渴之后驻足在那由约四、五尺长的木板横条搭建起的摆放卖品的简单摊铺前挑选登山所需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