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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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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刚到,苏氏私塾就开始晨课。
我的身份,越多人知道,华国面子也越不好看,于是苏言给了我一套男子服饰让我换上。
苏家私塾里学生年纪不一,有大有小,我穿着宽荡荡的衣服,坐在私塾最不起眼的地方。
圣人言: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该装静的时候,就得装。
旁边一个穿着素衣男子,头发扎得极为精神,他看着我眼生,道:“你是哪家的小公子?以前相方先生讲学时,从未见过你。”
“江南婺州苏阑是家父。”我捏着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原来是婺州苏家的三公子,在下乃洛阳江浔,字热闹,家父曾经游玩过婺城拜访过令尊,听家父说,令尊身子骨不如从前,现如今可还健朗。”
“健朗,挺健朗的。”我敷衍道。
江浔低着头,瞟见我身前宣纸上硕大的字,满脸惊骇,“江南婺城苏老先生还真是教子有方。”
“你还有脸说人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少年,走到江浔身边,拍江浔的后脑勺道:“江热闹,你已经送入这私塾七次了,七进七出,你当你自己是常山赵子龙啊,洛阳江家的脸都快被你给丢光了。”
江浔回头反驳那名少年,“摩凡,我跟你说,我发誓这次绝对不会再被相方先生赶出这私塾。”
王摩凡坐到我身后的位置,“江浔,这也是你第七次发誓。”
江浔道:“苏公子可是江南婺州江老先生的孩子。”
没多少动作的王摩凡手指浮空抹过自己唇,示意大门。
江浔没有一挑,示意知道,转过身,正襟危坐。
穿着素衣,发系白条,面如白玉,眼似琉璃的俊拔少年抱着两本蓝皮书走了进来,面容低敛。
江浔低声别开脸道:“苏蕴。”
我盯着苏蕴的面皮,好看至极,疑惑地道:“为何惧怕此人?”
江浔苦哈哈道:“苏氏家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再隔几年,苏子安这厮估计就能接管苏氏家主,执掌这私塾,我若再被家里遣送过来,同门变师傅。”
苏蕴巡视一圈学堂,与我对视几秒,撇开眼,往我和江浔方向走来。
“子安兄。”江浔结结巴巴问好,带着一丝害怕,几丝惊喜。
我以为因为我多盯了苏蕴几眼,所以苏蕴要来找我茬。
苏蕴盯着我书桌上的纸,眼神微凉道:“江南婺州苏阑老先生的阑是'红烛炮响岁将阑'的'阑',而非'兰花'的'兰',苏家纸贵,还望公子字写小一点,端正一些。”
我偷偷将那张带着金丝的纸拿下书桌,捏成团,揣在怀里。这用金子做的纸自然金贵。
苏蕴坐到江浔身侧。
“子安兄,今日不坐相方先生身侧了?”
苏蕴用凉薄的眼神盯江浔,江浔默默闭上嘴,将自己趴在苏蕴面前的书桌的身体默默挪开,转身搁在王召书桌上。
王召伸手又复一打江浔,“叫你爱寻热闹。”
说话间,一个穿着如意纹白色长衫的男子走进学堂。
“先生好。”
“先生好。”
.........
王摩凡将江浔的脑袋移开自己的书桌。“相方先生来了。坐坐好,省得又被提起来受责罚。”
身后有人喊,“今日怎么少了一个位置?”
苏蕴看我一眼。
苏素怎么没提醒我,这私塾里位置是严格按人数排的。
我默默站起来,退到门外,当着众人面,走进私塾,跪拜在中央。
“江南婺州苏阑之子苏华,字九宣,家父特地让我来相方先生座下学习几周。”
略带思索,低沉男声,“今早满庭和我说起过你,你坐到我身边来吧,来人再拿一套书具。”
“谢,相方先生。”
江浔在他位置上倒吸一口冷气,“疼疼疼,王摩凡你下手轻点。”江浔那边闹出动静,苏相方不约地往他那边瞟去。
江浔立马支起书,躲到书后面。
苏相方的课相当无聊,年纪轻轻和翰文院老先生有的一拼,实属人才。
“九宣,你从前学业都由谁讲授的?”晨读完《三阳》后,苏相方挑着问我。
苏满庭并没有和他细说我的事情。
“林翰林、杭真如学士、倪骅侍郎。”我将被我赶走的那些老学究,挑了三人。
“都是华国文礼兼修的大学士。”苏相方放下手中长卷。“何为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苏相方眼神锐利。
这就开始考我了?我就知道坐学堂第一排没什么好事。
静默良久,我小心翼翼地道:“吃饱喝足国家大事。”
苏相方摇摇头,对我这个被众多名士教育,却是一绣花草包枕的我表示放弃。
他道:“子安,你来说。”
苏蕴不带一丝犹豫,“《三阳》姊妹篇《兵法》开篇提及兵乃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之道,然子安以为非兵也,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之道,乃庙宇之算。两国交战,庙算胜者,得之多,庙算不胜者得之少,弃之多。庙宇之算以帝皇为主,大臣辅之,庙宇之算胜者,国泰民安,不胜者,国破家亡。”
苏相方欣喜点头,“好,有经典又有个人看法,有理有据,分析的好。还有人对这个问题有想法吗?”
又是沉默,我私心觉得苏家私塾的课和翰文院那些老家伙差不多,枯燥无味。
“九宣正身,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不可含胸驼背,背挺直。”
“不可低声细语。”
“不可浪费纸张。”
.......
一上午课,我被苏相方点名喊不可不下十次,一下课,我就起身离开这“黄金位置”,跑到中庭,江浔和王召看到我起身,也跟着踱步来到我身边。
“九宣,你真当人才,我七进七出私塾,也不过让执教先生说了七次不可,你这一日的不可,都可以让我再滚进滚出私塾二十多次。”江浔道。
我道:“那相方先生会赶我出私塾吗?”
王召道:“那不会,若先生想赶你走,早就第一个不可,你就被他轰出课堂了。”
“相方先生看着儒雅,不似干这种事的人。”我看着还在案前看书的苏相方,双眼未曾移开过书本。
“那我这一年被赶出学堂七次,都是被猪赶的?”江浔恶狠狠地道。
王召没好气地道:“那还真是你活该。”
江浔大喊,“王摩凡你没事找事干啊,苏兼与我们大不了几岁,我为何不能和他那样说话,大不了他仗着自己苏氏家族身份,才能入这私塾执教。”
“重要的不是你说话方式,是你说话的内容,冥顽不灵。”王召道。
“我在他面前提阿姐有何不对,我江氏屹立江东百年,与我江家联姻怎么会委屈他一个苏氏旁支。”江浔欠扁地故意将旁支两字说得很大声。
身后草木发出细微的声音。
“我们苏家没有直系旁系之说,只有堂兄姊妹。”苏蕴冷不丁从假山后转了出来。
我倒还好,早就听到了人行走时,带到植物发出的声音,江浔被吓得脸苍白,整个背贴在假山上。“子安兄,下回劳烦走路声音响一点,我这麻雀心脏受不了。”
苏蕴道:“我提醒你们了。”
江浔一脸诧异,皱着眉头,眼里全是苏蕴什么时候提醒过他们了。
苏蕴道:“九宣,小叔让你去前院找他。”
我心中一阵疑惑,这还在上课,苏满庭让我去前院干什么?
江浔刚被人怼完,瞬间又恢复心情,“九宣你命途多舛啊,先是被小的,看不惯,现在又被两个大的管着,若是不顺心,和哥说,哥替你写家书,向苏阑伯伯求求情,让你早几日回江南。”
王召轻咳两声,低下头,侧身对江浔恶狠狠地说道:“江热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苏蕴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王召对他微微一笑,“九宣,苏满庭大人在前院等着,你赶紧去,别让大人等着。”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