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险入虎口 ...
-
秦宫,夜。
公子被两名内侍搀扶走进房内,已是酩酊大醉,虽有人搀扶,脚步却依旧踌躇,不知是烈酒还是心理在作祟。甩了甩手,房内众人纷纷退下,环顾四周皆是红,锦帐、窗纱、地衣。
冥冥中榻上似乎还跪坐着一女子,手中的羽扇遮住了面庞,未发现她是因为身上的嫁衣和房中的颜色融为一体。男子心中一乐,是皓镧!他已把皓镧接回秦国,今日是他们的大婚,他要弥补在赵国未行的仪制,堂堂正正的娶她为妻。今天,他终于做到了。
男子等不及了,小心翼翼地取下羽扇,扇下之人缓缓抬了头,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越看越觉得奇怪,此人应是皓镧,怎么成了这丑陋的女子紧紧闭上双眼,满怀希望的缓缓睁开,视线渐渐清晰,男子后退了几步,丢掉羽扇,满目惊恐,此人绝不是皓镧。怎么会皓镧在哪
心中疑问脱口而出:「你是何人皓镧在哪」子楚愤怒地大声质问。
榻上之人吓了一跳,满目惊恐的回答:「子楚,婢妾是丝萝啊。」声音微微颤抖。子楚只感觉身上烈酒所带来的温暖此刻瞬间消失,反而有些冷,再次看清面前人。丝萝瞬间回忆起所有,醉意因大梦初醒早已退了大半,不过自欺欺人。
是啊,在他面前的是芈氏,是华阳赐与他的人,现在皓镧还在千里之外的赵国,不知是否正在和政儿说着话,准备就寝,还是盼着他的到来。想到此处,不禁望向一旁,似乎能看穿这堵墙,看穿他和她之间的红尘,回忆起她与他之间的种种。
回想起他们的新婚之夜,公主雅欲刺,被他拦了下来。
回想起她羞涩的容颜、红白相间的嫁衣和婚妆、金黄的头冠和红缨带。
回想起她慌乱地将压箱底藏到桌下,两人尴尬地避开目光。
回想起红烛将燃尽,他们对弈数局,公孙将他们锁在房内。
回想起她自顾自的解下纓帶,他却满脸失望。
他们之间的婚姻本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但最终还是被他所打动。
虽然大婚之日有诸多遗憾,例如并非由他亲自解缨,例如当夜异榻而寝,例如仅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不过在心中,依旧是最完美的一夜。
丝萝:「子楚,你怎么了」
面前男子眼神恍惚,若有所思,丝萝奇怪地问。
子楚猛然缓过神来,转头对着榻上的女子,缓缓地说:「果然是我见犹怜,风姿楚楚,母亲诚不欺我。」
只见女子大方一笑,而后却故作羞怯地低下头,妖娆的轻声说道:「子楚,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子楚见她虚假的娇羞,和皓镧当夜乃天壤之别。难道她连这两句都不懂吗还是要他继续夸她本来这些词汇一出口就是不情不愿,很是勉强,子楚还是忍着恶心,笑着说道:「我是说,多亏了母亲成全,我才得到这样一位美貌佳人。」
丝萝娇羞地低头唤他:「子楚。」
听到这称呼,子楚不禁打了个寒颤,冷冷地说:「以后别唤我子楚。」
丝萝想了想:「那今后我唤你君子还是良人还是王孙喜欢旧名那我换你异人可好」自以为知晓夫君心意的丝萝欢喜地说道。
回忆又涌进了脑海,字字诛心,子楚咬紧牙关,双目紧闭,颤抖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不妥,你以后唤我王孙便是。」就凭你也敢直呼我名你也配我的名字只留给我最心爱的女子。而你,只不过是华阳的一颗棋子。今后,也只是一座摆设。
丝萝感到几分意外,不过新婚之夜自然是万分顺从王孙的心意,不敢有违。
子楚坐在丝萝身边,红发带似红炭般烫手,触碰到的瞬间猛然抽回。片刻后,毅然地一拉,青丝落下。
往旁看去,女子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欢喜,看透她心思的子楚也无奈一笑,满目尽是不甘。
帐外红烛高燃,锦帐随着烛火摇曳。帐内床笫间玉体横陈,不过榻上的男子对眼前的光景却毫无反应。
不愿回想
在赵国的日日夜夜,那夜抱着她走向榻边,轻轻地将她放下。
她的唇。
她的肌肤。
她的味道。
她脸上的神情和红晕。
她因疼痛而流下的眼泪。
她紧紧攀附在他背上的双手。
不愿让今夜玷污了最美好的回忆。
虽不愿想起,却还是想起。
虽眼前云泥之别,却还是身不由己。
一夜荒唐。
赵,凤花楼。
残余在体内的迷药尚未完全退去,眼前视线模糊,甚至看不清伏在身上男子的脸,只闻到阵阵酒气,让意识又迷糊了几分。脑中的一根弦却紧紧绷住,神智再不清也要死死守住最后一方阵地,经过虞浩一事后,皓镧每日都将衣带绑严实了许多,恰巧今日为她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但女子终究是女子,眼看衣结就要被解开,泪水似泉水般落下。
迷药加上酒气,就算常人也难以保持清醒,女子是以生命坚守。男子从进门开始到现在已折腾了半晌,早被耗尽耐心,放开压在女子嘴上的手掌反手就是响亮的一巴掌,空出两只手来对付显得轻松的多,但手一放开女子就是一尖叫,泪流满面,整栋楼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叫喊。
就在衣结即将被解开的一刻,轰隆一响,突然脖子一紧,后领被人狠狠地拽住,下一瞬间人就摔倒在墙角,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上来就是一脚,正中要害,摀着肚子将刚喝的酒吐了出来,酸臭的呕吐物加上酒精使地上的狂徒恶心不已。
公孙将军也不管地上正弯着腰痛苦呕吐的男子,马上将身上的外袍披在榻上饱受惊吓、泪流满面的女子身上。
公孙:「王孙妇,你没事吧」
皓镧没有回应,只见源源不绝的泪水减缓了些。
正要再次开口,只听身后一女声傲慢地问:「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转头,是凤花楼的主人,脚边是方才被一脚踹开落在地上的门板,此刻门边许多人探进头来,皆是因听到从厢房内传来的尖叫而被引出来的嫖客。公孙一见情况不妙,连忙用魁武的身躯挡住榻上的女子,却早已被几名早到的男子看到了榻上女子的面庞。
恢复冷静后从腰间掏出铜符节:「本官乃赵将公孙乾,受人之托行保卫之责。这女子可不是你等可以轻易玷污之人,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命你将这些乌合之众速速驱散,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公孙将军低沉有利的嗓音在房内回响,话到最后几字口气带一丝胁迫。
眼前女子临危不乱,却迟迟没有动作,公孙将军瞪了那人一眼,只见那妇人皮笑肉不笑的走向门边,极尽谄媚地唱到:「呀!各位客人,小的在此向您几位赔个不是,打扰了各位,只是这房里的客人醉的胡涂,把门踹倒了,无事无事,请各位回房去吧。小的待会儿亲自送上美酒一壶,就当作赔礼吧!」说着连忙推着众人离开,顺便吩咐了手底下人一句,又命人把那躺在地上的狂徒拉了出去。
回来之后,一转头面上不见半点笑意,慢悠悠地坐下,说道:「是将军啊,你可认识这女子」
在这空档身后的女子已在慌乱中将中衣穿好,不敢起身捡起外衣,只得将外袍拉了拉。
「废话,不然我大晚上来这儿折腾做什么太闲了吗」公孙不屑的说。公孙多多少少知道这凤花楼的些许,从街坊邻居口中偶尔听到三言两语,说是背后势力强大,敬而远之,惹不起。
在这叱咤风云的女子面前,不过逞逞气势,他知道就凭一将军身分,是无法将人带走的,恐怕背后是比他高上几级的人物。出门前托人进宫传话,想来援助马上就会到了,不过怎么没看到另一人呢
妇人微微一笑:「看样子将军是来赎人哪何必大动干戈这样如入无人之境的闯进这凤花楼,还有王法吗」
公孙觉得可笑地说道:「王法你这害人无数的毒妇,还有资格在我面前提王法你自己说有多少女子的一生毁在你的手里」
妇人噗哧一笑,假惺惺地带着哭腔说道:「将军,小的冤枉啊!这女子可不是我拐来的。」语毕,只见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女子被两人押进房里,期间一直安静地坐在榻上发抖的女子瞬间一喊:「小春!」突然冲下榻,往那人身上一扑,却被那妇人身旁的两人压制在地。公孙神色慌乱地望着那正笑着看戏的妇人。
妇人笑开怀的说:「怎么看到朋友了急了你不愿意可以,那就让她顶替你吧。」
「我看谁敢!」
门外传来一声大吼,手起刀落,妇人来不及叫喊就从椅子上跌下,脸上还留着死前的大惊失色。
夜半,秦宫。
雪白无尽的空间里,无法动弹,听不见声音,只模糊地看见眼前两人缠斗,正在被压制挣扎的似乎是一名瘦弱的女子,身上只着一中衣,自然地想要向前,双脚却如被黏住一般,眼看那男子一把抓住衣带,拉开的瞬间听到女子痛苦的一生哭叫,猛然惊醒。
丝萝:「王孙,你怎么了」
子楚:「做了一个噩梦。」
丝萝:「梦见什么了」
子楚:「没什么,只是梦罢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丝萝:「丝萝陪着您,握住您的手,就不会做恶梦了。」
这是他这辈子听到最幼稚可笑的一句话,拨开她的手:「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女人来哄吗」
话虽如此,却忍不住想起那历历在目的梦境,虽然看不清面孔,却似乎认得那声音...眼前的现实却打断了思考,撇开头拉紧了自己只解开衣襟却没有褪去的衣衫,忍着恶心道:「快把衣服穿上,小心夜里着凉。」说着将被弃在地上的中衣拾起重重丢在那女子怀中。表面上是好心关怀,心里却是不愿再次看到那女子的任何地方一眼。
丝萝欢喜地穿上,子楚瞧都不瞧一眼,径自躺下闭上双眼道:「睡吧。」
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