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天若有情天亦老》王弗姬暢

48、阿狸番外:总是玉关情

　　我有时会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很大很大的院落里，那里没有光，没有风，更不会有花，有鸟，有阿娘。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四周，黑暗中仿佛有什么怪兽向我张开了大口……
　　然后我就醒过来了，我知道我梦见的不是我，是我的父亲。
　　那个梦做了很多次，多的我想走进去抱抱那个孤独的小王子。
　　我知道阿娘为什么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我，因为她害怕我被关在那个大院子里，她害怕我有一天会像父亲一样，看不到花开，看不到日落。
　　我以前在西凉的时候，时常听到有人说起他的故事，在敬畏他的人的眼中，他是半人半神的存在，在不喜欢他的人的眼中，他是半人半魔的存在。
　　可是到了桑吉，我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
　　我的阿布尔舅舅似乎对阿娘有着特别的喜欢和小心，他会传授我连珠箭，他会陪阿娘骑马打猎。阿娘似乎比以前开心，可是她有时一个人会把那封合离书拿出来摩挲，就像我对那个乌口银身的酒囊。
　　我知道，我们谁也没有忘记父亲，就像父亲宁愿感受不到光，感受不到热，坐在那冰冷的庙堂上，也不愿意忘记阿娘一样。
　　虽然我很希望阿娘能够忘记过去，可是忘川水也做不到的事情，又怎么强求呢？阿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不能勉强别人。
　　我在王城中曾经遇到一个乞讨的老人，街上的孩子在他后面拍着手唱着歌儿嬉骂他也好，别人给他的碗里扔下银币也好，他脸上永远挂着微笑。有一次我给了他好几个馒头，问他为什么？他笑道:“因为一切都会过去啊！所有的欢乐，痛苦，荣耀，耻辱，青春，苍老！”他看着我:“都会消弥在这岁月里。”我有些茫然，可是我再抬起头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觉得他像一个先知，可是他们说他是一个疯子。
　　我相信我自己，因为我相信阿娘身上的痛苦一定会过去。
　　阿布尔舅舅最终娶了阿渡姨，阿娘和我都很开心，阿娘说:“阿渡，你小时候就喜欢表哥是不是？阿渡，他永远是我表哥。”
　　我更开心的是看到了裴将军的信，原来我的父亲，他一直想着我。或许，我比他更幸福，因为我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个他，而我，只在他的想象中。
　　我知道他又攻下了南夷，我知道豊朝的大船驶向大海的那一端。
　　他会成为史书上的雄君伟主！
　　我是他的儿子，我不会因为他曾经的错误而自卑自怜，我也不会因为他现在的功绩而自喜自得。
　　那个先知说过，一切都会过去。我越是长大，越是觉得他这句话震耳发聩，令人深省。
　　裴将军说过，我的弟弟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成为他那样彪炳千秋的帝王，那我最大的烦恼就是为什么温朵娜比我小那么多。
　　她出生的时候，那么小，阿渡姨说:“我们阿狸要保护妹妹啊！”我一直记得，阿渡姨不在了，我发誓我会一辈子保护她，只要她愿意。
　　我等了那么久，等到她收下我的小狐狸。
　　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进入西凉王宫的时候，温朵娜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和阿娘去看米罗阿姨，回来跟我说今天有个中原人，看着米罗阿姨酒肆新作的壁画发了呆，居然把一壶酒倒在袍子上也不知道。
　　“然后呢？”我问她，她说:“我告诉他可以去城外鸣雪山上的佛窟看，还有千万记得带个人去，我怕他去了呆在里面不知道出来就糟了！”说完她哈哈大笑，我也笑了起来。
　　我们谁也没有在意这件事，但是回到揭硕不久后，我收到了裴将军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函。
　　那里面第一次有了称谓，那字迹也不是裴世叔的。
　　是阿穆。
　　他在信中叫我阿兄，说道父亲病倒，拒绝汤药，盼我回京一叙。
　　信使随身带来有一副画卷，那是米罗酒肆中温朵娜依偎在母亲身边的情景。
　　我的父亲，睿智英明称著四海，可以不喝解忧酒可以写下合离书，却无法真的接受他的发妻另嫁生子出现再她眼前。那次王陵祭告后，他屏绝阿娘的一切消息，仿佛她一直活在十八岁以前的岁月，即便连阿穆都察觉到我的存在。
　　我没有回信。
　　阿娘看着我，我当着她的面，告诉来人，转告太子殿下，我此生绝不踏入玉门关一步，告诉皇帝陛下，那个女孩是阿渡的女儿。
　　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很早的时候，知道我有个弟弟叫阿穆，我很开心。”
　　我和温朵娜大婚的时候，豊朝的使臣奉上礼单，说这是太子殿下和朝阳公主亲自挑选所得，几乎把内库翻了个底朝天，阿娘特别喜欢里面一对荷包，那绣工着实一般，甚至看不出那绣的是什么花，可是阿娘看了一眼就说是野蔷薇啊。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阿穆画的，只不过绣的人是朝阳和裴世叔的女儿。
　　婚礼的当晚，裴世叔几乎是人仰马翻赶到，他送了一对白玉玉佩做贺礼。
　　他说，那是父亲对我最好的祝福。希望这对玉佩能成双成对，双往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