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治久安》二卌

2、第 2 章

　　一开始，于枫和吴长治并没有交集，虽然在一个班，但是不同寝，座位也不相邻。再说两人的性格也相差过大。
　　于枫学业勤勉刻苦、兢兢业业，常年排在班级前三。唯一的缺点就是嘴太贫，常常自习的时候逗的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哪怕再文静的女生坐在他周围也会被他逗的忍俊不禁。法不责众，班主任老贺没办法，只得揪出始作俑者罚，没到自习的时候，高一这一层楼的走廊上，就能看见一个清瘦白净的男生，手里卷着一本书，脑袋探进窗户跟里面的人聊天。
　　吴长治家里有钱有势，为人处世却完全没有纨绔子弟的模样。除了班主任老贺，没人知道原来他家这么有钱。当然他自己为人也很低调，周围的人只觉得这人平时穿着比周围的人好看洋气些。他在这个班是很神奇的一个存在，算不上优异生，又没有跟班里的混子为伍，开学这么久也就只是跟前后左右的人说过话。尽管低调，但总是明里暗里地受到很多女生关注。
　　曾经有同学问过于枫对吴长治的看法，于枫摇头晃脑想了会，嘴里蹦出王小波的一本书名：“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又是惹得几个同学嬉笑。这大概是他们唯一的交集。
　　时间来到高一寒假，大幅度的降温结冰让学校提前放了寒假。南方的孩子见雪少，于枫有事没事往外面蹦跶。于妈妈每次在他出门前都要苦口婆心地告诫他，“现在到处结冰，哪里不是停工停业，你成天往外面走，摔了周围都没人来扶你。前几天四楼的阳老师不就摔了吗？现在她儿媳还守在……”于妈妈话没说完，于枫就大喊“我知道啦”，砰地关上了门。
　　降温结冰只见越来越严重，路边的电线上挂着一排明晃晃的冰棱，尖锐晶莹，眼见着就要拖垮电线。听说周围的几个城市已经停电停水、冰雪封城了，于枫心想，现在再不出来玩，再过阵子就没机会了。然而商场商铺都关了门，路上确实见不到行人。
　　到了一处楼梯，于枫看见最下面有个人背对着他摔倒在地，滑溜溜的地面让他怎么也支撑不起来。于枫边问着“没事吧”边慢慢地扶着扶手下了楼梯。到了那人身边，他才觉得这人衣服似乎有点熟悉，等站到那人身旁，看见了脸，于枫才发现，这不是吴长治吗。
　　吴长治也认出了他，脸上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因为这狼狈模样被同学发现而害羞，还是在这冰面上躺了太久冻着了。
　　于枫扶他起来的时候，心想180的吴长治在地上扭动的模样也真是好笑，一个不注意，嗤笑了出来。笑出来，两人都好像惊住了，于枫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就是想到你这么清高的一个人也会摔倒。”这刚一说玩，于枫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吴长治似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说：“怎么，清高的人就一辈子不摔跤啦？”说完，两人都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待到吴长治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才感觉不对头。“等会等会”，吴长治叫停了准备搀着他往前走的于枫，“我腿有点不对劲，感觉好像里面掉了线。”
　　打不到车，两人慢慢地往公交车站走。
　　“痛吗？”两人紧紧搀着，这句话好像贴在吴长治耳边说的。
　　吴长治心尖儿痒痒的，说：“还好，不痛，但是轻飘飘的感觉。”
　　等到一堆人挤公交的时候，于枫大声喊着：“别挤别挤！我朋友骨折了！谁撞谁负责！”果真大家让出一条路来，吴长治本来没有多大痛感，甚至觉得自己慢慢走回家应该也可以，但是于枫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来了，他也只好更加夸张的一瘸一拐上了车。
　　在公交车上，于枫又故伎重演，迫使一个老大伯小声骂骂咧咧地让了座。
　　于枫双手撑在吴长治的前后椅背，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用背挡住了身后摇摇晃晃的人群。
　　到了医院，果然手足外科人满为患，于枫扶他去休息区，自己跑去挂号了。回来后，吴长治递给他一张银行卡，说：“你从这卡里取个一千出来吧，等会用得着，我不好意思让你垫付。”然后一口气说了密码。
　　于枫目瞪口呆地接过银行卡，讪讪地说：“你到也真信任我。”
　　吴长治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这条腿都交给你了，我的钱还能不放心交给你？”
　　于枫没说什么，微笑着去了医院的ATM。取完钱，于枫好奇地看了一眼余额，看了屏幕显示的数字，他简直下巴都要惊掉了。竟然有十几万的余额。
　　于枫拿着钱回到吴长治身边，把卡和钱就交给了他，心事重重地在他身边坐下了。他不会是把家里的银行卡偷出来了吧。两人不说话地坐了好一会，吴长治也感觉奇怪，于枫的性格他是听说过的，怎么突然这么沉默。他便主动开口问：“怎么不说话了？”
　　于枫也是直性子，看了看周围没人，小声说：“你那卡里有十几万余额。”
　　吴长治咧嘴一笑：“哦，那是我爸妈给我的生活费。”
　　“生活费？”于枫好奇心起来了，“你吃住都在家里，为什么要这么多生活费啊？”
　　“我爸妈不在家，平时我一个人住。”
　　“哦，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偷拿家里的卡”，于枫笑了，“不过你这生活费可够阔绰的了。”
　　吴长治摸摸头，没说话了。
　　这时终于轮到他们了，门诊医生对着吴长治的腿四处按压，弄得吴长治时而低吟时而吸气。
　　“脱臼了”，医生说，“小腿和大腿的关节处脱臼了。先去缴费，回到这来帮你接骨。”
　　“接骨？”于枫问。
　　“嗯，把脱臼的关节重新卡回去，再固定住。”
　　“那这要多久才能正常走路啊？”吴长治关心的是这个。
　　“至少要一个月吧。”
　　于枫低头看了眼吴长治的表情，觉得他有点沮丧。
　　在接骨之前于枫用小灵通给于妈妈发了一条短信：“我一个同学腿摔断了，家里没人我陪他在医院接骨，中午不在家吃。”
　　再进入诊室时，两人都被里面的阵仗吓到了，四个人高马大的男医生撸起袖子蠢蠢欲动。原来接骨就是靠蛮力把关节给移回原位。
　　于枫看着吴长治仿佛一头薄汗，大义鼎然地伸出手臂，说：“你疼的话你就掐我。”
　　有个老大夫见了此幕，打趣道：“这哥俩还挺亲的。”这句话一出口，弄得两人脸上都一阵白一阵红，明明今天之前，两人从来都没说过话。
　　真开始接骨的时候，一个医生按住脚，一个医生按住手，两个医生板正吴长治的腿。于枫紧张地站在一侧，手臂在吴长治手中，一动不敢动。
　　一开始只听见吴长治低吟，等到医生慢慢摸清矫正道路了，猛的一下让他的关节回了位。吴长治伴随着这一动作也失声叫了出来。
　　“好了好了，弄完了”医生安慰道，“再上下药，打个石膏板就完工了。”
　　此时吴长治已经是满头大汗，牙根发软，但他始终没有对手上的手臂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