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罪画[末世]》南淮羽

36、三方对决(五)

　　天台上的几人沉默下到一楼的时候，碰巧撞见了正在追逐杨德富的安晴和何砂。

　　苏萤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的一只胳膊被淳于桓搀扶着，刚刚亲眼目睹白相原浑身燃烧坠楼的惨烈模样让就算是领队消灭丧尸的她也禁不住想要呕吐。

　　本来以为远离末日就可以逃离的恐惧与无力感再度回来了，还带着些许诡异的熟悉。

　　她不是什么傻瓜，宁克与白相原时的死亡冲击力远胜于她之前所见的任何死亡场景。而至于淳于桓，每次当她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而导致思绪混乱崩溃的时候，优雅冷峻的杀人犯永远都会去轻描淡写地将她脑海中的疑窦带过，阻止自己去想那些事。

　　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不能被她所知道的。

　　而那些东西就藏在自己的记忆里。苏萤这么想着，脸色苍白地擦去了落下的冷汗，轻声吐出一口气。

　　“杨德富，你给我停下！”

　　她听到走在最前的安晴简直是气急败坏地踩着高跟鞋，朝跌跌撞撞逃窜在一楼走廊上的老人怒喊。

　　“现在，跟我回去。”

　　他们如今在的地方，就是当初和楚北以及张娜娜分开的那个长椅附近。

　　搜查小队的一群人如今零零散散地在走廊上排成一列。经历了整整一晚的精神折磨，如今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惨白的灯光在幽深的走廊忽明忽灭，晃动不已，前面走着的几人手持电棍与麻醉枪聚在一起。他们就像是玩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一样，小心翼翼又努力地想要抓住眼前仍旧不明白发生什么的病患。

　　滑稽得要命。

　　苏萤被淳于桓拉着手走在最后，她此刻已经懒得去想和一个杀人犯如此亲密地牵手，会被安晴他们报以怎样的眼神了。

　　她看见楚北和橘子走在自己前面，控制着游魂一般脚步虚浮的户柔雪与沉默不语的刘华树。尤其是美丽如瓷娃娃般的大学女生，她自从十层被抓后到后到现在，仅存的意识与理智已经因为感染和能力的过度消耗，已经接近溃散。

　　游离在众人外的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开始遇到的张娜娜。

　　染了长发的精明女人走在苏萤旁边，手里握着一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水。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跟在楚北身后看戏似的仰头，垂下的眼神轻蔑无奈，一口一口神经质地猛灌着，像是压抑着什么怒气。

　　“这就是你的那个主治患者？”

　　张娜娜已经度过了开始时的发病期，恢复精神的女人此刻甚至还有心情跟苏萤打趣，完全没有理睬眼前荒谬的场景。

　　苏萤点了点头权当默认，又听见她砸了砸嘴，满不在乎看了一眼自己身侧说，“原来是淳于教授，我一直都听说过你的事。

　　被精神院分配成这样，苏萤医师，你真是挺太惨了。”

　　这次她压根没回话，看着张娜娜喝完了最后一口水，抬手老老实实地把空瓶塞进楚北的装备袋里。甚至还仗着他看不见，在对方转过身，冷冽皱眉的当口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

　　原来你喝的是他的水。苏萤精疲力尽地看着面前的楚北，他刚刚摸了摸已经空掉的水瓶，顿时明白了什么，对着身后叹气，这么想着。

　　“他们就要抓住杨德富了。”一直沉默的淳于桓开口，指了指前面。

　　“他就站在安晴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往回走。她已经紧张到快要开枪了。”

　　苏萤收拾心情抬眸，仅仅端详片刻最前的那个苍老身影，就认出了那是开放日那天早上，与安晴兴奋说话的那个老人。

　　她那时走过去时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和他打招呼，就看见他手舞足蹈地被一脸嫌弃的小护士拉走，去见自己的家人们了。

　　“淳于桓，开放日那天你有没有见过他？”

　　苏萤扯了扯他的手指，骨子里的善意让她仍然不想相信这个老人的经历会是简历上描述的那样悲惨。于是虚弱中又带了一丝期许地确认去问，“我那天早上看到他了，他见到…自己的老伴，还有儿子和女儿了吧？”

　　淳于桓垂眸看了她一眼，低头沉默了。

　　“…那就是没有了。”

　　苏萤顿时清醒地理解到了他沉默中蕴含的意义，难过地点点头。又望着已经将杨德富前后夹击的安晴与何砂，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还以为他的简历，会像金查德那样造假呢。”

　　“我其实很羡慕他。”

　　淳于桓忽然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前方。苏萤听见这句话抬头时，只能够看见男人下颌优美的弧线，薄唇微抿轻声说，“…不是每个精神病患者，都能够像他那么幸运，忘掉一切，活在臆想的童话里。”

　　淳于桓，你忘不掉的究竟是什么？

　　苏萤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这么问，到嘴边时却又倔强地改成了，“淳于桓，所以也不是每个精神病患者，都会杀人的。”

　　“杀人，杀人…”他默念了几遍这两个字，却只是温柔疲倦地笑，点点头，揉了揉苏萤跑上天台后被水雾打湿后，又吹得乱糟糟的头发什么也没说。

　　她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小动作弄得有些怔神，忽然这么细细想来，他其实对自己这个医生一直都是温柔听话，甚至某些时候是依赖的。

　　完全不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犯。苏萤沉默着没吭声。

　　远处安晴几人与老人的喧哗声嘈杂地传过来，乱成一团的走廊上淳于桓转过头看她，无奈地摇着头眼神安静。

　　——

　　队伍的最前面，何砂握着枪堵在忽明忽灭的走廊尽头，“杨德富，我再重复一遍，现在立刻跟我们回精神院。

　　你之所以在这里，只是因为受到了他人的蒙骗。我对你在药剂厂意外遭受的感染感到非常抱歉。如果你现在跟我回去，我会向百叶市总部申请报告，让你接受最好的治疗。”

　　“哈哈，感染就感染吧，我都是快要入土的老头子了。”

　　老人见状挠了挠头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何砂，竟然十分顺从地嘿嘿笑着谈条件，“那要是我回头真去了百叶市治疗，这位小兄弟你能再让我见见我的孩子们不？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了。”

　　安晴听闻后一愣，随即拼命朝斟酌不语的何砂摆手，示意他不要答应。

　　“…你先去治疗，家人的事我会想办法。”

　　何砂放下枪点点头，伸手拉住了老人，“现在跟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