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罪画[末世]》南淮羽

110、岩月酒店(一)

　　聋哑女孩的出现打乱了苏萤接下来的计划，她站在原地有一瞬间的懵圈，随后认真端详起了满脸写着开心的瘦弱小女孩。

　　大约有十一二岁左右的女孩依旧穿着和上次见面样式相同的白色连衣裙，裙角干净整洁，神色也比上次见面要活泼许多。

　　看起来在他们分开之后，她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受到奔波劳累。

　　只是这次她的身后没有背书包，这让苏萤忍不住认为，她应该是找到了之前提到的亲戚，有了暂时居住的地方。

　　但这还不能解释，为什么她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

　　电梯门因为长久没有人进入，在她身后鸣响关闭。苏萤听到身后传来电梯厢齿轮转动下行的咔咔声，她没回头，只是朝公共走廊处浅浅看了一眼。

　　楼下大厅附近，已经看不到那几名冒充旅游团的人了。

　　喧嚣而杂乱的交谈声由远及近，重新折返。窃窃私语充斥在她耳旁，在年轻的女医生身后，井字形的狭窄走廊向着望不见尽头的黑暗延伸，像是正拼命禁锢着什么凶鬼的牢笼。

　　苏萤站在十三层的大厅，正在思索着什么的清澈眸中，被昏黄的灯火映得微微波动。

　　她思量了一瞬，最终看向隐蔽在角落阴影处的逃生楼梯通道。周围的住客依旧在议论纷纷，其中个别住客略带困惑地望着这位匆忙跑向电梯后又不知为什么，站在原地没有搭乘的年轻女生。

　　苏萤略带歉意地向周围的人弯了弯眉眼，踩着高跟鞋朝着小女孩走去。

　　她从淳于桓那里临时学来的手语并不熟练，半蹲下身努力地回忆着比划了半天，最后索性指了指还装着冰淇淋的售卖机。

　　「你想吃…那个？」

　　女孩立刻用力点了点头扬起嘴角笑起来，她像是什么小动物一般，绕着苏萤提起裙角噔噔噔绕了半圈。

　　「嗯，我最喜欢糖果香甜的味道和冰淇淋了，不过楼下的冰淇淋卖完了。」

　　她打着手语，最后踮着脚尖歪歪扭扭停住，将瘦小而轻盈的身躯凑近透明的橱窗，像是一缕幽魂般来回摇晃着，想要把手里的桶放在对她而言过于高的机械制冷机下。

　　“好啦，我请你吧。”

　　苏萤一边比划一边说，一下接过她几次努力都够不到，最后险些打翻的冰淇淋桶付了款。

　　当她再次把冰淇淋交给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女孩时，还不忘露出一脸故作正经的神情威胁道。

　　「小孩子记得要少吃冰淇淋哦，不然会对胃和牙齿不好。」

　　「谢谢姐姐，我知道啦。」对方抱着冰淇淋，笑得灿烂。

　　苏萤又点点头，正准备朝逃生通道走去时，忽然顿住。

　　灯从她的身后照过，黑色影子斜长地落下，堪堪偏离了地砖上的竖纹。

　　她的心里不知为何漏跳一拍，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不安，于是最后又朝依旧踮着脚尖轻盈地在她身后转来转去的娇小女孩扭身，不熟练地比划着。

　　「可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现在住在哪里吗？」

　　「…花，南部山中的白花。」

　　她只看懂了最后一个手势，困惑地喃喃低语念出声，“…花？”

　　瘦小的女孩停住脚步，扭头怯怯地看着她，她恋恋不舍地抱着冰淇淋，既想快点吃到，又希望回答面前姐姐的话。于是咬了一大口冰淇淋鼓着腮帮子，很快地做了几个手势朝苏萤歪了歪头。

　　「住在813。」

　　她很有礼貌地继续打手语。

　　「欢迎姐姐来找我玩。」

　　“好啊。”苏萤原本还在思索，见状也被她的模样逗乐了，撩了一下垂落的发丝笑，“等我有空了，就去找你。”

　　——

　　面前的逃生通道在黑暗中螺旋般直直向下延伸，楼梯上粉刷的蓝绿荧光剂幽幽亮着。

　　苏萤停在楼梯上，低头看向楼梯通道。

　　一片寂静。墙上装饰用的荧光英文字母太过晃眼，使得她辨别不清那几名进入通道的“旅游团”成员是否还在这里，她摇了摇头隐藏在楼梯间的角落里，闭上眼摘下耳麦。

　　黑暗在一瞬间吞噬了她的视觉，原本不占据主导的听感在狭窄的空间中被放大增强，楼梯中的一切都活了起来。

　　“砰，砰砰，砰…”

　　首先听到的是一串接连不断的脚步声，像是人在楼梯上狂奔之后又冲出去，紧接着她就听到有隐隐约约的低声呼喝从楼梯上传来。

　　“这层没有发现…换下一层！”

　　苏萤重新锁定目标低下头，猛然睁开眼。

　　蓝绿混合的光影直接撞入她的眸子里，楼梯因为折射而变得扭曲混乱，她又听到那些声音说。

　　“消息不会错的，一定在这里…”

　　“他们说十四层没有…要我们再往楼上找。”

　　“哒哒哒…”

　　又是一阵急促的爬楼声，她逐渐适应了光线，眼前的世界平静下来。

　　苏萤双手死死抓紧扶栏，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洞般的螺旋通道，终于在一个楼梯拐角处发现了几个正在往上走的人影。

　　“咔——”电梯停止的声音突兀响起。

　　她向后贴近墙壁，屏住呼吸尽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捂住嘴唇向通道外看去，见离大厅较远的一处电梯打开，走出来了她刚才在一楼看到的那几名住客。

　　高壮的男人先是扫视了一圈大厅，随后朝身后的一名穿着嘻哈卫衣的男性使了个眼色，几人就开始装作闲逛的模样开始在十三层搜查。

　　他们究竟想要找什么。

　　来不及让苏萤思考这个问题，其中的两人就开始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她看着那个穿着嘻哈卫衣的男人后腰处佩戴得十分显眼的专业装备包，后背下意识一凛。

　　看这架势…对面的准备比她想象中还要充分。

　　她又低头看了看楼梯通道，只见距离刚刚那处楼梯间不远的地方，一个年轻的男生正在开着他们团内的联络定位和传感器，漫不经心地守在那里，等待来人或去楼层搜查的同伴回来。

　　不管怎么说，现在实在是不适合通过楼梯离开。

　　苏萤探了探身子，打算从通道原路返回自己房间，谁知大厅中同样在搜查的另外一名女性突然朝逃生通道的方向走来，画了浓妆的眉眼凌厉美艳。

　　她顿时重新缩了缩，回到门后的角落里。

　　短靴踩在地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萤悄无声息地扭转身子，俯身紧贴在墙上，与自动开合的门平行。

　　门外面的女人停了一下，她像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细细看着面前毫无动静的楼梯通道，指尖勾上了腰带上的皮盒搭扣。

　　片刻后，脚步声再度响起，身侧的门受到感应无声而开。

　　女人走了进来，她来回张望着，最后停留在她的身侧。

　　苏萤捏紧指节，她和女人的距离仅仅不到半米，已经看到了对方皮盒中短小的机械匕.首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下一秒就要弹出。

　　她想要装作无关路人的模样直接出去，但没有把握对方在黑暗处会不会直接动手，便皱了眉没有动作。

　　楼道中漆黑一片，苏萤几乎能听到对方扭头时长发在肩头摩擦的声音，在下一刻就要朝自己这边扭过头。

　　她抿了湿润的唇，无声无息地抬手扶正耳麦，没有看屏幕便直接摁下通话记录。

　　耳麦嗡了一下，对面的人接通。

　　低低的呜咽啜泣忽然在寂静到诡谲的楼道里响起，原本正屏息凝神的女人愣了，她握着刀柄的手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动手。

　　“呜呜呜呜…你个渣男！”

　　女生委屈崩溃的哭声低低地从她身旁传来，女人僵硬地微微侧身，只见阴影中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过去的窈窕背影在半蹲着一抖一抖，“坏人，骗我的感情！呜呜…别解释…”

　　女人无声地单手按在皮盒上，眼神阴沉地站在那个背影身后，一动不动。

　　一片死寂之中，她听见她在低声哭喊。

　　“说，为什么背着我…要背着我偷偷找那个狐狸精！”

　　——

　　监控室内的安晴靠在椅背上，捧着咖啡长腿搭在控制台上，懒洋洋地眯着一双眼，忽然猛地呛了一下。

　　“咳咳，咳！”

　　她捂着差点喷出来的嘴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正准备交接的江易厌见了，半是开玩笑半是关心地凑过来一个头，拿了张纸巾问，“安大主管，什么事让你吓成这样？”

　　“嘘。”

　　安晴瞪了他一眼，无声地做出一个竖起食指的手势，随后又强忍着一脸奇怪的笑意勾勾指尖，凭空在调出的电子屏幕上打下几个字。

　　“过来，让你听个东西。”

　　江易厌疑惑地凑过来，她扶了扶正显示通话中的耳麦，轻咳一声切了面前的界面，一条正在波动中的音轨显示在控制台上方，逐渐被翻译成文字。

　　“你的通话信息？”他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安晴，同样打字问。

　　还没等安晴回复，某个颇为熟悉的女声突然突兀的在整间监控室的音响里响起，控诉得抽抽噎噎声泪俱下。

　　“呜呜呜…大骗子！坏蛋！还我的钱！”

　　“我去，苏…”

　　江易厌惊得差点喊出来，见安晴的神色后立刻捂住嘴，打字飞快。

　　“苏萤医生？”

　　安晴努力不笑出声地点了点头。

　　他倒吸一口凉气，对面苏萤似乎依旧没有从失控的状态中恢复，依旧在怨恨地边哭边说，“闭嘴，背着我偷偷找别的女人就算了，还骗我的钱！

　　不管！我就要分手，你把钱还给人家…”

　　仿佛听到什么世纪八卦的江易厌脸都要绿了。

　　“苏萤她…有男朋友了？”他沉默了很久，用一双不知是激动还是惊吓的颤抖的手打出了字，问到。

　　安晴没忍住，差点又呛了一口，做出一副同样苦大仇深的模样点点头。

　　“没看出来啊。”某外科医生由衷地感叹，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有点幸灾乐祸地边敲键盘边问。

　　“你说，要是回头我们让淳于桓知道这事，你觉得会有什么反应？”

　　“别别！”

　　安晴逗完了人，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摆手，在面前的屏幕上又输入了一句。

　　“是假的，别让淳于教授知道。”

　　她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叹了口气又敲上一句，“…别跟其他人说。她正在酒店调查，遇到点小麻烦。”

　　“…这你还能笑得出来？”江易厌沉默片刻后，啧了一声。

　　他听见通话那头愈发委屈的哭声，又忍不住打了一句。

　　“苏医生这演技…在淳于桓那里进修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