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别打扰我致富》慵不语

4、第 4 章

　　在府门口挣了口气的徐昼，一到家摸摸钱袋，气就泄了。

　　他没要到钱，反而把家里最后的银子拿去买了一方眼下并无大用的砚台……

　　哎，当时在府门口，有好几个人给他钱，但他一时抽风，为了所谓的高义，微笑着拒绝了……

　　现在，徐昼想用这砚台砸死当时微笑的自己……

　　“昼子。”推门进来的少年个头高挑，嘴角微翘，好像下一瞬便要笑出声似的：“哟，新买了砚台，想做学问呢？”

　　男孩叫阿磬，是原身的好友，听怀安说，这位是原身追蒋深时的智囊，那酒里下药的主意便是他出的。看到他进门，徐昼嘴角抽搐，翻翻白眼吐出三个字：“想自杀。”

　　“死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磬浓眉一挑：“听了之后，保你还想再活五百年。”

　　这人也是穿越过来的？徐昼上下打量，试探道：“你看电视剧？”

　　“锯？”阿磬摸摸头，一脸傻相不像装出来的：“你要锯干嘛？”

　　徐昼完全笑不出，他眼一闭，把手重重地压在阿磐肩上，吐出两个字：“砍你。”

　　“想砍人容易还不容易，你要的衣裳做出来了，马只借到一匹。哦，还有刀，有四五把，都在我家放着呢。”一个大老爷们突然神神秘秘往徐昼肩头趴：“哥几个儿要发财了，到时候想砍谁砍谁！”

　　徐昼被他吓得汗毛倒竖，跳开两步狐疑道：“哪里来的衣裳？发什么财？”

　　“你先来看看料子。”阿磬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件衣裳，看形制是红曳撒，上面的绣线金麟闪耀，能瞧出来是重工制作。

　　“这衣裳不错。”徐昼由衷夸一句：“不过和发财有什么关系？”

　　“你装糊涂是几个意思啊。这事儿是你嘱咐兄弟们办的，你不准反悔！”

　　阿磬把衣裳往桌上一掼，冷冷地抱臂坐在门口。阿磐总让他想起高中的哥们儿，那时候他打球爽约，哥们儿便这样乜斜眼睛问他去哪儿野了……穿越之后，那个世界依然会正常运行吧？

　　“没反悔。”徐昼坐到他对面笑道：“你把商量好的事儿讲讲，我看看有没有纰漏。”

　　“这是锦衣卫的衣裳啊，咱们花了好大力气仿出来的，糊弄外行足够用——穿上这身皮去城郊劫人，那真是人在马背坐，银子滚滚来，这不是发财的门路么？”

　　徐昼擦擦冷汗，冒充锦衣卫……还发财路呢，简直是作死的高速。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头脑清醒的成年人，徐昼赶紧阻止未成年人的犯罪行为：“其实，生财门路有很多，但抢钱呢，已经走偏了，更何况还是假冒身份去抢，这……这是骗上加骗，即使拿到钱，那也是不义之财，懂吗？你抢的是别人的私有财产……”

　　阿磬像看神经病般扫视他，气得一跺脚：“你给句痛快话，到底去不去！”

　　于是徐昼痛快地回答：“不去……”

　　阿磬眼角泛红，许久才恨恨道：“缩头乌龟！我们都听你的，拿出所有的钱去赶制这几件衣裳，临了你想撂挑子，那我怎么给兄弟们交代？算我错看你！”

　　徐昼怔忡，阿磐甩门的力气把屋子的灰都震得直抖，啪嗒，桌上的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八瓣。

　　“回来。”徐昼想想便宜老母亲，靠卖鸡蛋一月到头也终究挣不了几个钱，倒不如用特殊手段挣第一桶金……

　　徐昼缓缓呼出一口气：“把我吃饭的家伙都摔了还想走？把人叫过来，一起商量商量明日怎么办吧！”

　　西郊，小桥庙。

　　京城三月，西郊的天空湛蓝深邃，斜坡上覆盖着细绒般的青草，桃花如粉雾般盛开在头顶，徐昼坐在临时借来的马背上，不时用脚踢踢曳撒的裙摆，阳光下的织金缎熠熠生辉，他身为反派头目，被怀安等人簇拥着前往官道。

　　几个人看看身上的红织金飞鱼罗，忍不住展开疯狂想象。

　　“老胡穿这身衣裳出去，正碰见一个漏税的绸商，稍微吓吓，拿到了五百两银子呢。“

　　“运气真好，咱们没那么贪心，给一百两银子就成。”

　　正说话间，一个骑驴的书生沿着官道出京，看到他们，明显怔住。

　　阿磐一甩衣襟，大咧咧伸臂拦住他：“你要出京？路引呢？”

　　那书生忙战战兢兢把路引递上去，阿磐却看也不看：“这是你在别处办的，对不住，你在我这儿还要再办张。”

　　这书生哪里敢理论，忙让小厮拿钱消灾，擦着冷汗，带着一肚子凄惶走了。

　　上前说两句话，转身能得十两银子。

　　即使是从小背八荣八耻的徐昼，看了也不免动心。怀安等人更是眼冒绿光，跃跃欲试。

　　没多久，阿磐又吹了声口哨：“食儿到了！”

　　徐昼抬眼，官道上果然出现了一队人马，两匹良马在前面并辔前行，骑黄马的是名长者，年过四旬，留着长须，他身旁的少年一身劲装，策马时披风飘扬，远远望去有一丝不容亲昵的清冷。

　　几人对视一眼，压抑内心的狂喜，气定神闲地逼近那队人马。

　　薛昂也望见了徐昼，他马速稍减，对少年禀道：“爷，前头有缇骑。”

　　少年不过十七八岁，不言语时翘起的眼角有丝稚气，此时却如幼豹般眼神锐利地眺向远处：“乱花渐欲迷人眼，将军莫要大意。”

　　相隔两尺时，几人勒马停步，薛昂看清那衣衫补子，脸色一红道：“让爷见笑了。”

　　“不妨。”谢潜手握鞭柄，抬起硬朗的下颌：“且看看他们的动作。”

　　徐昼哪里还敢动作？他本以为来者是商人，近前才发现队里有十几个青色箭袖的武者，他们手按刀柄，目光凌厉。就连打头的清贵少年，披风下竟也别着腰刀。

　　徐昼硬着头皮坐在马背上，强自镇定地在他们面前打马徐行。

　　初春的桃花树畔暖意正融，狭路相逢的人却来者不善。僵持片刻，徐昼拿捏不住轻重，不敢再轻易上前，正准备低头认怂拍屁股走人，忽听有人断喝：“站着！谁允许你们穿这身衣裳的！”

　　徐昼心里一紧，隐隐有不祥预感。

　　“早听说有人扮成锦衣卫招摇撞骗，”薛昂冷笑道：“我还不相信有谁胆子这般大，如今看竟是真的。”

　　薛昂策马上前对谢潜道：“爷，近日总有些刁民在京郊冒充锦衣卫招摇过市，不光榨取钱财，还败坏我司声誉，今日又惊扰到您，实为可恶！”

　　再转头时眸子露出冷意：“来人，剥了他衣裳，带回诏狱重重惩处！”

　　徐昼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左肋一痛，身子被重重扯落，他身上有伤，哪儿禁得起这般摔，趴在地上疼得直呻吟，怀安忍不住惊叫道：“二哥！”

　　刀柄扣上怀安肩膀，他们二人被狼狈地按在地上。

　　徐昼挣扎间只能望见那少年踩在马鞍上的玉带色锦靴，一个恍然，冰冷的刀刃已架到脖颈。

　　“这才是绣春刀。”按着他的人抬抬狭长的剑身，眼中闪过轻蔑：“你们腰上那把只是样子货。”

　　诏狱？绣春刀？徐昼心一凉，已知晓自己撞见了锦衣卫，他万急之时顾不上看这把电视剧里才出现的刀，忙喊出万年不变的保命台词：“且慢，母亲还在家中，等我买药回去……”

　　实践证明，这句话流传江湖多年还是有原因的！

　　“慢！”谢潜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他脸上：“你家中真有母亲奉养？”

　　不知是被脖子上的刀吓得还是与这人琥珀色的眼眸碰撞，徐昼的心怦怦着撞击胸口。

　　他垂下眼睛，微翘的睫毛垂在清秀小脸上，肩膀也害怕似得缩起，满脸青涩无知的抬起头：“家母病势汹汹急需用钱，听说这件衣裳穿上能来银子，我就套上了，这衣裳要是不能穿，我脱了便是……哎，我还没出手，就被你们抓包。”

　　说到最后，竟平添了几分委屈。

　　“一派胡言！”那个留有长须的中年人冷声道：“这分明是行迹败露后巧言令色，您万万不可被此等刁钻之人诓骗。”

　　薛昂看他生得好，语含轻佻道：“你私自穿这衣裳是杀头的罪，如今要脱也晚了。”

　　谢潜知晓他素来放荡，闻言只微微皱眉。

　　这时有一武人上前禀道：“小人昨日在徐佥事府门前瞧见了此人，他正以母亲病重为由和佥事争执。”说着交代了几句昨天府门口的场景。

　　谢潜居高临下地噙着笑道：“原来还是个为朝廷百姓着想的？”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徐昼，一时神情各异。

　　谢潜端坐马上审视徐昼，这人垂着睫毛，簇新的曳撒上溅了几个泥点子，泛着甜白釉色的脸庞满是挨欺负的模样。他在心里冷笑一声，自己卖他个面子又如何，他一抬下巴：“给他银子，让他回家！”

　　他年少，话却特别有分量，立即有人向徐昼掷来钱袋，徐昼伸手接住，里面沉甸甸的。

　　这一大包银子够他度过燃眉之急了，徐昼意外地看看那少年：“多谢你出手相助，这些银子我改日定会还你。”

　　谢潜一怔，皱眉审视他，似乎在猜测他说这话的用意。

　　这时，一人在马背上轻声提醒：“爷赏你的。你谢恩便是。”

　　同行的几人反应过来，都跪在地上谢赏。

　　徐昼也学着谢个恩，但到底忍不住抬头，看向少年冷淡清浅的一泓双眸。

　　那中年人顺水推舟：“你想当锦衣卫？跟我们走一遭，也许你这曳撒上能缀个真补子呢。”

　　眼前人是徐家的血脉，年少无谋，又正落难，恰是加恩好时机。这般奇货，不由让他重新估价。

　　徐昼飞速猜测眼前人身份，脸上却波澜不惊，只拱手应道：“我自然愿意。”

　　天涯路遥，去外开开眼界，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谢潜神色微变，他不喜这般没体统的人跟在身边，但终究只是轻抿下嘴唇，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