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别打扰我致富》慵不语

2、第 2 章

　　怀安看他拿着镜子怔忡半晌，出声提醒道：“二哥，你娘自从知道你受伤，也急得病倒了，我还没告诉她你殁了的消息，还好你无事，快去看看她，让她安心吧……”

　　娘？一提起这个字，徐昼便眼眶发热。

　　因为去省会求学，他从中学就不在家住了。大学毕业工作后，和父母更是聚少离多，家里给他打个电话，也被他三言两语敷衍过去。认真算算，竟然有大半年没回家，如果他真的留在这个鬼地方，还有谁能照顾逐渐年迈的父母呢？

　　徐昼忍下心里酸楚，忙让怀安搀着过去瞧瞧。

　　厢房里光线昏暗，墙上的漆也斑驳得不成样子，床上躺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五官精致，特别是眼睛还残留几分风情。散乱暗淡的挑心髻上插着银钗，她侧身躺着，不时拿帕子捂着唇咳嗽。

　　徐昼娘是左副都御史的独女，及笄后嫁给徐显闻，日子也算不错，谁知祸从天降——自从徐显闻被划为奸党，在狱中一命呜呼后，她就带着儿子靠变卖嫁妆度日，银子花完后，他们只得搬到京郊。

　　看见徐昼进门踌躇，徐夫人立即强撑起身子，连声唤他：“阿宝，阿宝你醒了？快过来，娘知道你不会有事儿。”

　　这几声阿宝让徐昼心里生出一丝酸涩，他在怀安的搀扶下往前走了几步，尴尬安慰道：“恩，这口气已经撑过来了，往后好好将养定然无事，您也放宽心养病，咱们都不会有事。”

　　“娘没病，看见你能起身，娘的病也好了一大半。”徐夫人拉住他的手轻轻抚摸：“阿宝，娘也想开了——你要真看上那千户娘也由得你，只求你身子康健……”

　　便宜母亲毫不遮掩的点出囧事，徐昼满脸通红，他忙道：“那……那都是我年轻不晓事，如今经此大难，也算看透了他的心，咳咳，他既然无意于我，我自然不会再纠缠。”

　　徐夫人听闻这话，倒没有表露出欣喜，只喘了两口气，郑重道：“那你可要想好，情这一字，催人心肠，没这般好抛却。”

　　若不是亲耳听到，他真不敢相信这是古代母亲说给儿子的话……即便在现代，他身边也有不少出柜的朋友和父母闹到翻脸啊。

　　这徐夫人不会也是穿来的吧，还得是从22世纪穿过来的那种……

　　“阿宝。这几日眼看你从鬼门关走一遭，娘……娘也想清楚了，娘这一辈子只你一个儿子，只要你过得顺心，娘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这番话说完，女人又剧烈咳了几声。

　　也许是现在的身体和眼前人血脉相连，徐昼很自然的拍拍便宜老妈的背，低声道：“我答应您，断不会委屈自己。您别想那么多，我这就去寻郎中为你治伤……”

　　徐夫人摇摇头：“阿宝，家里银钱吃紧，还是先顾着你读书……”

　　和便宜老娘聊完天，徐昼心里沉闷。穿过来之前，他虽不是富二代，但上学期间从未因钱犯过愁，但到了这地方，似乎要赚钱上学两手抓了？

　　他太难了，徐昼暗叹一口气，强撑着走出门散心，不让眼泪掉下来。

　　午时方过，太阳升到高处，远处，矮矮群山连绵，徐昼在北京漂了几年，猜想眼下应是在西郊。

　　徐昼穿越的世界和明朝极为相似，有锦衣卫不说，就连他此时所在的昌平县也遵循明制，每110户为1里，每一里有里长，类似于现代的村长，负责催征钱粮，协调关系等一系列杂事。

　　若不是怀安说此时是正泰十七年，而明朝没这个年号，徐昼就真以为自己身在明朝。

　　门前的简陋茶摊摆着一张桌子，两条春凳，有几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在树荫下吃酒谈天。昌平县位于京郊，这儿的人大多境遇不好，但因紧靠京城，这些人又爱摆架子消磨时光。一到午后，便爱聚集在茶摊座头上“穷泡”，一壶龙井冲好几个时辰，泡得丝毫没了滋味也不走。

　　看到徐昼出来，几个人放下手里的盖碗，只偏头打量他。

　　“你方才还说没有赌资，这送钱的不就来了吗？”一个穿着夏布长衫的汉子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圆脸男子。

　　“哟！”圆脸男子看到徐昼，顿时来了精神，他摸着胡子踱步过来：“既然你还活着，那债便没有赖掉的道理，说吧，什么时候把钱理清？”

　　怀安扯扯徐昼的袖子悄声道：“这是王阳，附近的里长。”

　　里长曾是徐家的家生子，徐家鼎盛时想着法儿巴结伺候徐昼，如今徐家落魄，他却等不及要踩上一脚。

　　徐昼有些摸不着头脑，冷下声音道：“谁欠你钱了？”

　　里长嘿嘿一笑，理直气壮地拿出债条，上面赫然有个红手印：“徐大少爷，你睁大眼睛看看——咱们定的还款日是三日后，要是拿不出，说不得，只能麻烦您到别处小住了！”

　　徐昼看着债条愣住，原身为了十五文钱，竟然把这院子抵押给了里长。

　　他对这笔钱就这般急切？

　　“里长，我们这儿还有一筐鸡蛋，拿到城中也能买二十几文钱呢。”怀安双手抱着竹筐跑来，脸上直赔笑：“要不您委屈委屈……”

　　鸡蛋是最普通的物事，在村里除了自家吃，顶多交换别的粮食。挑到京城里，也卖得很贱，但还这十五文钱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拿鸡蛋哄人呢？咱们这儿谁家没鸡蛋，挑到城里卖还不够功夫钱！”里长皱眉，拉长音调：“二十个铜板，现钱，拿不出就搬走！”

　　“明明是十五文！”怀安急道：“这债条上写得清清楚楚！”

　　“我说怀安，你从小脑子便不灵光，到现在这境地，还想不明白？”里长恶狠狠地推了把怀安的小身板：“我说二十文就是二十文，利息懂吗？不服气，去告我啊！”

　　怀安紧盯着他：“都是一个府里的，至于如此么！”

　　“嘿，咱们都是徐府的不假，但我跟的是徐家大爷，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你们呢，奸党余孽！”里长在地上啐一口：“三日后我来拿钱，二十文，一文也不能少！”

　　里长大摇大摆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徐昼稳住心神，立即问怀安这钱哪儿去了。

　　怀安支支吾吾半天，挤出一句：“买药了……”

　　“给夫人买药？”

　　“买药给蒋……蒋大人喝……”

　　这……徐昼想摔剧本，他为什么会穿到恋爱脑的身体里啊，简直是穿越中的地狱模式！

　　虽心里有气，但这钱还是要还，一来这是原身亲自写的债条，徐昼只能认了，二来里长是地头蛇般的人物，此时尚无根基，不可冒然得罪。

　　徐昼望着他的家当——竹筐里的土鸡蛋默默出神。其实里长说的没错，这土鸡蛋在县城卖不出去，挑到城里又太费功夫。而眼下最要紧的事儿，是把它们换成现钱，越多越好。

　　从小到大，徐昼不爱用苦功，但他心思灵活跳脱，总能出奇制胜，他静下心，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心里已经有数。

　　徐家从前做官，留下了不少茶叶，这些陈年绿茶口味打了折扣，徐昼把几个罐子的茶叶合一起洗净。

　　怀安大惊，一是这茶叶怎能堆着洗，二是惊徐昼一个公子哥儿怎能进厨房呢？

　　他撇撇嘴几乎哭出来：“二哥，你不能这般作践自己，你的手是要拿笔的！”

　　徐昼顾不上说话，轻车熟路地端起竹筐，把鸡蛋依次轻轻地放在大锅里。他在前世爱研究菜谱，对厨艺很自信，而且他无聊时看到过清代人对茶叶蛋做法的记载，这证明古代人也好这口儿。乐观估计，现下说不准还没茶叶蛋呢！

　　怀安上前夺蛋：“二哥，你不能干这营生，老爷的脸面往哪儿放啊？”

　　一阵不可抑制的心酸倏然往上涌，怀安忍不住哭起来：“自从老爷入狱去世，咱们过的什么日子啊，谁都能在我们头上踩一脚，如今连二哥你都进庖厨……”

　　“哪儿有那么多讲究。”徐昼无奈地挥挥手：“去，帮我把水烧开。”

　　怀安咬咬唇，终究擦着泪蹲到灶台前生火。

　　待鸡蛋在热水里煮熟，徐昼用勺子把鸡蛋全部捞上来，又在锅中换水，放入茶叶八角焖煮。

　　怀安吸吸鼻子：“二哥，这汤还挺好闻。”

　　徐昼尝一口汤：“调料齐全能做得更好，等我做好让你们尝尝。”

　　刚煮熟的鸡蛋冒着热气，握在手里小而圆，徐昼吩咐怀安：“你用筷子头把蛋壳敲碎。”

　　“敲碎？”怀安讶异地抬头：“碎鸡蛋谁还买呀！”

　　“碎了更入味。”徐昼自顾自地用筷子轻轻敲击蛋壳：“快，全部敲开。”

　　怀安苦着脸，硬着心肠抬起筷子把壳敲碎。鸡蛋表皮如冰裂般布满纹路，在怀安的惊呼声中，徐昼把鸡蛋倒进焖煮好的茶汤里。

　　怀安眼巴巴地看着徐昼：“二哥，这鸡蛋还能吃吗？”

　　“你放心去睡。”徐昼促狭地眨眨眼：“明日一早让你尝个新鲜。”

　　次日清晨，怀安急不可耐地剥开鸡蛋，端详着白嫩蛋清上的褐色裂纹，轻轻咬了一口，连声道：“哎，这鸡蛋味儿不一样了！好香，好香啊！”

　　徐昼落下心头大石，笑道：“泡了三四个时辰肯定入味，今日你就和我去路口卖茶蛋吧！”

　　清晨的村口人来人往，多是挑着锄头干活的农家人，他们刚吃饱饭，又都自带了中午吃的干粮，没人向徐昼打听。

　　徐昼也不着急，和怀安两个人控制着锅下的火候。鸡蛋在咕噜咕噜的浓厚料汤里翻滚，丝丝缕缕的热气中，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到了中午要吃饭的时候，不少人的眼睛都开始往这边瞟。

　　徐昼知道大多人对新鲜事物有防备，又专门把鸡蛋切成小碎块，让他们试吃，还嘴甜的喊着：“老叔，这是我自家煮的五香蛋，你们料理庄稼辛苦了，来尝尝。”

　　眼前的鸡蛋其貌不扬，尝到嘴里却口齿生香。小小一块儿便这般香，要是能吃一个真是神仙日子啊……

　　有尝过鸡蛋的人来问：“你这鸡蛋多少钱一个？”

　　徐昼笑道：“这是五香蛋，一文钱一个。”

　　即使在京城里，一文钱也能买两三个鸡蛋，但这五香蛋味儿好，一文钱真不算贵，有人忍不住，咬咬牙买来尝尝，直噎得脸红脖子粗，连声夸赞：“香啊！我从没吃过这味儿的蛋！”

　　有几个人放下背篓，纷纷要来尝这新奇的五香蛋。

　　“这是鸡蛋做的？味儿可不一样。”

　　徐昼轻笑：“自家的鸡蛋吃不完，煮成五香蛋尝个新鲜。”

　　“哎哟，这孩子年纪不大还挺有办法，这可比鸡蛋好挣钱呢。”

　　好几个小孩眼巴巴蹲在锅灶前，伸直脖子闻五香蛋的香气。徐昼今日的大主顾是几个老乡绅，他们闲来爱在路口品品酒，张嘴便要了二十几个五香蛋，晶莹的鸡蛋如冰裂般布满了褐色纹路，浓郁的茶叶味融进蛋黄里，配着小酒，别提多有滋味了。

　　申时末，两人回到家，怀安激动地数着铜板，除去要还债的二十文钱，还能余三十几文钱呢。他舒口气，说得认真：“还是二哥你会变通，你把这法子教我，我挑到城里去卖，不愁没好价钱，再存两天钱能给你买笔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