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灿烈】余生漂浮》夏奚泽

23、21

　　妖族放弃神籍，迎娶人类的消息轰动三界，不少鬼和神都跑来一睹我的芳容，都想来瞧瞧，究竟是怎样的美若天仙令得妖族那位愿意放弃神位。
　　来的人倒是多，但大多数都被挡在一重天外，真正有能力来到此刻软禁我地方的，也被挡在屏障外面，实际上根本就看不到我。

　　“姐姐。”死魂书是为数不多能随意进出屏障的人，她兴奋地冲进来，像极了前世妹妹的模样。
　　面对她的热情，我没有太多的表示，我一想起她的身份，心情不由自主的沉重。
　　许是我的心思太过明显，死魂书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歪头询问着：“姐姐是有什么心事吗？”
　　明知故问，死魂书上知天文地理，下明三界各事，怎么会不了解我的苦恼。
　　见我不理不睬，死魂书也没有发怒，倒是一如既往地跑近帮我梳妆打扮，甚至还高兴地自言自语起来：“当年姐姐出嫁的时候，我也是这般为姐姐梳洗。”
　　“你到底是谁？”
　　长着和小泽一模一样的脸，拥有前世小水的记忆，但明显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死魂书梳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尴尬地笑了一下，岔开话题：“狐狸大人对姐姐真好，这婚礼的排场是我见过最隆重的。”
　　“......”我静静地盯着镜子里倒映出的死魂书，跟小泽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画出来的。
　　如果说是双生子，那前世的顾水就是眼前这个人？但小泽那里怎么解释？浓厚的爱意不可能骗人，难不成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与吴世勋有过邂逅？
　　小泽跟死魂书的“记忆”是共用的，“顾水”一定是她们之间的其中一个。
　　这件事让我头大，但他们的儿女情长已经不是我能插手的了，如今我要是真的嫁给朴灿烈，妖界和神界必定会有裂缝，估计神界那么轻易答应，为得就是这一刻。
　　他们在等一个攻打妖界的理由。终于找到了这些天来不安心的触发点。神界想利用我、利用朴灿烈完全将三界吞入腹中。
　　想得倒是挺美，当年的夺子之仇，以及受到的种种侮辱，我还记恨在心呢。至于朴灿烈，我也不能让他再受这趟混水影响。

　　门“吱呀”一声打开，金钟仁穿着新做的红色大袍，站在远处看着我，见着我的喜服，全然忘了说话，惊愕的表情有点搞笑。
　　死魂书调侃着金钟仁，将我的手放在金钟仁手上，调皮地说到：“大人回神了！姐姐就交到你手上了，赶紧带姐姐去拜天地吧！狐狸大人都等急了。”
　　被唤回现实的金钟仁觉得丢脸，轻咳一声，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牵起我的手走向大红轿处。
　　看着妆容精致的我，金钟仁顺手帮我整理了头饰，一不小心对上了我的眼睛，又慌张地低下头去，惹得我发笑，他才不好意思地问我：“笑什么？”
　　“刚刚你看我都看呆了，我还以为你觉得不好看呢。”
　　金钟仁听了我的话，笑得更欢：“好看的，你在我心目中自然是最好看的。”
　　“是吗？那我刚刚就是美到让你看愣神了？”
　　“嗯”金钟仁轻声的肯定倒让我不好意思了，我刚上轿子便听到了他最后那句支支吾吾的话：“顾一，若你想离开，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
　　我并没有回头，倒是笑着回答：“不用。”

　　地点选在了洗魂火山，冥界难得热闹一次，各路都铺上了红色的花瓣，幸好不是曼珠沙华，要不然还以为是在给谁过渡。
　　呸呸呸。
　　来的宾客都是神界和妖界能叫得上名字的大人物，个个都端着架子，脸上的严肃不必忘川河里的水要冷上几度，知道的是来参加我跟朴灿烈的婚礼，不知道的以为我们两个要接受审判。
　　金钟仁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地踩在花瓣上，慢慢走向早在那里等着的朴灿烈。
　　将我交出去前，金钟仁还是下意识地拽紧了我的手，最后还是放开了，看了我一眼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而朴灿烈一脸兴奋，在听到小泽那句“掀开盖头”看看时，手忙脚乱地像个孩子，最后还是镇定地掀开盖在我头上的红色头纱，看到我的样子后，又傻呼呼地笑了。
　　“傻子。”我掩笑打趣着。
　　“傻子不好吗？傻子多可爱啊。”朴灿烈笑得愈发灿烂，回应着。
　　“可爱又不能当饭吃。”
　　“谁说的，以后有可爱的傻子陪你去人间逛街吃白糖糕。”
　　这狐狸在哪学来这等温暖又不腻人的小情话，惹得我满脸通红，结果朴灿烈下一秒立刻朝着我亲过来。
　　触碰的嘴唇像要绽放的花蕾，风中似乎吹起了红色的花瓣，我记得他说过我穿红色最好看。
　　温柔的耳鬓厮磨，暧昧的缠绵悱恻，他故意咬了一下我的嘴巴，又轻轻吻住，过了许久才放开我，用这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阿一可比白糖糕好吃许多。”
　　过分！！！这狐狸的话总把我沉睡已久的心脏唤醒，一遍又一遍地发痒。

　　“喂喂喂，别看了，拜堂了。”小泽看着甜蜜的我们不耐烦，这时候能不能不撒狗粮？
　　朴灿烈握紧我的手，眼睛舍不得离开我，被我强行推开才正式前方，但手还是舍不得放开。
　　“一拜天地。”
　　原本喜庆的氛围此刻却被不知名的声音打断：“且慢。”不适逢的声音变得让人心情郁闷，我们朝声源方向看出。
　　果然不出所料，神族。
　　“不知道李天王有什么问题不能等到小辈拜完堂之后再提呢？”朴灿烈一下子就看出了来者不善，将我护在身后。
　　“你跟顾一拜堂成亲就是一个问题。”
　　“哦？我们两情相悦自愿结合，我不觉得我们之间存在问题。”
　　李天王看了一眼躲在朴灿烈后面的我，高傲地说道：“身为妖界之首，放低身段，放弃神籍去娶一个人类女子，这恐怕就是最大的问题吧？”
　　“别拿你们神界那套唬我，我对你们的身份不感兴趣。”
　　如此执迷不悟，李天王也只好担任破坏这场婚事的丑角了，他一挥手，在场的神族小兵立刻全副武装，将我们包围起来。
　　见此阵势，金钟仁才缓缓起身，命冥界埋伏的鬼差做好准备，而妖族的小妖们也随时听朴灿烈的差遣。

　　原来金钟仁和朴灿烈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意外，所以命人做好了准备，李天王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看来是背水一战了。

　　大战一触即发，整个场地掀起的腥风血雨果然像极了冥界那一片曼珠沙华地，死亡的窒息感接踵而来。
　　金钟仁和朴灿烈一直护着我，不让我受到一丝伤害，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将我们包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蚕蛹状，一丝光亮都看不到。
　　外边的鬼差和小妖不停地与外层的天兵天将厮杀，试图冲破这一层层魔障。
　　看着高高在上指挥的李天王，我才意识过来，这不过是神惯用的技俩，这里里外外的天兵天将不过是障眼法，金钟仁和朴灿烈的神力始终不及李天王。
　　渐渐的，我们开始寡不敌众，被逼迫到了洗魂火山附近，李天王的声音忽远忽近，看似谈判实际上却在威胁着我们：“将孟婆交出来，阎王跟殿下的罪可从轻发落。”
　　“不可能！”朴灿烈说这话的时候不注意被擦了一口子，血珠立马渗出来，但他却来不及去看伤口，连忙用身体挡住更多的攻击，将我死死地护在身后。
　　持久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金钟仁跟朴灿烈说：“师兄，你护着阿一，跟在我身后，我杀出一条血路。”
　　“好。”接而，朴灿烈拉住金钟仁，担忧地叮嘱：“钟仁，注意安全。”
　　“一定。”

　　凭借金钟仁自身的卓越战斗力，个个点逐一击破，真的开拓出一条路，朴灿烈一边击杀残余，一边紧拉着我的手，说：“走。”
　　坚定的背影让我晃神，这样的人，我怎么忍心看他背负全族的命运，怎么能让他把一切都压在我身上呢？
　　周围厮杀的所有人，仅仅是为了保护我，耳边传来的声音像虚无之地里那些无依无靠没有未来的死灵，渴望生、渴望自由，却没有办法，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吸食同类，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如今，自相残杀的三界，又跟那些死灵有什么区别？

　　“看来神界是不愿意放过我们了。”朴灿烈对着金钟仁说道，再看着我，冲以安心的笑容，说：“我一定要给你一个新的未来。”
　　手上的力度不断加大，给我灌注了不少勇敢和鉴定，我听到金钟仁附和着：“对，那我们就大开杀戒吧！”
　　然后两人合力布阵，将我安全地围起来，叮嘱我绝对不可走出这个阵，然后两人冲着上去跟李天王拼命。

　　虽然两人的力量不可估量，但是终究是年轻，怎可能真的与众多神兵对抗？不出所料，他们都被打趴下。
　　金钟仁倒在地上，口吐了一大泡血，再也站不起来，而朴灿烈也被李天王的神力冲击撞到了岩石上，但他仍然咬牙爬了起来，艰难地走到我面前，挡住李天王的去路，不让开。
　　“殿下为什么还要如此执迷不悟？”李天王看到战损的朴灿烈，再看到完好无损的我，十分不明白。
　　“你根本就不懂，你们神明根本就不明白人间的爱！”就算没有多少力气，朴灿烈还是喊出这句话。
　　“爱？”李天王深琢这个词，似乎他也曾经有过爱上一个人的回忆，但自从成为神之后，这点感情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自小以来，我们就被灌输神凌驾在三界之上，神看不起妖，妖看不起人。这根本就是错的！”

　　都说众生平等，三界皆有其命，结果神却想成为三界之首。

　　“神不能爱上妖，更不能爱上人，不能选择自己心中所爱，这个神我宁愿不当！”

　　有谁知道，世间最惨的却是神？不能则其所爱，不可有贪婪的欲望，更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

　　“凭什么我的一切都要听那个人的指令？”

　　因为神的一切，都注定归于天帝。

　　李天王听得有些动容，但脑海里“捉拿孟婆”的声音似乎要刺破他的头皮，他一挥手，天兵开始往我们的方向过来。
　　天女散花般的神束朝我们打来，朴灿烈立马转身拥住我，但身上的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他立马睁开眼一看。
　　所有的攻击都被奋力一扑的金钟仁挡住了，承受不住的他最后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钟仁！”
　　“大人！”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全部人都往金钟仁跑去，神兵的攻击破坏了他身体每一个地方，浑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钟仁！对不起！”朴灿烈跪在地上，拉着他的手，不停自责，甚至还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神力。
　　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使金钟仁明白，他估计是只能走到这里了，他轻笑一声，朝着朴灿烈说：“师兄..我才要说对不起..是我..是我破坏了你们...不论是开始，还是后来，都是我擅作主张，你看，这不就是我自食其果吗...？”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喘气都花了不少力气，金钟仁看向远处的我，说着：“阿一，我也..对不起你..即便你恨我也无所谓，我不求..你的原谅，只要..不忘了我就好..”
　　“钟仁..”我的声音也出现了哽咽，我还未走近他，便听到他说的胡话。
　　“啊..如果冥界有太阳就好了..那阿一就能多笑了吧..”最后，他还没说完剩下的话，整个人便分解成黑色的光点，全部消散在空气中。
　　朴灿烈感觉到怀里的人空了之后，更是哭出了声，小泽等人也是哭成了泪人，只有我依旧那副表情，呆呆地站在那里。

　　“阎王此刻消失了也无所谓，他是神，渡劫是必要的，过段时间自然会重生。”李天王面对金钟仁的死亡毫无怜悯之心，说的话就像评论此刻的天气很一般那样平常。
　　接着，李天王将矛头指向我，说着：“孟婆还是跟我回天庭听候发落吧。”
　　“你休想！”朴灿烈站起来，脸上的眼泪早就风干了，失去了金钟仁，还有一个他，任何人都休想带走顾一！
　　“殿下，你这是何必，你的劫还没渡完，你铁定是打不过我的。”
　　“......”
　　李天王的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朴灿烈还未渡劫成功，此刻还不算神，所以神力不算高，这一战必然是死。
　　“还烦请殿下将孟婆交出来。”
　　“不可能！”
　　“殿下为何执着于孟婆一人呢？”
　　“因为我爱她！”朴灿烈退后一步，靠得离我更近些。
　　“那殿下知道孟婆心里怎么想吗？”
　　“不用你管，我知道她爱..”
　　一句简单的“她爱我”还没说出口便戛然而止，朴灿烈愕然，回头看我，只见我手里拽着神力化成的光刃，满手是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用光刃刺穿了他的心脏。
　　“看来孟婆不是这么想的啊。”
　　“阿一，你为什么？”朴灿烈原本就失血过多，被我痛击之后更加是没了力气，抓着我的衣服跪在地上，卑微地问我为什么。
　　“我恨你，你害得我国破家亡，害得我失去孩子，我恨你我恨你！”手里的光刃沾上了血液，染得发红，像极了此刻我充满仇恨的眼睛：“如果不是你招惹我，我本该有美好的人生，都怪你，都是你毁了我的一切！前世是你，今世又是你！”
　　我的话像悬崖上的碎石，即便细小，看起来微不足道，却一颗一颗击碎朴灿烈的心，似乎他一直都是以卵击石。
　　“这辈子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我就要成为神了，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我随手将光刃扔掉，从口袋里拿出当时他送我的狐狸毛许愿。
　　狐狸毛会实现任何愿望，只要你内心足够迫切，真的是该谢谢你送给我呢。

　　“我希望，我们此后永远不再相见。”雪白的狐狸毛很有灵性，听完愿望之后立刻化成金色的雪融化在我手心。
　　“阿一..”朴灿烈再也撑不住了，他知道他亏欠了我很多，我恨他也是应该的，但他此刻竟然没有一点怪我的意思，他看着我，用仅剩不多的力气，笑着说。

　　“你听好了，下辈子我还是会找到你的，下辈子找不到就再找下下辈子，你永远都离不开我这只臭狐狸。顾一，你就等着吧，等我下辈子还娶你进门。”

　　温柔的话最后还是将我的伪装全部击溃，在他完全消逝的那瞬间我终究没有绷住，抓着空气中的金色光点，试图留着它们，结果还是徒劳无功。

　　对不起，我撒谎了，可再也没人会围在我身边傻笑，给我递白糖糕，还笑着喊我“阿一”了。

　　朴灿烈最后还是留我一个人在此生，独自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