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灿烈】余生漂浮》夏奚泽

17、15

　　“然后啊，顾将军便跟着阎王到了地府接受审判，原本顾将军是可以直接投胎做人的，但判官发现顾将军被狐狸迷惑而导致国破家亡，属于滔天大罪。原本是让顾将军永世不得为人，但阎王却让她留了下来，就当做是弥补罪过吧。”说书人滔滔不绝，看到周围的人听到这个结局，脸上不满意的表情十分明显，便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啊，阎王早在之前跟顾将军说过，这份罪其实是狐狸犯下的，但狐狸是妖族的，不归冥界管，顾将军心里也明白，便为了替狐狸赎罪，担下孟婆的职位，永远不得转世。”
　　听到这个结局，不少人发表自己的评论，有的替将军不值，而有的为将军这种爱而感动，褒贬不一。
　　但我越听越生气，因为作为孟婆当事人，即便我不记得自己生前种种，但这么扯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你胡说！”我一下没忍住，直接对着说书人大吼。
　　被莫名其妙吼的说书人愣了一下，被一个看起来初出茅庐的小女孩责骂，能不生气吗？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人是来砸场子的，立刻破口大骂：“哎？你这人怎么回事？”
　　“孟婆哪里是你说的那样弱智！还为了爱情，为了..为了那只臭狐狸！”我越说越气，直接想反了他的摊位。
　　周围的人见我们俩吵了起来，也不知道劝不劝好，在原地窃窃私语。
　　“你才是胡说八道吧？看你这么年轻，没谈过几次恋爱，不懂爱情吧？”说书人一下子戳中我的点，让我更加生气。
　　“什么年轻？我可是活了一..”
　　就在我想说出“我可是活了一千年的孟婆”时，我被人拉到身后护着。
　　朴灿烈及时拉住我，生怕我暴露身份，一边抓紧我的手暗示我别说话，一边给说书人赔礼道歉：“抱歉，许久未带夫人出来，今日还让她走丢，夫人有些暴躁，我代她赔礼道歉。”
　　说完立刻拉着我走。

　　走到拐角处，我挣脱开他的手，十分的不满：“他胡说八道呢，你还道歉？”
　　看着我炸毛的样子，朴灿烈揉揉我的刘海，说：“民间流传的故事一般是真实的，冥界有个地方是专门向人间贩卖故事。不好的记忆会传到人间变成反例，相反，美好的记忆会适当流传到人间成为绝世佳话。”说到这个，朴灿烈笑起来，眼睛弯弯：“我没想到你是为了我才甘愿留在地府。”
　　“你可别误会啊，我才没有呢！”
　　正当我想继续反驳的时候，朴灿烈突然地凑过来。
　　突然咫尺的距离让我发蒙，我想现在的我一定是满脸通红，我就愣着不说话。
　　他不知都从哪来掏出一个牛油皮纸，我打开一看，里面包裹着一块小小的白糖糕，都被挤得变形了，我听到他非常抱歉地说：“阿一，对不起，白糖糕好像已经被买光了，我只抢到了这一块。”
　　说实话，我对于人间的食物没有多大的兴趣，因为我是鬼神，吃不了人间的食物，但看着朴灿烈那副期待的模样，我一时间竟不好拒绝，顺着他的意思，轻咬了一小口白糖糕。
　　索然无味的白糖糕在我口腔里，咀嚼了几下，意思意思就吞下去了。
　　看着我毫无变化的表情，朴灿烈有些失望，他问道：“你不喜欢吃吗？”
　　“我不吃人间的食物，我会觉得没有味道。”
　　朴灿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乎不大高兴，为了让他别那么落寞地看着我，我又尝试大咬了一口，太大块的白糖糕塞满了我的嘴巴，还剩一点在嘴巴外边，我含糊地说着：“其实还是不错的啦。”
　　看着我卖力的“表演”，朴灿烈笑了起来，“嗷呜”一口咬下我那半块白糖糕，嘴巴也蹭到了我的嘴角，然后心满意足地说：“好吃。”
　　不知道是在说那块白糖糕还是说我。
　　没有跟异性亲密接触的我愣在原地，思绪乱成一团。
　　他？？？亲我？？？什么情况？天啊！！！！！！为什么我不反抗？
　　在我发愣的时候，始作俑者朴灿烈以为我是被亲傻了，很满意我的表现，估摸天色不早了，便拉着还没回神，并且此时乖得像个小女孩的我离开了。

　　- 分割线 -

　　在人间呆了好几天，虽说变化大，但我也厌倦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于上面的世界好像有一股厌恶感。
　　不知道是因为上次金钟仁带我来人间把我丢了的后遗症，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我都不喜欢上来，导致我变成了从不出门的宅女孟婆。
　　就在我刚准备动身去找朴灿烈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冥界的时候，一阵忽如其来的撕扯感在我脑海里炸裂，所有的神经线全部往大脑深处钻，最后拧成一条绳索，将我禁锢在刺骨的血液中。
　　有人在指引我，但又不像是人，它在召唤我。

　　顾不上朴灿烈了，我立刻往反方向走去，却不知我已经走入了那个人布置的结界之内，周围的人脸上毫无血色，别扭的表情似乎要将我拆吃入腹，而我一身鬼神的气息让他们不敢接近我。
　　死气沉沉的氛围包围着我，直到我闻到死亡的气息才提高警惕，但已经来不及了，地上流淌着的红色水渍突然升起来，化成坚韧的锁链，卷住我的脚踝，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来不及施法解脱，便被那条血链缠绕着往面前的深渊里面拽，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也完全变了模样，原本还好好的脸蛋此刻变得血肉模糊，缺鼻少眼，朝我扑过来。
　　是死去已久，无法投胎的灵魂化成的怨念，那股味道让我至今难忘，我想起了当年我刚抛弃肉身和记忆，进入到二重天审判的日子。
　　“将军...”一把沙哑的声音从深渊传来，干涸得像许久没有水的老井，又像徘徊在死亡边缘的黑色乌鸦，非常刺耳聒噪。
　　她叫的不是我，我不敢随意应答，此刻我也没心情回答，我得解决拖着我走的那根血链和周围这些死灵的纠缠。
　　但，别看我在地府职位很高，其实我一点屁用都没有，阎王大人根本就没有赐予我什么牛掰的能力，只给了我两本“如何煮出一碗美味的孟婆汤”的书，连个防身工具都不给我，突然觉得金钟仁好抠门。
　　我不停地挣扎，随手抓到了一把东西，拿到手上一看，是鲜艳的狐狸毛，呸，怎么哪里都有狐狸？
　　“将军..我想要你..”
　　就在我扔掉狐狸毛的那瞬间，那把声音又开始了，这次竟然如此有穿透力，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我胸膛，为什么我觉得有点熟悉？
　　“啊啊啊啊啊！朴灿烈救命啊！”此时此刻，我竟然想起了朴灿烈那只臭狐狸，难道是因为刚刚那把狐狸毛？
　　就在我差点被吸进深渊的前几秒，一把烈火飞向深渊里，不知道碰撞到了什么，发出了“滋滋”的燃烧声，随后传来无止尽的尖叫，我脚踝的血链化成灰烬消去，身边的死灵也发出惨烈的哭声。
　　整个结界内变成了炼狱的修罗场，到处都是火光和惨叫，朴灿烈扶起我，查看我脚上的伤势，看到被血链刮出来的血痕，他十分心疼，立刻施法让伤口愈合。
　　这操作看得我一愣一愣的，这狐狸的能力那么强？
　　“你怎么那么厉害？随便吹一下伤口就没了？”
　　朴灿烈愣住，这语气跟当年一模一样，他望着我的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一丝过去的影子，他心情立刻沉寂下来。
　　见我没什么事情了，朴灿烈便将我拉到身后，一个人正面那片深渊，他眼神冷冽，过了好一会才看出点眉目。
　　“伍今，我警告过你，别来惹麻烦。”
　　伍今？不就是说书人口里的那只女狐狸吗？难道真有前世这回事吗？

　　十分好奇的我忍不住探头出去看，看到的却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家，脸上布满皱纹，坑坑洼洼的脸让我无法将故事里的长公主连上关系。
　　“我要将军..给我将军..”声音参杂了干树皮的味道，传到我们这边却成了腐朽的尸体味，令人作呕。
　　朴灿烈不做声，直接在手心放出一团火球，朝那个老人家扔去。
　　乖乖..那个球要是打在我身上，我岂不是要灰飞烟灭？此刻的我下意识拽上朴灿烈的衣裳，却不知道朴灿烈因为我这个动作顿在原地。
　　“阿一..”
　　“哇！她飞过来了！”
　　趁朴灿烈走神之时，伍今突然加快速度，整个人朝我们飞过来，那张可怖的脸让我此生不想再见到第二次，我立刻往朴灿烈身后缩去，却被他一把护在怀里，他张开所有的狐狸尾巴，为我们挡住伍今的进攻。
　　“八尾？”伍今望着朴灿烈的尾巴，瞬间明白，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接而撂下一句：“殿下，将军，我们后会有期。”就跑了。

　　伍今一走，整个结界随之破碎，周围又恢复车水马龙的街景，周围的人看着抱在一起的我们俩，更是驻足脚步，不肯离去。
　　“喂喂，人都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说实话，我有点受不了过路人的注目礼，我想此刻的我一定非常慌张。
　　被我提醒的朴灿烈终于将我从怀里拽出来，他抓着我的双手，关心地问我：“你没事吧？”
　　我拼命摇头以示我依旧活奔乱跳，但被他下一秒的责骂吓破了胆。
　　“你怎么那么蠢！明知道是陷阱你还走过去！还不会保护自己！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现在就在她的肚子里了！”
　　“我...”
　　该怎么形容我的委屈呢？明明陷入危机的人是我，受伤的是我，被抱在怀里的是我，现在被责备的也是我。
　　那么多年了，我也无时无刻不在念叨无法自保，还给人添麻烦，我实在是太弱小了，作为一个鬼神，甚至比一个平凡的人类还要弱小。
　　见我不做声，朴灿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太重，下意识安慰我：“阿一，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等我暗自神伤，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们之间尴尬的气氛。

　　“婆婆！”小泽提着裙子从大老远跑来，身后还跟着吴世勋和金钟仁，见他们的表情，我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焦急了。
　　一伙人将我从朴灿烈身边拉过去，跟刚刚与伍今对峙的场面有点像，只不过换了个反派罢了，不过在小泽和吴世勋眼里，朴灿烈确实是个反派，一个勾引孟婆的狐妖。
　　“阿一。”
　　朴灿烈叫我的名字，试图哄好我，踱步上前却被小泽挡住了去路：“殿下还是离我们冥界远点吧。”
　　“是啊，乖乖回去当你的殿下吧。”吴世勋也加入这个对话，语气中的疏离愈发明显。
　　倒是一旁的金钟仁一声不吭，他紧紧地盯着朴灿烈的眼睛，又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看到我无所谓的眼神，心底的大石终于放下，涌起一丝欣喜。
　　我完全想不起来前世的事情。

　　“你能不能..”朴灿烈问金钟仁：“让我多呆一会？”
　　这低声下气的朴灿烈是我们都没见过的，狐狸耳朵耷拉下去，卑微的语气让我有种想冲过去拥抱他的冲动。
　　对于朴灿烈的请求，金钟仁不敢轻易回答，因为他怕擅自做了决定会导致不可控的情况发生，第一次的擅作主张害得我国破家亡，痛失所爱，这次他必须估计我的感受。
　　大家无声的沉默让我心里发痒，怎么大家都不说话？而且还一致地看着我？哎，不是，冥界又不是我的地盘，我能随便答应吗？虽然我有金钟仁撑腰，在冥界横着走也没人管我，但是我发现，事关朴灿烈的，金钟仁要么无视，要么发飙，看来他们两个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就在我下决心不插手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时，金钟仁竟然将事情的决定权交由到我手上，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你想他留下吗？”
　　嗯...说实话，金钟仁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让我做决定，还不如说是在胁迫我，隔着语气我都能感受到金钟仁的“不能，不可以，绝不允许”。
　　就算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忤逆他。可朴灿烈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透露出无比渴望的期许，我怎么忍心拒绝他？
　　或许朴灿烈在地府住久了，他和金钟仁的误会就能解开了呢？然后还能恢复好朋友的关系，这样一来不就皆大欢喜吗？
　　于是我不怕死地点头，身边的金钟仁立马黑脸，吴世勋和小泽则一脸莫名其妙，就只有朴灿烈是开心的。
　　朴灿烈开心地将我一把抱住，将我举起来，桃花眼尾处都出现了笑纹，嘴里嘟囔着：“太好了太好了。”
　　一直重复的话语把我都听烦了，我不停地扑腾，他才将我放下来，我正色道：“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朴灿烈快速的回答把我的话都噎在喉头，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你不许住我房间、不许做钟仁不喜欢的事情、不许跟世勋和小泽斗嘴..”
　　“世勋？”
　　“就是小黑，你别打断我。”
　　“你想起来了？”
　　朴灿烈猛地抓住我的手，试图从我眼里看到过往的顾一。
　　“想起什么？”
　　“算了，没什么。”
　　我们的对话像来回推拉的比赛，让场外的金钟仁看得心惊胆跳，他多害怕我会想起作为顾一的往事。

　　-推荐bgm：蕾-森恵 -

　　为了不让事情再继续这样发展下去，金钟仁招手让我过去，用“要早点回去准备鬼市”的推辞为由回冥界。
　　而我身为冥界之人，哪能不听老大的话，在金钟仁他们转身进入冥界入口那一刻，我也马上跟紧他们的脚步，却被朴灿烈拉住了手，我回头看着他，笑着说：“走啊，咱们回家啦。”
　　温柔的光亮洒在我们身上，就连此刻下的雪都是闪耀的，我是第一次见到雪，看到星星点点的小白点从天上掉下来，落在朴灿烈的脸颊上，一下子就化了。
　　我觉得很神奇，因为雪在我手上永远保持着雪白小米粒的形状，并不会融化，可能因为我是没有温度的鬼神吧，丝毫不会觉得寒冷。
　　“下雪啦。”朴灿烈帮我把黏在头发上的雪花拍掉，又继续说道：“当年我们第一次见，就是在大雪天。”
　　“是吗？”
　　“对啊，那时候的我变回了雪白的狐狸，受重伤倒在雪里，而你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我，将我带回了家。”
　　我伸出双手去接雪花，看着那些冰碎在我手上堆积成了小山坡，这可比只有黑色的冥界好看得多。
　　“真好看。”随后，朴灿烈也学着我用手接雪花，但遗憾的是，碰到他的雪花总会融成一趟水，失望涌上心头，自己终究跟我不一样了。
　　小块的浮云飘在云端，这场雪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
　　手里的雪花逐渐变多，我想跟朴灿烈一起分享这么一点小快乐，于是将双手放在他的手上，说：“你瞧，这样，你也有雪啦。”
　　朴灿烈一愣，心底一暖，说道：“是呢。”说着慢慢合拢，将我的手包裹在手心。

　　“婆婆，你们怎么还不过来？入口要关了！”
　　“啊，来啦来啦！”
　　然后我拉着朴灿烈的手，一起往冥界入口处走去，随即被朴灿烈往手心里塞了一点东西，我拿着那把雪白的狐狸毛，脑海里响起一把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跟眼前朴灿烈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你有什么危险，向它许愿，我一定会赶到你身边。”
　　“那我如果想你了呢？”

　　脱口而出的话像拉开记忆匣子的绳索，将我们两人紧紧地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