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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茉莉花 ...

  •   季何执说:“我第一次来这边补习班找错楼层,那次我好像见过你。”
      “是吗?为什么我没印象?”
      “你那个时候是短头发,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孟露关上门反锁好,把包挂到屋子里的衣架上。
      “我短发那是三月之前了,别告诉我你补习这么久就来了一回,所以我从来没见过你。”

      季何执站在屋子中间,左右打量着屋里的陈设,瞧他这样就知道又被她猜中了。

      孟露不想拿这事再说他,从衣柜里翻出一套长袖睡衣,这是她前几天整理秋冬换季衣服时发现的,陈家之前忘了带走。衣服是去年她和陈家一起买的,她那件粉色,陈家的深蓝色,去年冷得早,没穿几次就换成了加绒的衣服,所以睡衣看上去还很新。

      看季何执困了,孟露把衣服拿给他,要他先去洗澡。季何执接过衣服闻了闻,一股子樟脑丸的味道,他有些嫌弃地皱起鼻子。

      孟露半躺在沙发上威胁他:“要么穿这个,要么让季昌鸣现在接你回家,你自己选。”
      季何执乖乖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孟露现在算是能拿住他的软肋,人总是趋善避恶,既然他和季昌鸣那么不对付,拿季昌鸣说事总能搓搓他的锐气。

      季何执锁上洗手间的门,孟露在门外扯着嗓子提醒他,热水器阀门往左是冷水往右是热水,他随便答了声。

      洗手间很小,大概就三四步的距离,热水器挂在最靠内的墙上,洗手台在门边,他把要换的衣服放在洗手台旁边的毛巾架上。

      季何执脱掉上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插进头发后梳,露出了额头,弯腰用冷水洗了个脸,然后找到孟露刚刚说的备用毛巾擦干。

      镜子旁边挂着浅绿色的小篮子,里面装着洗漱用品。孟露的牙刷整整齐齐没有岔毛,倒插在和它一套的漱口杯里。
      他有些好奇地抽出牙刷,发现牙刷下柄是卡通的青蛙头,他捏了捏青蛙的头,放回牙刷,又从篮子里一堆管状物品中抽出一支,上面写着是洗面奶,他打开盖子放到鼻边,白色膏体有牛奶的味道。

      季何执心情轻松,走到喷头下很快淋湿了身体,他按了两下沐浴露的泵头,挤不出东西。他拿过瓶子摇了摇,沐浴露的瓶子见底了,他挤出最后一点抹在身体上,像茉莉的味道,他不喜欢这类的花香,但是这个味道让他心生好感。
      沐浴露瓶子上印着茉莉花,季何执边搓后颈,边回忆里花朵的形状,他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个花。

      孟露躺在沙发上快睡着了,朦胧中听见季何执在浴室叫她名字,像是在说停水了。
      她闭着眼回答:“肯定是隔壁在同时用水所以水变小了,你等等就有了。”

      半梦半醒间,她感到身边气场有些异样,睁开眼看见一排棕色扣子,季何执就站在沙发前,身上散发着温湿的热气,她被吓一跳,手里本子掉到了地上。

      季何执手里抓着毛巾,捡起掉在地上的本子,他头发滴滴答答滴着水,滴得肩膀湿了,孟露揉着头告诉他吹风机在哪,然后自己拿着衣服进去洗澡。

      那本本子是随便哪家文具店都能买到的最普通的那款,他有点好奇本子上写了什么东西,又觉得不应该乱翻她东西,吹头发时一直在想,等到头发都吹干了,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去翻那个本子。

      等到孟露洗完澡出来,他把吹风机递给孟露,状似无意地问:“你刚刚在写什么?”
      孟露甩了甩头,抓散头发,回答:“记账啊。”
      “我能看吗?”
      孟露点头,季何执翻开本子,果然看见每页都写着日期还有开支,有时候一页写一天的,有时候一页能写两天,最新那页写着今天的日期。

      孟露吹着头发说:“这种事你还要问我,我还以为你会拿着就翻开看。”
      “这是你的隐私,万一你写的是日记怎么办?”
      “我早就不写日记这东西了,”孟露卷起吹风机的长线,把它收进抽屉里,“但是懂得征求别人意见这点很好,表扬你。”
      季何执看上去不屑于她的口头表扬,翻完把本子放回了茶几上。

      孟露从柜子里拖出地垫,九月底天气已经不像前几个月那么热了,睡地上可能有点凉,但用地垫隔着应该不至于会冷。
      她给了季何执两个选择,他可以选择睡客厅或者是卧室,孟露还以为他会满不乐意地挑刺,谁想他爽快选了睡卧室的地板。

      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衣帽架,差不多塞满了整个卧室,就剩下床边窗下那块地方能放下一张矩形的地垫。

      季何执把垫子拖到那里,看他铺好了毯子,孟露说:“我关灯了。”
      “关吧。”
      孟露按下开关,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剩下幽微的让人能看清物体的形状的光,她坐在床上能看见季何执伸在垫子外的脚。

      孟露躺下,扯着被子搭在身上,问他:“你要睡了吗?”
      黑暗里她听见他的呼吸声,嗯了一声,她以为他困了,说了句“晚安”,也准备睡觉。

      季何执本来困极了,躺下之后却失去了睡意。他一直睁着眼,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夜里的声音会这么吵,他能分辨出孟露把被子推到一边的声音,听到她挠了挠脸,听到她翻身时床垫弹簧收缩回弹的吱呀声。

      他睡在毯子上有些热,感到身体里的血都在向着两腿间涌,于是他小心抽开垫子滚到了地板上,凉意抚慰着他的燥热。他抱着毛毯,也像在被毛毯拥抱着,似乎有涌起一个庆幸没被发现的念头,然后不知什么时候,他跌入了睡眠。

      睁开眼时季何执有些恍惚,不知道几点了,只看见了窗户透进来的刺眼的白光,昨天晚上没拉窗帘,还是早上拉开的?
      他裹在毯子里,地垫在他身下。

      房间里很安静,孟露已经走了,她给他留了鸡蛋和热水,热水壶下压着字迹缭乱的纸条,让他今天早点回学校。

      季何执把字条收了起来,鸡蛋在锅子里保温,他拿出鸡蛋,边吃边走到阳台上。

      今天天气很好,能看见远山,往下是川流的马路,他的衣服洗好被挂在晾衣绳上,白色校服飘在风里,忽上忽下。

      季何执咬了口鸡蛋,忽然笑了起来。
      *
      月底要交季度工作总结,好不容易进入收尾阶段,前面有几期数据又对不上,孟露整天都忙着复核盘查,等到她下班时整层楼差不多都空了。

      晚班车向来不守时,公交车也是空荡荡的。孟露前面坐着一个小女孩,背上背着画板,在和妈妈抱怨画画太没意思了。

      她妈妈很温柔地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女孩说不出所以然,她只是在单纯地抱怨画画过程的无聊。

      她妈妈告诉她:“等你能画出最漂亮的画之后,所有人都会夸你,都会觉得你很厉害,到那个时候你就会觉得画画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华灯初上的夜景从窗外一闪而过,街头的枫树叶开始黄了。母亲的手抚着女孩的肩,女孩垂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孟露猜她没有。
      她还是讨厌画画,但不得不继续学下去,直到有一天她画出了令人满意的作品,获得了想象里的鲜花与赞誉,然后她就会发现,一切原来都是母亲的谎话。那些赞美并不会让画画本身变得有趣。

      到那时她会放弃吗?孟露不知道。
      但她知道如果女孩能遇见一只鸟,那只鸟从她面前飞走,她再也遇不见它,但却能用画笔留下它振翅的瞬间,那时她会觉得画画没那么无聊。

      她还没遇见这样一只鸟,所以才感到生活如此乏味。
      是这样吗?
      孟露思绪飘了一路,这是她在完成繁杂工作任务之后的后遗症。下车,她的大脑逐渐回归正轨,想起上次她让张叔进货一款速食米线,不知道他有没有记得。

      她走到小卖铺,远远看见门外蹲着一个人,影子落在前头拖得老长。他穿着深蓝色睡衣,这件睡衣他穿起来有些小,手腕脚踝都露出一截,他托着下巴盯着自己脚尖,脚上还穿着她的粉色兔头凉拖。

      孟露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过去,季何执抬头愉快地向她打招呼:“终于回来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孟露见他这一身,肯定起床到现在就没换过。
      季何执异常老实地回答:“没带钥匙,进不去了。”
      孟露深呼吸,平静地质问:“我是说,你为什么没回学校?”

      “哦,”季何执慢慢站起来,左右扭了扭脖子,“今天他们考试,所以不想回去。”
      “你不用考?”
      “反正不会写。”

      孟露太阳穴突突跳,她不能再问下去了,为这种事着急上火的不该是她。她让季何执在门外等着,自己进去买东西,货架上果然有新到的米线,孟露每种口味拿了一包,一共拿了六包去结账。

      张叔按计算器算钱,计算器里的女声机械报数。孟露看了眼门外站着的季何执,问张叔:“他在这等了多久了?”
      “两三个小时了吧,我让他坐着等,他就爱蹲着,脾气怪。”
      她附和:“没错,脾气怪。”

      孟露让季何执抱着那些米线,她走在前头开门,一进门她闻到一股糊味,走到厨房,她发现锅子烧干了,还好这个电热炉能自动跳闸,要不然这屋子都给她烧没了。

      “季何执你过来。”
      孟露找他对质,季何执爽快地承认一切都是他干的,并且振振有词地说:“我烧好水才发现你家一根面都没有,然后下楼买泡面,后来我就关着进不来了。”

      孟露抱臂:“泡面呢?”
      季何执观察着孟露的表情:“没带钱,那老头不让赊账,没买到。”
      “你今天吃什么了?”
      “你早上给的鸡蛋。”
      “然后呢?”
      “没了。”
      季何执早上起来吃掉了鸡蛋,躺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接着又开始睡觉,睡醒就到下午三四点了。

      孟露该死地愧疚起来,她一面在心里懊恼,一面动作麻利地把米线煮了。等吃完米线,她总算明白了这种情绪的由来。
      她慈爱地望向季何执,都怪季昌鸣老是说她和他姐长得像,她感到自己身上的母性光环闪闪发亮。

      季何执吃了两碗,擦嘴的时候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我问你,”孟露微笑,“我和你妈长得像吗?”

      他一声笑,明晃晃的瞧不起人,看了孟露半晌,季何执点评道:“不像。”

      孟露收起筷子,就知道季昌鸣在瞎说,早知道他是这么信口开河一个人,她也不会对他有那么多没意义的期待与猜想。
      季何执又说:“我妈比你好看多了。”

      孟露决定今天晚上就把他赶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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