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IRIS白未

10、月黑风高

　　“等我们一起离开的那天……”司南重复着这一句话：“一定可以的。”
　　雪哥挑起眉看了他一眼，还是不动。司南在旁边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顾雪奕还站在老地方，他一只手搭在窗台上，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半晌，他缓缓地张开了手。背着光，两指细细地摩挲着一枚圆形的吊坠。
　　“在玩什么？”司南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个小玩意儿，”雪哥皱了皱眉：“思思靠在我身上的时候落下的，开始没注意，直到被抬走了，才从她的身下拣了起来。”
　　那是一条银白色的项链，吊坠大概五毛钱硬币那么大，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按钮，顾雪奕的手指在上面触了一下，吊坠便像贝壳一样弹开。那里面是一张照片。
　　那是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女人，样子与思思有六分相像，顾雪奕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她的母亲。
　　司南从他打开吊坠那一刻起便没有移开过，顾雪奕勾了勾唇角，把吊坠丢了过来。
　　他看着照片上的面孔，低语了一句：“这女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但仔细一想，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那个女孩的面孔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皮肤很白，脸上叫是带着一点懵懂的表情。但，骨子里却又带着几分刚毅。
　　这大概就是秦燕想和她睡同一间的原因吧。
　　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职业，姓名，或者籍贯。只是惊鸿一瞥之间，这女孩就成为了一具尸体。
　　他心里莫名就有些烦躁。
　　如果说有人要对这个女孩的死负责，他算一个，顾雪奕也算一个。
　　然而他们都不想死。但总要有人为此负责吧？他想。所以当他看到顾雪奕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就有些不舒服。他不能杀他。
　　没理由杀人，他是人民警察。
　　但又忍不住想杀人，所以，杀谁好呢？
　　于是他就想把顾雪奕赶出去，他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
　　这一天时间过得特别快，下午大家都好像说好了似的呆在自己的卧室里没出门。虽然苏珊老早就说过，只要不出大门，院子什么的地方随便他们逛。
　　他们于六点准时出现在餐厅——即使昨夜才吃过一顿害死人的晚饭，但，不吃饭直接开枪打死。苏珊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她总不至于两天玩一样的戏码吧？司南笑了笑，又十分坦然地吃下了很多东西。
　　秦燕的眼睛还是肿的，他怀疑这一下午她的就没停过。因为她鼻尖那一处已经被纸巾擦红了。
　　顾雪奕用杀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就是冷血，有本事你过来削我啊！然而阿铁黄斌方树等一干人等并没有这个胆量。唯一一个不怕他的，是他那一边的。司南懒得理他们。
　　顾雪奕有点食不下咽，主要是受不了司南嫌弃他那劲儿。
　　明明是为了救他——那女孩他不杀也死定了，为什么这家伙就是想不开呢？
　　今天晚上没有审判，白天已经死了人，他们原本可以好好睡一觉。
　　可是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早了。才九点钟而已，月光都还没有照进来。他要搞点事情才行。
　　司南晚上喝了点酒，此时脸微微有些红，他很自觉地睡在了沙发上。顾雪奕咬了咬牙，拿起苏珊发给他的匕首，穿上鞋子，轻轻地打开了窗户，然后猛地往下一跃。他跳下去的位置正对着一位守卫——他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从上面跳下来，然后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被这人趴在了自己的背上，扭断了脖子。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守卫立刻下意识地拔枪，顾雪奕右腿一个飞劈，将他握枪的手踢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匕首抹了他的脖子，整个事件发生的时间前后不过短短数十秒。司南把头探出窗外冷冷地看着，在他回过头来的一瞬间又迅速地闪到窗帘后面。这家伙的身手不错，但那又怎样呢？
　　事实上他此刻想去外面晒月亮，而他卧室门口还有两个人。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将拿着匕首的右手放到背后，左手轻轻地转开了门把手。
　　他的行为很快引起了门卫的注意。但他下手却很轻，只是拿刀柄敲了两个人的后颈：并且声音尽量小，在他们倒下时他甚至还用手臂缓冲了一下，为了防止他们撞到头。
　　然后，他大摇大摆地下了楼，打开了大门。
　　这个大门其实并不算整个房子真正的大门，他们住的这屋子实际上是四三层外三层的设计。高围墙里有个大院子，从大院进去经过长廊，里面有小院子，再往后是第三个院子，然后是后花园。
　　屋子分布在院子的东南西北四个角落，房屋都不高，只有三层。
　　他们跳出的这一层，是第二层，再往外面走就得翻过一个大约三米高的围墙。那围墙外面漆着红漆，上面钉着钢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他们也不打算再往外走。事实上顾雪奕刚才甚至不必杀人。但司南知道，他就是想杀，因为心情不好。
　　走了一会，他在假山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正抬头望着天。天空中明月皎皎，雪哥的侧脸在那冷冷的光线下显出好看的弧度。
　　司南拣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顾雪奕的手指动了一下，但没有出声。这注定是个纠结的夜晚，因为杀戮，深山中的庭院也沾染了些许死气，月光冰冷地照向大地，随后而来的乌云甚至遮住了最后一点光芒。
　　“没想到把你救出来，还是要坐牢。”
　　“我真是好惨。”
　　他们坐的地方正当风口，一阵邪风吹过来，司南被吹得抖了两下。顾雪奕右手抓住了衣服的拉链处，然后又紧紧地按住。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远处偶尔会听到守卫们轻微的鼾声。他们应该在十五分钟后有一班轮岗，司南看着不远处的高墙：他们能坐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黑暗处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们，司南感觉到后背发凉。
　　“我们不能继续坐在这。”他说。
　　顾雪奕了然地冲他笑了一笑，似乎对潜在的威胁毫不在意。他右手轻轻地按在对方的肩膀上，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说道：“让她看着吧，她很孤单。”
　　有那么一刻司南意识到顾雪奕有什么事瞒着他，但他不愿意说。
　　这事一定与他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来有关。
　　“那个女孩，我是说今天被你拧断脖子的那一位——或许你们从前认识？”
　　“不认识。”
　　“你没必要杀她，即使你不杀她她也一样会死。而那两个积分，它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还是说杀人对你来说已经是一种习惯？”
　　顾雪奕按了按眉心，沉默了一小会。司南想，他或许在斟酌该怎么回答这一个问题。
　　又或许这一句话刺痛了他。
　　又过了好一会，在他以为顾雪奕已经放弃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听到了那句低沉的，略微有些像叹息一样的回答：“我只是不想她在死前太痛苦。”
　　这句话在说出来的时候，让两个坐在暗夜里吹风的人都感觉到一种解脱。
　　司南认为顾雪奕终究不是太坏的一个人。
　　顾雪奕认为，他终于不必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再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而高兴。
　　如果他注定要死在一个女人手里，那最后的七天，他想活得真实一点。至少在司南面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