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旧时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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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了足足两刻，降羽的神情淡定下来，把饮兮藏住，自若的走向玉桌，脚步刻意放轻。
长臂一伸，降羽拿了块酥软的糕点递给饮兮，看它吃的开心。
“还要。”饮兮央求道。
一回生二回熟，天尊拿糕点的速度快狠准起来，两指捏着一块糕点，放到饮兮嘴边，惬意的喂它。
小饕餮小口的咬，使坏的细嚼慢咽不肯多吃一点，越看降羽越惊讶，心底有点小得意。
降羽刮它鼻子，帮它擦去嘴角的碎屑，“你偷着乐什么？”
偷笑被抓个正着，饮兮毫不心虚，变暗为明的嘿嘿两声，又咬了一口。
它高兴，自己从没见过这么有耐心的人。
“说不说？”降羽假意威胁它，眸子里黑沉沉的。
饮兮假装看不见，“以大欺小，禽兽所为。”
“......”
这个饮兮，明明此前怕他怕的要死，现在啊......简直翻天了。
“本尊若是禽兽，你待如何？”
饮兮的眸子亮晶晶的，狡黠的像藏了个奸雄，平地铺开了浅显的阴谋。
“我不怕，如果你是禽兽......”他速度极快的提起两只腿圈住降羽的脖子，爪子到处抓，“嘿嘿，我可是会痒痒大法的男人。”
饮兮的动作像是一把燎原之火，烧的降羽招架不住，那点缱绻的痒意被无限放大，整个人都压在了桌子上。
宽大的衣袖撞到了桌上的茶杯，不远处瑶池里修行的两人忽然睁眼。
宿遗拽衣裹身，鬓边湿发滴着水落在肩上，一只手将逢诵挡在身后，凌厉的问:“什么人！”
......
这一声石破天惊般镇住了浑然忘却身在何处的一神一兽，饮兮连忙把爪子收回来，拼命往降羽怀里钻。
嘴里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
降羽更是要命，胸口的细密酥麻之感无法忽略，背后......
他的老脸，是真的没了。
“何人擅闯天后宫！”那边宿遗再次冷声道。
降羽瞪了怀里那小只一眼，镇定的转身，瑶池里的人都穿上了衣物，见来人是降羽天尊，一时愣在了那里。
对比两个小辈，降羽真不愧是与天道同生的神，他端着天尊的态度，拿起玉桌上的茶杯，“路过天后宫，有些渴了。”
说完，还真喝了一口。
随即又道:“你们修行，本尊走了。”
宿遗回过神来时，只能看到降羽越走越远的背影了。
逢诵盯着宿遗捉他的手，神情微恙，“那人是？”
宿遗嘴唇动了动，“是位天尊，逢诵，继续修行吧。”
他怎么觉得，这位今天出奇的诡异。
降羽走出天后宫，饮兮忙不迭又从他怀里拱出来，小脸因为紧张而憋的泛红，好不可爱。
“真是好险。”
降羽没忍住，摸了摸它的嘴，在它额头印下一吻，“好了，没事了。”
饮兮此前没与人亲昵过，不懂亲吻为何意，只当这是种交流。
它照葫芦画瓢的站到降羽肩上，在降羽额上也落下来吻。
温润触感从相接的地方晕开，蔓延至全身，降羽只觉得心里有什么按捺不住了。
獬豸天尊皱眉，肩头的饕餮已经顺着他的臂膀滑到地上，雀跃的很。
“降羽，回去啦～”
天宫对饮兮来说无疑是新奇的，可再奇也是伴随着危险的，今天的事它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降羽无奈的摇头。饕餮一族有两双清奇的腿，速度是与生俱来的，这是天道的选择。
因着是神兽又不属于六界，饕餮每每觅食被发现时，总会被追打，所以那双腿，少有他族可及。
只是晃了一下神，那抹雪白便要消失于眼前了，降羽只能压下心中所惑，追了上去。
看来，他真的需要去寻一趟医仙。
到天罚宫门口，饮兮从墙角跑出来，跳到降羽身上，任由他抱着自己进去。
接下来半个月，饮兮都会避开天兵偷跑到天罚宫里，吃着降羽准备的吃食，在殿内为所欲为，门口的天兵也越来越奇怪。
直到某日，降羽抱着饮兮回来。刚入殿，便有天兵手拿文书在等着。
“何事？”降羽抱着饮兮坐下，在自己宫里，他倒是没遮掩着，由着饮兮踩上他堆满卷册的桌案。
天兵虽然诧异天尊何时收了这么一只奇怪的百兽，但到底眼下正事重要。
“天尊，冥界鬼仙一案，出了问题。”
降羽以为饮兮跑了这么久必然渴了，倒了杯仙露给它，谁知低头便瞧见小东西一脸茫然的看着天兵。
降羽不动声色的又把饮兮抱起，正色询问:“说。”
天兵重重点头，“鬼仙本是天宫一员，下凡历劫时不幸因情爱堕落为鬼，此后多番加害历劫众仙。”
“此前天罚宫由冥君协助捉拿惩治鬼仙，罚令卷宗都已清点移交冥界，但近日历劫仙人仍有人所害。”
“属下怀疑，冥界又异。”
降羽虽是抬头听天兵陈述，可注意力全在怀里这只身上。
今日出门，饮兮的样子似是对天宫一无所知，它的主人必然就不是天宫之人。
果不其然，饮兮抖了抖，很紧张冥界的事。
“继续。”降羽道。
“是。”天兵躬身行了一礼，“鬼仙罪名已定，冥界万不敢将其放出，可如今下世仍有祸乱，属下斗胆猜测，鬼仙之罪，当不止一人。”
“合两界之力，所抓获的极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但天罚宫众人并非普通天兵，能在属下等追捕下掩藏踪迹，当是有人帮衬。”
天兵所说句句在理，饮兮听得十分认真，不自觉的抓紧了降羽的袖子。
“这个人，属下觉得，最有可能来自冥界。”
降羽点头，眼神落到饮兮身上，“那你觉得，最有可能是谁？”
“属下认为，有此能力的，只有冥界之王一人。”
饮兮的眸子一点点灰暗下来。
它听了这么久，心里也有了猜测，它知道天兵会怀疑谁，也知道这是合理的，更知道，现在的它已经和冥界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看向降羽，目光里带着恳求，掷地有声地道:“不会，不会是冥君。”
天兵诧异于天尊收的小兽开了灵智能说会道，但他更不明白的另有其事。
“敢问，你如何知道不是冥君？若不是冥君，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在冥界，十殿阎君以冥君为首，最受重视的便是秦广王、楚江王和宋帝王。
秦广王性情耿直事务繁多，抽不出身做旁的事；楚江王性情诡谲多变，可能耐不够；宋帝王为人心慈仁和，做事从来都是恪尽职守。
除了冥君，没有第二个人。
饮兮咬着唇，恼恨的看着天兵，坚持道:“不可能是冥君。”
天兵没有看到天尊越来越沉的脸色，质问饮兮:“理由呢？”
这是饮兮目前最无力的事。朝旌日日夜夜处理冥界事务从不偏颇，凡事劳心劳力，这些都是它饮兮八百年看在眼里的。
朝旌连它犯点小错都不包庇，怎么可能放任那个鬼仙连害那么多人。
可是这些理由，它不能说。
这种无力感比以往来的更加强烈，它在朝旌面前无法为自己辩驳，因为意识不到自己为什么错。
而在旁人面前，它也没法为朝旌辩驳，因为它什么都不是。
心像是被劈开一条天堑，拉着理智不断下坠，良久，饮兮压抑着喊出声:“冥界谁都有可能做这件事，唯独朝旌不可能！”
这句话说出口，抽掉了饮兮全部的力气。
它多嘴了，也结束了。
天兵被饮兮的话镇住，惊讶于这只小白兽直呼冥君的名讳。
降羽的心沉到了底，摆手让天兵下去。
出了冥界，饮兮无权置喙其中任何一人，包括被他可笑行为维护的冥君。
可他真的觉得解脱。在无端被送上来的这些天里，除了来天罚宫，它每天都在想，想自己的定位。
到想起二阎君送它上来说的那句话，它终于想明白了。
它不过是冥君在彼岸花地里捡到的意外，八百年里得到许多，可冥君不需要宠物，冥界也不需要麻烦。
如果它心甘情愿的以人形活动于冥界，朝旌也许会容忍于它，只可惜......它不愿意。
饕餮的骨子里刻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从出生到化形，它可以被多人喂养，也可以自生自灭。
可化形之后，他的人身只能给最亲近之人展示，冥界里，它只愿意给朝旌看。
朝旌于它，如父如母，是它信任依赖之人。
现在到了这里，已经可以了。
降羽把饮兮的脸转过来，用温暖包裹住它，以期驱散它心底所有的不安。
“不是冥君。”饮兮像入了魔一样，固守自己的坚持。
降羽的心被刺了一下，附和他:“本尊知道。”
“你为什么知道？你了解冥君吗？”
降羽摇头，肯定道:“我信你。”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饮兮眼里那抹晶蓝哀恸无声，像一只孱弱的蝶，想寻找破开茧的那根脆弱丝线，却被缠的更紧。
降羽把它举起，尽量让两双眼睛平视，“饮兮，我，想让你留下来，留在我这里。”
掌罚獬豸，第一次用了“我”这个词来称呼自己，他在真诚的期盼。
饮兮愣了下，随后更哀伤了，“你想养我？”
怀里的小东西用词让降羽十分敏感，可一闪而过的东西他没抓住，肯定道:“是。”
“饮兮，今后就跟着本君，由本君教养你吧。”
当年彼岸花里的记忆还未模糊，八百年后竟然还有这么相似重复的时候。
养我？像一只宠物，随时会被舍弃，随时需要迎合主人的情绪？
渴望食物，渴望一个目光的停留，渴望陪伴，哪怕是一瞬。
明明知道会没有自我，可还是没办法不在意主人的心情，在往后的日子里越来越卑微。
饮兮的身子一颤，剧烈的挣扎起来，“我不要，放开我。”
降羽的收紧几乎是下意识的，饮兮的抗拒攥着他的心，那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前不久还因为食物对他放下芥蒂的小东西，此刻的眼里一点留恋都没有。
这是真的想离开。
降羽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饮兮那句话的意思，他解释道:“饮兮，我不是要圈禁豢养你，不是以灵兽的方式，我只是以仙友的身份，请你留下来。”
饮兮只怔了一下，继续挣扎着。
有些话说出来，即便本身没有任何假意，可结合说话者的条件，便没有任何真意可言。
十万年寿命的冥君尚且如此看它，何况高高在上的天尊？
“放开！”
一个狠推，一个不放，推搡间滚在地上，挣扎许久无果，降羽的手不小心按在饮兮后腰处。
“不要！”伴随着这一声，饮兮的泪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天兵推开宫殿的门，瞧见里面激烈之景，连忙低头，“天尊，天姬，属下失礼。”
降羽被突然化身出来的绝美的少年整得怔在原地。
饮兮终于没了桎梏，从降羽怀里爬起来跑出殿外，化为饕餮，一路冲刺。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旧时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