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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幽魂(上) ...

  •   幽 魂

      一

      我是个医生,念了三年神经外科硕士生,专门研究人的中枢神经系统、颅脑,脊髓等等。  三年里,有许多个日夜我泡在手术室,临床学习研究专家们精湛的颅脑外科手术,我也亲自主刀过多次这样的手术,当然还有专家在一旁指导。
      因此,我对人脑的研究如痴如醉,人们通常把大脑和灵魂当成一回事,可我本人却认为有所区别,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我又开始探究人的灵魂,硕士学位到手后,我继续念书,选修了心理学博士学位。
      如今我在一家大医院上班,一般的话,每个月主刀一次颅脑外科手术。其余空闲的时间我并不在神经科上班,而是在医院里设立了一个心理分析室,平常我就呆在那儿等侯病人的到来......
      刚开业时,我的生意是门可罗雀,只有一些大脑康复的病人,感激不尽地前来答谢我,毫无例外,每一个病人都要硬塞一个大红包给我,我断然拒绝。原本我就是被人说成,不食人间烟火执迷不悟的怪人,再加上我现在潜心研究的是人的大脑和灵魂,哪能如此见钱眼开呢。门前常常有人来来往往的,时而也有一些风言风语,心理有病,那不就是神经病......
      没有人上门,是不是说明民众心理健康,灵魂高尚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带着这个问题,请教了一个朋友。他是报社的记者,脑瓜灵的很,鬼点子也不少,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却给我一个建议:“我给你写个简短的广告,以观后效。”
      我觉得这个建议是不是降低了我的人格?堂堂正正的心理学博士,居然要靠广告揽客?目前尚无先例吧,倘若我的导师知道了,不是会很悲哀?不过,研究人的灵魂,我的愿望很迫切,也顾不了这些了。
      广告很简练,寥寥数语:日新月异生存拼博,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大,至关重要请来测试分析,博士先生能给你增进挣钱的大本钱!我看了哭笑不得,然而,我想不妨趁机乐一乐罢了。
      不料,这遭灵验了,一炮打响,上报的第二天,我的号全挂满了,外间候诊的地方门庭若市,直到六点钟还有一个客,大家不认为是看病,所以我称客。
      我的客人,有的非常有钱,还想再有钱,有的穷光蛋,想死钱了。有漂亮的小姐,也有干瘪的老头,有炒股票炒地产的,有炸油条烤红薯的,有坐奔驰开宝马的,也有手推婴儿车、坐轮椅的…他们有个共同点,一见面首先千篇一律地声明:自己心理正常,没有一点儿毛病。
      我当然不能给他们什么本钱,只能言诚意至和他们聊聊心里话,按照科学道理,给他们叙谈叙谈,分析他们所提出问题的原因。不出一个月,我的名声大振,我自己都搞糊涂了,我不认为自己有啥高招,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欣赏我。
      对于我的出名,院长又是喜来又是悲,喜的是我给院里创收,悲的是肃穆安静的医院,变成熙熙攘攘的淘金者乐园......
      人生是个阶梯,既有上也有下。上阶梯就是名利地位金钱等等,下阶梯则是步入内心世界深入探索。可我的客人只有想上的没有想下的。日子一久,我觉得自己的大脑好象出了什么障碍了,由于世事的喧嚣而麻木,我似乎失去了先验的意识层。
      成天晃忽忽,悠悠然的,在这种状态下,这朋友劝我休假几天。让我和他到一个山里消遣松弛一下,他朋友有座别墅在那儿,四周清新优雅,风景秀丽......

      二
      到达那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的朋友在那等侯着我们......吃罢饭,我们就在院子里乘乘凉拉拉呱。
      月亮出来了,它在林子里,露出橙黄色的圆脸。青蛙们叫得一阵高过一阵。这是一幢座落在溪谷上颇有点儿气派的楼房,它由一个拱形的基座横架在溪流的两侧,拱门下有一座石桥,在夜色中,看得不甚清楚,大概它们和黝黑的树林相互掩映着。古老的柏树和杂乱的栗树在月光下,把阴影投到小溪上,摆着各种怪异的姿态,一直拖到远处,除了小溪的流水声,四周悄然无息。
      我们坐在院子里,月亮越升越高,当深夜筱忽而至的时候,月光变得惨淡,还蒙着神秘的银灰色,一阵凉风穿过山谷,扫荡着落叶,瞬间树枝闻风而动......周围笼罩着变幻诡异。在一种莫名的惊悸中,我们把话题都转到世上究竟有没有幽灵鬼魂之说上?
      我发问:四周寂寥无比,为什么在这孤寂的地方盖个小楼?多少使人产生某种幽深的感触。
      我朋友的朋友说——温故而知新。他的话好象有一种超人的魔力,象应验了什么似的…正在这时,一阵猛烈的山风刮起,院子的小门象张开的大口一样,吱呀一声打开了,我们打了个寒颤,只见那些树枝的幽影在摇摆,他把话打住说,睡觉去吧,天晚了。
      来到楼上,我睡在最东头的那间屋里,躺在床上,我的大脑顿时轻松了不少,很快就睡着了。忽然,我的脑袋和身子分了家,整个身子留在被窝里,脑袋晃悠悠地漂浮起来......
      我的脑袋象幽魂,也就是别人看不到的灵魂,晃荡到一个村庄,这个小村庄位于铁路沿线。从车站翻下一个很悬陡的山坡,就到了村庄,村庄的中间是一条大马路,路的远端尽头有座石拱桥,桥上缠绕着弯弯曲曲的爬藤,桥牌上写着——老鸦桥,上面停息着几只乌黑的老鸦,显出颇为严峻、略带荒凉的景观。
      桥东头有一住所,在田野中间一块经过清理的空旷场地上,站立着一组孤零零的农舍。它由一间厨房和一座几间单层瓦房的农舍组成。这些农舍的墙是土墙,已经渐渐开裂,但好象它们是不久前才建造的。风和日丽之中,这里倒是景色宜人,山清水秀。
      屋前一块不大的空地,稀稀落落地植着几棵小小的树苗,这几棵小树可能是建造农舍时随意栽下的,谁知,树苗儿居然打起精神,挣扎地吐出细嫩的叶儿。四周青草东倒西歪,懒洋洋地眯起眼躺着,它们正在打量我这幽魂呢。瓦房后面是一洼菜地,厨房背后是一间矮小的猪圈兼做鸡鸭舍,旁边有一口新挖的水井,水井四周地面都用水泥浇成,已有密密麻麻的裂纹,却还算整洁的。我在村子上空飘晃了一圈,最后又回到那儿,看来,这算是当地一流的住宅了。
      前面是一条小溪谷,溪对岸桥西边也有一户人家,虽说那户人家与别人家一样,炊烟袅绕,但是少有人影走动又缺乏欢声笑语,只有偶尔传出几声凄历的哀叫,不知是老鸦还是人的叫声,煞是惊人......
      我落脚的这座农舍住了好些个人,一开始,我只注意盯着那二个在走动忙碌的女孩,一个叫江水秀,皮肤微黑,略有些粗糙,给我一种坎坷不平的感觉,她那深而黑的眼睛很大,露出的微笑相当友好。另个是汪天怡,一付朝气勃勃的样子,很让我爽快开心。她个子高挑,线条分明,只是穿着与我们这年代不大一样,既简朴又暗淡,倒也能显出一种悠然自得的舒适。
      我闻到一阵扑鼻的食物香味,嘴巴开始嚼动起来,晃进厨房里一看,有几个人,江水秀春风满面地说:“今晚请大家吃鸭子。”随即她又兴冲冲地往村子里走去。
      ......不久,她就带来一个被称为书记的中年男人回来了,马上,大家笑逐颜开地在一起,不说什么废话,稍稍客套一下就开始大口吞食一大盆子鸭肉鸭汤,我虽没了肚子,嘴却馋也很想吃鸭子,可他们根本见不着我,只管在那自个猛吃起来,看他们那种吃相,就可以判断出,他们与我们的年代相去甚远......
      不久我就瞥见了盆底......吃饱喝足之后,那个书记心满意足表扬他们一番,忽然又想起什么事,面色庄重,认真地叮嘱:“你们这里位于村子后面,四处没有农民住户,要注意治安。”
      那个叫王建开的小伙子长得很漂亮,他煞有介事地问,“书记,听说我们老鸦谷常闹鬼呀,特别是我们对面那户人家,曾经出没着什么鬼魂…”我听了吓一跳,他是说我吗?又不象,我是初来乍到的,谈何曾经?况且我是幽魂非鬼魂也,只管放心地听听他们说啥吧。
      书记听了问话,一时不回答只管把烟草塞进烟管,半晌才板起脸说,“我们共产党人不信邪。天不怕地不怕,神不怕鬼不怕!” 就在这时,对面那户人家传出几声人不象人,老鸦不象老鸦的叫声——哇,哇,挺惨然的。连我这幽魂听了都不禁害怕。
      书记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紧张阴沉起来,“不过,这阵村里时常丢失东西,地里的菜啊瓜的总被啥偷了。昨天有只猪在村子里又跑又吼的,活象见到鬼魂似的。”
      其余几个人听了很惊奇:“怎么,猪疯了?”只有王建开不慌不忙地继续吃着鸭肉,而且摆出一副很有味道的样子......
      书记点燃烟后,慢腾腾地说:“猪的尾巴被割掉了,痛得四处乱窜,也不知是谁干的好事?唔,对了,我家今天也丢了一只跛脚的鸭子。”
      “书记,究竟有没鬼魂这回事呢?”王建开又问起来。鬼魂和幽魂算是兄弟吧,我对这话题自然就感兴趣了。
      “说来话长,改天再谈。”书记匆匆忙忙要走了。我挺遗憾的,真想开口说话,费了很大的劲,开了口却没声音,咳,谁让我是幽魂!
      这时,水秀打着手电筒,一路小跑着跟出去,“路不好走,我送送你。”那股殷勤的样子带着明显的讨好。我想,本来该是男孩们去送送书记的,大概,他们看见水秀争先恐后的表情,就懒得再去拍马屁了。
      笑话,拍马屁,如今,应当送大大的钞票。吃只鸭子能解决啥呀,笑死人了,现在,吃高级宴席,都不一定拍得上马屁的,这肯定是经济落后的愚昧年代,我揣测。
      书记他们出门不久,王建开忍不住就哈哈笑个不停,我一眼就望进他的脑门里,猪尾巴是他割的了,不用说,无非是发泄某种不满情绪,这,我就不懂了,此地人烟稀少,多么幽静悠哉,我挺喜欢的,现在,这地方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他有啥不满的呢。
      魏少敏,一个模样聪明的小伙子说,干嘛这么损呀?得好好向人家庄志鹏学学......我赶紧寻看那个叫庄志鹏的,没见着,后来才听说,他到县里开啥积极分子的会议。
      王建开振振有词,“咳,我们成天吃饭,懒洋洋地干活,然后就是睡觉,不也是猪?无非少了根尾巴,既然我们没有尾巴,它们也不该有。”
      我一听就不对劲,不符合我们时代气息,懒洋洋?早就被炒鱿鱼了!无庸置疑,这是一个懒虫滋生的年代,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蛀虫?我们现在这年代啊,大概没有多少懒虫了,但蛀虫倒不少,什么年代,没有病虫害呀......
      汪天怡有点气恼的话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你咋不想想,它疼不疼?再说我干农活,可从不偷懒的。”
      我在一旁想,喔,有意思,这么俊俏的小妞干农活还会积极,不简单哪,就不知她一年能挣多少钱?其实,挣不了钱也好,娶她做媳妇挺乐的,我已三十五了,至今还是王老五,条件并不高,就是没有上眼的!眼下这看上的又摸不着。
      王建开回答,“我管它疼不疼?又有谁来管我们苦不苦呢?你们不偷懒有啥用。到头来只能是庄志鹏当先进。我们又何苦卖傻力呀?”
      魏少敏说,“那么书记的鸭子是你......?”王建开一口否定了,还嘻皮笑脸地发了誓:“谁偷了谁就是鬼!你们看,天这么黑,对面怪叫声又响了,我都不敢出去送书记,还敢偷吗?在说,偷了就得吃,少得了你们呀?”
      我看他的胆子倒是蛮大的,不至于怕黑怕啥的,男孩吧,调皮捣蛋,倒腾些坏事是免不了的。依我说,他的家庭背景在这群人中间是最优越的,偷嘛,没这必要。
      我正在猜测又是哪个男孩干的好事,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汪天怡说是曾原青回来了就去开门,我斜眼望去,他怎么与我朋友的朋友有点相象,个倒不矮只是太瘦了,面黄肌瘦的,说不定是弟弟吧。
      只见,他满头大汗,从外面一挤进来,就笑嘻嘻地要求:“让我也尝尝你们的鸭肉吧。”汪天怡说:“只剩下一块了,你吃吧。”魏少敏却感到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吃鸭肉呢?”
      曾原青用手抓起鸭肉,塞进嘴里,大口咀嚼一时顾不上回话,好不容易才腾出口来说话:  “水秀不够意思,这跛脚鸭子是她下午请我杀的。”
      这么说来,鸭子是水秀偷的喽?哈哈!我要笑死了,女孩家也来这一手?偷书记的鸭子,请书记吃?什么意思?
      王建开一边打饱咯,一边说,“看看,你们差点冤枉好人了,搞得大家是非难分、真假难辨。”说罢,他对着魏少敏,汪天怡诡秘地笑了一下。
       “怎么回事?”曾原青不解地问起来。
      王建开刚说到闹鬼了。曾原青就活灵活现地讲起来,一个凌晨,他到大门外撒尿,千真万确看到一个黑影在对岸那户人家里飘然出来,吓得他连尿都没了......
      我一看,就知道曾原青的家境很穷,本人体弱多病,因此好吃不好做,有时喜欢顺手牵羊,他的要求很简单,只限在吃饱、吃够、吃个痛快。这种人谈不上坏,但有时挺烦人的。
      就是现在,大家都回个自房间关门休息了,他还跑到屋外,站在窗外,从栏栅空隙中伸进手来要求女孩们给他点糖果和饼干,他可怜的样儿真让人无法拒绝。汪天怡同情他,少不了给他点。
      曾原青就站在外面一边嚼着饼干一边和女孩们瞎扯着什么,最后抿抿嘴心满意足地离去......
      他们都睡了,我觉得自己也累了,迷迷糊糊就在一个空房里休息着......
      (待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幽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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