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一一九九

2、贰。

　　满朝文武，满袖清风之人或是奸妄之徒莫不忌惮杨萧三分。杨萧按身份，是先皇的二弟，按职位，是殿前一品武官。手握着皇城内外重兵大权，统领这江山内外的几十万部队。皇帝也信任他重用他，也从来不开口询问或责备他所做的事，似乎也有点怕了他。
　　这样的人物，哪个朝代都定是被巴结被奉承的。

　　杨萧在酒席里面沉默着喝酒。正对面是娆娆起舞的美人。他每喝完一杯，身边的人必定会殷勤地斟满空的杯。杨萧不发话，不看那人一眼，也不道谢。只是仰头一口饮尽，再等人添新。
　　觥筹之间有人谈起朝里的话题，但杨萧毫无兴趣参与。兴致寥寥的时候眼前青色一晃而过，一个身子软软地就欺上来。
　　“公子，为何愁眉不展呢。”
　　娇滴滴的声音混在筵席的杂乱里进入杨萧的耳朵。杨萧还是不说话，只是抬起右手搂住那舞女细软的腰，有些用力。那女子故作疼痛地轻喊一声，倒在杨萧怀里。
　　并不像是一用力仿佛就会折断的模样。
　　杨萧心里烦躁地想。在怀里女子的耳鬓厮磨里抬起头来，恍惚间好像见到门外默立的如纸般轻薄苍白的身影。
　　心里骤然一惊。不顾怀里的女人站起身来踢开桌子，疾步走到门边。
　　没有人。
　　好像是心里早预料到般的，门外并没有人。
　　“杨大人，怎么了？”
　　门内的人都紧张起来，以为出了什么纰漏，纷纷往门外探头。
　　“没什么。我想我是醉了。今日，就先回去了。”
　　杨萧说着，抬脚就走。自是没人敢拦。出了府门，跨上门边的一批马就往家里飞奔。

　　莫湘在□□的花园里抬眼望气喘吁吁的杨萧。从铺着金色锦绵的紫檀木躺椅上缓缓地抬起身，略带笑意地问，怎么了。
　　杨萧说，没什么。看看你在哪里。
　　莫湘淡笑着说，我不每天都在这里么。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杨萧不说话。走过去坐在躺椅上，把头埋在莫湘的衣衫里面。
　　“你又喝酒了。”莫湘闻到杨萧身上的酒味，抬起手来拨弄了一下杨萧的头发。
　　“一点儿罢了。”杨萧在莫湘的怀里喃喃地说。他闻到莫湘身上好闻的味道，某种花的香气。清清淡淡地，让人觉得干净心安。
　　“还有脂粉的味道。”莫湘又说。语气就像是闲聊一般，但表情黯然下来。
　　杨萧不说话，开始从颈窝亲吻他，狠狠地把他推倒在躺椅上。
　　虽然下面垫了好几层最软的锦绵，不疼，但是莫湘的眼泪默默地从眼睛里面掉了出来，一颗接着一颗地，没有出声。
　　杨萧或许没有看见，或者是看见了但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发出沉重的喘息声，一昧地索取着，仿佛要把怀里面的这个人揉碎了一般。

　　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只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男人，承着杨将军的欢，被养在后花园里，天天风流夜夜笙歌。
　　姬桁坐在茶馆里侧耳听那些人绘声绘色地传言着，还在纷纷猜测杨将军府上的那人是何等姿色。听了那些风言风语，姬桁手指一紧，夹菜的筷子断掉了。
　　默不作声地用法术还原，姬桁心下却继续恼怒着。

　　在姬桁中了毒，半生半死间莫湘给过他一株解毒的草药。手伸到跟前，是一双细腻白皙的手。姬桁说，你倒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妖怪了。莫湘淡淡地温润地笑，不像姬蘅那样冷冷的。那感觉像极了姬桁在某个墓中的墙上见过的那块羊脂玉。若不是忘记了那墓在哪里，姬桁倒是很想把那块玉抠出来送给莫湘。狗族的鼻子灵敏，于是闻见莫湘身上的花香。
　　“真好闻。”
　　“那个人也这么说过。”莫湘由衷地高兴起来。高兴的时候，身上的香气就会加重几分。

　　莫湘在红锦凤凰的棉榻上睁开眼来。姬桁怒冲冲地站在他面前，简直就像要来讨个说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姬桁受了委屈。
　　“怎么了？”莫湘笑问。心下便知姬桁为何来。他不是没有听说城内城外的风风雨雨，但是杨萧对这些从来不曾在意。他又有什么要在意的东西呢。
　　“快跟我走吧。”姬桁伸手拉他。莫湘没来得及躲闪，被姬桁拉住手臂。
　　手臂细软地似乎禁不起盈盈一握。姬桁有些心疼。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花草精都是这个样子，似乎很容易被损坏。
　　于是姬桁当下也不敢用了大力拉他起身。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在这里到底报的什么恩？何苦呢？”
　　他心里面根本不觉得杨萧那狗东西对莫湘有恩。虽然莫湘一直固执地觉得。
　　“不过是说你好看，夸了你一句，给你挡了几个雹子，算什么呢。”姬桁说着，浅灰色的眼眸里尽是不屑的神色。
　　莫湘一双淡紫色的眼瞳看过来，说，但是我觉得对我来说很重要。
　　姬桁看他尽是坚决，叹气，说，我给你从南方带了一些点心，下来吃点吧。你喜欢的那几种。
　　莫湘试着动了动身，又说，算了吧。一会我再吃。
　　姬桁觉察到不对，瞪着眼问，你怎么了。
　　莫湘说，我……很痛。
　　眼里面漫延出满溢的眼泪，但是终是忍住了没有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