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镜子里的媳妇》叶寄舟

19、怪异

　　芷涵拿着已经画好了的地图朝着院子里病歪歪的桐树边上的石桌走去，那桐树尚小，枝叶又大病一场似的稀稀拉拉，根本遮不了多少日光。

　　芷涵走到桌子跟前，一个诀唤起一阵微弱乖巧的风在桌上徘徊，将桌上不知落了多久的灰全部卷了起来。然后跳崖一样的携着一堆灰尘从桌边上跳了下去，余下的风将灰尘落地时逸散出来的一点按了下去。一点微尘也不曾落到就站在跟前的芷涵身上。

　　芷涵这才像是满意了一样，将那叠地图平平整整的放在了桌上。双手像是固定一样地按着图纸的边角上，然后自己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神识从周身一点点朝着方圆不断扩大，最后将整个涪陵成全部容纳进来。

　　涪陵城门口那金光闪闪的涪陵、城内杂七杂八的大街小巷，包括城中来往交谈的人，全部都被院中的芷涵清清楚楚地“看见”。

　　看不见的神识如同水一样，慢慢地地晕染开去。无孔不入的神识掠过蹲在远处一处房脊上的白狐时，白狐像是察觉到了一样嘴角上依次排开的胡须微微抖了抖。原本矜持放在前面的右前爪抬了起来，往下指了指那看似平平无奇的房子，这才又抬了起来，给自己梳了梳毛。

　　原本一往无前的神识顿时慢了下来，分裂一样的分出大半落下去将房子紧紧包裹住。余下的神识则是继续往前，探查着前面的地域。

　　白狐放下爪子，在身后拢成一股的尾巴划拉一下散开，扇子一样的缀在身后。然后它又看了眼没什么动静的房子，幽幽站起来，优雅地在房顶上踱步。

　　说是如此，却也是几个眨眼就看不见那条油光水滑的狐狸了。

　　芷涵将神识投进去，却还是什么也没发现。明明感觉到它不对劲，却还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才是最大的不对劲。

　　然而这样的地方，涪陵城有好几个，东两个，西三个，从南到北还有五个。

　　芷涵手腕一抖，不知道从哪里都出一支蘸着朱砂的毛笔。眼睛也没睁开，刷刷刷在地图上用朱砂一个个都圈了出来。

　　另外，还将灵力源源不断的从手指接触的地方输送进地图，将神识捋清可走不可走的小巷添了上去，同时还将原先构思错误了的路线扳对了。然后对比了一下，发觉确实没什么错误遗漏以后，这才将神识如潮流一般，慢慢地收了回来。

　　“……时候到了……”

　　神识收尽之前，芷涵突然听见有人说了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神识已经完全收了回来。

　　张开眼睛的芷涵还没来得及深思这句话所蕴含的深层次的意思，就和几乎已经凑到面前来的满是裂痕的树皮一样的脸对上了。

　　正是深情对望的时候，芷涵一脸淡定把那个老树化形还没化利索的脸拍得远远的。末了，还忍不住抖了抖手，嫌弃那张脸粗的磨手。

　　那把人拍开的手微红着，一看就是双娇嫩的手。

　　那半树人也没料想这人刚睁开眼就是一巴掌甩了过来，把他甩了好远。他捂着脸一脸呆滞的坐在地上，然后慢慢地转过头来，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了退。

　　芷涵倒也无所谓，照旧淡定地将那一叠地图怼了怼，卷起来塞进了乾坤袋里。

　　没过多久，那树精又像是失忆了一样凑了上来：“我看到了，跟着你一起的那个是个白狐精，你也是狐狸精是不是。”他那话说的很笃定，就像他说的就是真理一样。

　　芷涵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反驳。想着这树精大约是个刚化形的乡里汉，不然就是个修炼傻了的笨木头。不过看了看他那张化形失败一样的树脸，默默地将第二个可能给删掉了。

　　毕竟这世道，素来只有青丘上的狐狸才是九尾，才有成为九尾的天资。而青丘上的，整日餐风饮露，严格说起来其实算是仙，万万是同妖精扯不上关系的。

　　那树精见芷涵静默不语，竟认为她是默认了自己是狐妖。于是长叹一口气道：“你还挺聪明，知道往这里跑。”

　　芷涵惊了一下，面上仍是不动神色：“我是被夜歌捡回来的，选来这城里还有这些讲究吗？”

　　树精故作严肃道地点了点头，故作玄虚一样的说道：“这城中，其他地方都会吸食渡灵城外人的生命力，只有这里，不会。”

　　“为什么？”

　　树精表情垮了下来，猴子挠痒痒一样面目狰狞地抓了抓脑袋，然后说道：“不知道，大约是这个宅子本身就是为了让那个书生活下来吧。”

　　“书生？你是说夜歌？”芷涵一把抓住重点，然后追问道：“你是说这座宅子的主人，不是涪陵城的人？”

　　“这座宅子的主人，都不是涪陵城的人。是城主不知道从城外哪里带来的孩子。”树精忧郁了一下，“不过他们长大以后，就都不见了，新的外城人也就跟着住进来了。原来涪陵城还是有好多妖精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城里突然开始吸食人的生命力，慢慢地，妖精们也就没有了。只有一直住在这宅子里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活了下来。”

　　“是吗……”芷涵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却又想不通这个中缘由，只能知晓这涪陵城确实是有问题的，并且问题还不小。

　　“小狐？”树精又飞快地从悲伤里脱离出来，看着若有所思的芷涵，忍不住喊了一声。

　　芷涵没有抬头，自顾自想着，甚至为了更清楚的知道这城里的事物，她还算了起来。

　　然而毫无意外的，什么也算不出来，只能算出来这城中一切都很正常。

　　不过结合树精说的那些变化，以及明明不喜欢外城人，却还是会养一个，然而等到长大却突然消失等等来看，这涪陵城绝对有什么事情。

　　什么也算不出来的芷涵抬了眼，看了眼头顶上那抹虚假的蓝色的。勾着唇嘲讽的笑了起来：“瞒天过海？倒是有几分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