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师》甘草柴胡

47、内力灌注

　　谢凝晖对自己为什么会被单独带离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质疑、挣扎都没有意义，他索性沉默地跟着来人离开。
　　谢凝晖被带到了一间耳室，有一个宦官端了一大碗汤药过来放在他面前。谢凝晖低头看了看汤药，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此人气息绵长，太阳穴外凸，显然也是内力深厚之人。
　　“这是什么药？”谢凝晖努力放平稳声音问道。
　　“喝下去对你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怎么样，你是自己喝还是让咱家动手灌你？”宦官道。
　　谢凝晖皱起眉头。有好处？这碗汤药难道是散功丹的解药？可是闻起来却又不像。
　　“麻利着点！药里没毒。”那宦官开始不耐烦起来，“咱家要杀你就跟碾死个蚂蚁一样，用得着下药吗？”
　　罢了，谢凝晖心一横，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他倒要看看这碗药会带来什么好处。
　　喝下去不过片刻功夫，谢凝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变得暖融融的，这股暖意不断扩大，逐渐从胸腹延伸到四肢和头颅。暖意所到之处，身体开始变得绵软无力，连神志也不清醒起来。他踉跄了几步，跌坐在一把椅子里，头颅软垂，睡死了过去。
　　恍惚之间，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浸泡到了一片温暖的水域中，这片水域是如此温柔包容，让他感觉仿佛自己的身体能够在这里无限生长和舒展。
　　然而就在谢凝晖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这温暖水域中的时候，他的胳膊却一左一右被两只冰冷的铁钩搭上，脚腕随即也被牢牢扣住。谢凝晖悚然而惊，欲待挣扎，然而意识却似已经与身体割裂，无论内心想要挣开束缚的意愿多强烈，身体却只能任由摆布。
　　惶惑之间，忽觉有一只手按上了他的头顶，接着一股内力由这手掌中发出，穿透了他的百会穴，灌注而入。这股内力强劲而霸道，层层相续冲刷着谢凝晖的七经八脉，所到之处如钢针穿透一般疼痛。谢凝晖浑身颤抖，满头大汗，奈何不仅挣扎不动，连眼睛也睁不开，只能生生忍受着。幸而他所浸泡其中的温水似乎有镇定止痛的效果，轻轻在他身周荡漾，稍稍减轻了他的痛楚。
　　这种状况不知持续了多久，头顶上的力道才卸去。谢凝晖只觉得疲累至极，彻底陷入昏睡。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张干爽的床上，四肢没有了束缚，但仍是软绵绵地抬不起来。丹田部位却热辣辣地，有一种强劲的力道在涌动。
　　谢凝晖惊疑不定，他好似被人用巧妙的手法从外部强行灌注了不属于自己的内力。但是这些人为什么要给他灌注内力？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毫无头绪。
　　到了晚间，有人端来食物给他，饭后又是一大碗汤药。喝完汤药，谢凝晖再次陷入昏沉。朦胧之中，先是有人以双掌抵住他的后心，用内力引导他体内那股外来的力道沿着七经八脉周游流转，并尝试和他自身原有的内力融汇交融。
　　之后，他又一次被浸入了那池温水之中。不知是不是吸收了外来的那股内力的缘故，他的五感更加敏锐，能清楚地闻到温水中混杂的各种珍奇药材的味道。当身体被锁定，又有一股力道沿着他的百会穴灌注而入。这一次他所遭受的痛苦比上一次更甚。而且这次的力道与上一次也不相同，当三股不同源的内力在他身体里交错的时候，那种冲击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撕裂。
　　直到他被从池水中捞起来，平放在塌上的时候，那种撕裂的痛楚都没有完全消失。
　　如此一连过了七天，谢凝晖每天被注入的内力越来越强劲，痛楚也越来越强烈。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断猜测他被这样对待到底是为什么，到了后来，他所有的精力都被用来应对那些被强行灌入到他体内的内力，勉力去接纳和融汇，以免真气爆体而亡。
　　第八天清晨，他从床上醒来，发觉自己体内的药力终于完全消退，身体不再是酸软乏力的状态。同时，他赫然发现，整个世界也变了一种样子。
　　他能清楚地看到三丈开外门帘上的布纹。他可以分辨出屋外院中的各种声音，包括鸟鸣，风吹树叶的声音，甚至花瓣零落的声音。他能闻到透过门帘传过来的药香和食物的香味，尽管这味道还十分稀薄。
　　过了片刻，门帘挑起，负责给他送汤药的那个宦官走了进来。
　　现在谢凝晖已经从气味和声音分辨出，每日助自己运功融汇外来内力的，也是这个宦官。
　　那人进来看到谢凝晖已经穿好衣服坐了起来，就径直走到谢凝晖身前，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食指和中指刚好搭在脉络上，凝神片刻，松开了手。
　　“还好。”那宦官道：“咱家接下来会教给你一段歌诀，你如果不想走火入魔的话，就每天按照这个歌诀勤加练习，听懂了没有？”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灌注内力给我？”谢凝晖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等会儿你自然知道。”
　　“请问你高姓大名？”谢凝晖问。此人内力异常深厚，又深通医理，断然不是个无名之辈，如何到了宫里做了宦官？
　　“这你更没有必要知道！”那人的态度却十分强硬，呵斥道：“不要问那些和你不相干的东西。咱家现在就说歌诀，不想早早完蛋的话，你就给我小心听好了！”
　　谢凝晖收束起所有念头，凝神细听。

　　三日之后，谢凝晖再一次被维祯召见。
　　这一次，殿中不仅有何渊及其门徒，连重石三老及唐弘、赵世麟都在场。
　　维祯身边的侍从个个神情戒备，生怕这些江湖不法之徒暴起伤人。
　　但这些人饮食里一直掺杂有散功丹，身上内力全无，四肢无力。加上连日来处于维祯的威压之下难以翻身，这会儿都不免带上了几分瑟缩之意，并无人敢做它想。
　　谢凝晖进得殿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维祯坐在御座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台阶下束手站立的重石众人；而被维祯扫视着的那些人，则神情萧瑟，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挥洒气度。
　　便是何渊，尽管仍然站得笔挺，他的背影，却也并不如往日那般坚实伟岸了。
　　而在重石众人眼中，谢凝晖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他双目神采湛然，行步轻捷有力，竟像是短时期内内力陡然增长了一大截。
　　何渊听到谢凝晖不同以往的脚步声，蓦然回头望向门边，及至看到谢凝晖面色，不由大惊，几步上前握住谢凝晖手腕扣住他的脉门，松开之后又换另一只手，谢凝晖只感觉到何渊的手指都在颤抖。
　　何渊紧紧握住谢凝晖的手腕，双目望向御座上的维祯，悲愤道：“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