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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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星闪烁着微光，林间渐渐升起岚霭。
玄英如约来到城外树林，手中除了玄英剑，还提着一小壶酒。
不知过了多久，岑寂间响起跫然足音。
玄英回首望去。
林间影影绰绰，显出一道黑影。
黑得像夜，浓得像墨。
故她已从树林中走出，却如仍停留在阴影下。
她的步子依旧轻盈，只比离开前沉重些许。
她的唇上没有血色，可从她身上却透出浓烈的血腥味。
这使得她身上的黑衣更加暗沉，沉得像是由鲜血浸染而成的。
但玄英知道，他不必去追究那是谁的血。
可以肯定的是，她至少没有受到致命伤。
劲装紧紧包裹着她的身躯，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道伤痕。
剑锷上残留着血迹，沿着剑刃一点一点滴落。
廿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腕间略用两分薄力，剑身便被震裂成几截，当啷落在地上。
玄英试图从她微蹙的眉头窥探她的内心，可惜除了那丝转瞬即逝的厌恶，他什么也没能捕捉到。
他不觉挫败，因为这已足够。
虽然他正越来越看不透她，但依他过去对她的了解，他仍从迷雾中明悉了一点——
这把剑对她来说，已然成为一件污秽之物。
廿七翻身上马，轻勒缰绳，马儿便踢踏踢踏地走了起来。
玄英驭马紧随其后，道：“我听九渡说，前些日子上面寻到了一把还未开刃的商朝古剑。”
“是么？”廿七这样问道，虽然她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询问。
玄英道：“那柄剑一运回咸阳，便被下令封存入库。见过其真面目的人，不超过三个。”
廿七目不斜视，神色泛泛。
玄英看向她的侧脸：“你似乎不怎么好奇？”
廿七说：“剑都是一样的。”
玄英笑言：“可这柄剑不一样。”
“你见过？”廿七侧目而视，清冷的墨眸凝睇着他。
玄英闷闷低笑几声：“自是没有。”
廿七淡淡地收回视线，驾马跑了起来。
玄英轻笑一声，扬鞭策马。
“唳——”骏马高声嘶鸣，拔腿狂奔了起来。
马蹄扬起飞尘，二骑淡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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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新郑很不安宁。
大将军姬无夜被人杀死在府内。
士兵连夜封锁了整个都城，一列一列打着火把，持戟穿行在街衢间。
动静甚至吵醒了睡梦中的韩王安。
张良透过半掩的窗户望向街道，秀美的长眉微微蹙紧。
消息总是长着翅膀，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新郑。
所有得知姬无夜被杀的人皆为之震撼。
放眼七国之内，谁人能从八尺刃下取走姬无夜的性命，然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开将军府？
在此之前，没有人认为世间存在着这样一个人。
但今夜过后，这些陈旧不堪的臆想都将被改变。
虽然这位神秘的杀手尚未获得佩剑，所以自然也没有名字或代号。
可任谁也不会认为，她只是个无名小卒。
而不巧的是，这个杀人如翦草的顶级杀手站在流沙的对立面。
这是一个过分强大的敌人，其面目尚未展露在世人面前，其阴翳便已如夜色席卷大地。
张良心中甚至隐约生出一种预感——
待这柄无名之剑获得姓名，不再收敛锋芒，势将光华毕现、纵横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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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二十年，咸阳
天色渐晚，殿内却没有燃灯。
一樽剑架立在殿中央，上面横放了一柄长剑。
此剑样式古朴，以龙头为剑首，剑柄较普通的剑更长半寸。
剑鞘上镂刻有繁复的赤色龙纹，被沟壑中的锈渍染成玄色。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月前，它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在经年的尘封中，剑与鞘上的锈渍更重了。
工匠们奉命为它开刃。
他们小心洗去剑上的泥渍，极认真地磨去所有锈迹，又用最好的剑油封护剑身。
这是柄非比寻常的绝世好剑，埋藏地下千年，依旧削铁如泥。
但它也是柄与所有同类不一样的奇怪的剑。
无论工匠们如何打磨，它始终都黯淡无光。
诚然，它是有生命的，可在等到那个使它焕发光彩的人之前，它都不会从长眠中醒来。
这时候，沉重的殿门徐徐打开，一丝微弱的光映入殿内。
龙头睁着赤色的眼睛，注视着步步靠近的来人。
廿七在剑架前停下脚步。
剑尚未出鞘，她却已感受到强烈的凶气，她的灵魂不由为之震颤。
殿上响起一道阴柔而慵懒的声音：“据说上古之时，曾有一种以活人铸剑的禁术，以此术锻造而成的剑无往不利、无坚不摧，凡人持之便可弑神。”
活人铸剑？廿七目光微凛。
那声音继续漫不经心地施施道来：“商朝铸剑师解无咎痴迷此术，苦心钻研数十年，终于铸出这把龙吟剑。”
“剑成之际，解无咎跳入铸剑池以身殉剑，将熔化的铁水引进剑槽，注入那所谓的魂魄之力。”
“剑身光华大作，发出一声龙吟。千锋辟易，百剑蒙尘……”
赵高突而话锋一转：“然，此剑仍未铸成，你可知为何？”
廿七说：“属下不知。”
赵高没有立时解惑，而是将目光投向龙吟。
“不想看看你的新佩剑？”他问。
廿七抬手抚上剑柄，“噌”地抽出长剑。
剑身修长、起脊，两面计四纵四锷，威严，凶戾。
廿七的目光先是落在剑首的龙头上，然后扫过剑颚下方的古字，最终停驻于那道贯穿剑脊的浅壑上
这的确是把好剑，以之指天则云起雷降，以之斩地则崩陆成壑。
因此，它注定要呼啸天地、纵横四野。
廿七以剑指抚上剑身，长剑溘然发出一声低鸣。
随着她的指尖寸寸抚过剑身，这声低鸣声音逐渐变得清亮。
最终化作一道澄明的长吟，有如剑成之时的那声龙吟，回荡在空阔的殿堂内。
赵高以手支颐，指甲轻敲扶手。
“剑离不开血，在饮足血之前，它只会是一柄残剑。但铸成之后，它却将成为一副空壳。”
廿七敛目。
是的，剑与奴隶，本就是互相依赖，互相成就。
待到龙吟铸成，这副躯壳内，装的就是她这柄利剑了。
赵高道：“你和它都是独一无二的杀器，与旁的那些不一样……”
说完，他摩挲着右手上的戒指，问道：“烛阴这个名字，你可喜欢？”
罗网中人没有过去，没有姓名。
自他们踏上这条路，这一切便都被抹杀掉了。
手中的佩剑就是他们的名字。
而自罗网现世，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得赵高亲自赐名。
她是第一个。
但面对这无上的荣耀，廿七脸上却不见喜色，甚至半点波动也没有。
她只是抬起眼眸看向赵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谢大人赐名。”
赵高满意地勾起唇角。
钟山之神烛阴，蔽于委羽之山，身长千里，口中衔烛，照之以四方。
它的光芒甚至能够照耀极北的阴暗。
但在这片深不见底的溟渊中，它只会成为笼罩在大地上的阴翳。
正如她一般。
他缓慢地闭上眼睛。
“去吧。”
去吧，以身为炉，以血为火，铸造一柄绝世凶器。
在它惊世而出的那一天，献祭出你最后一缕魂魄。
至此，你与它将再不可分离。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番外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