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天行九歌]》Juste

35、寒宫惊梦

　　云绰回到紫兰轩，正欲找韩非交换一下信息，却并未见到他的身影，且紫女也不在，于是问向绿荑，却听绿荑答道：“公子不久前说要姐姐陪他喝酒，两人便出门去了。”

　　“喝酒？”她一头雾水。

　　要喝酒为什么不在紫兰轩里喝？最近因为赤眉君的关系，新郑城非常不安全，就算是白凤和墨鸦，最近也不会天天出去了，他们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门去……

　　这时绿荑突然想起什么，给出了一个信息：“公子提到过一事，今日姬无夜派去守卫太子府的士兵是从王宫调派过来的禁卫军。”

　　云绰闻言色变——姬无夜手下重兵何其多，却独独将王宫禁卫军调出来，其真正的意图可谓昭然若揭，不过他之所以能有机会将禁军调离韩安身边，权因为太子府遭遇天泽的袭击，而天泽又是他放出来的，那么这就意味着他们二人之间并不是全然没有沟通的……

　　同绿荑打过一声招呼后，她离开紫兰轩。

　　﹋﹊﹋﹊﹋﹊﹋﹊﹋﹊﹋﹊﹋﹊﹋﹊

　　月色如钩，寒光泠泠，韩王宫内灯火辉煌，冷宫却依旧空旷破败，在辉月的照耀下更显寂寥。这片断壁残垣荒废了十几年，宫人除非必要，否则是很少愿意踏足这里的，然现下此处却聚集了不少人，为这夜染上不安的气息。

　　“呜啊……吼……”阒寂间响起很多道嘶哑的低吼声，俨然非人类发出的声音，顷刻前还鲜活的生命此刻已在蛊虫的侵蚀下变成一具具浑身灰绿的行尸，眼睛失了光彩，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却不失敏捷，诡异无比。

　　韩非被护在身后，默默地看着卫庄和紫女挥剑将这些行尸斩于剑下，手心渗出冷汗，大气不敢出。

　　他正不自紧张着，却见这时石墙后突然跃出一道白影，眨眼间便落到了他的身前。

　　见此，他当即稍稍放宽了心，笑着喊道：“云妹妹也来了。”

　　云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将视线投向天泽与驱尸魔，登时目光一动，定定地看向天泽——他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呼吸紊乱而急促，气短而虚，似乎整个人正遭受着莫大的痛苦折磨，这样的病状……

　　体内的痛楚越发强烈，引得天泽咬紧牙关，双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韩非几人，面露不忿之色，最终还是沉声喝道：“走！这次算你们走运。”

　　他恼怒不已，转身离去，驱尸魔收起手中武器随他离开，行尸们蓦地被抽去了力气，纷纷跌倒在地，彻底失去气息，云绰蹙眉看向天泽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哥哥！”这时，右方忽然响起女子的娇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清来人后，韩非顿时寒毛卓竖，双唇颤抖，几不成声：“红莲！”

　　闻声，天泽微微勾唇，身后的蛇头锁链随他的意动飞向不明所以的红莲，与此同时，卫庄和云绰霎时飞身出去，想要阻止他。

　　“不要！”韩非惊慌失色，双目大张。

　　“呵。”驱尸魔轻哼一声，招魂铃一挥，唤出一阵迷雾，三人随即消失在迷雾中，只一瞬便已杳无踪迹。

　　“他们还在这里，但气息却完全消失了。”云绰眉头一皱。

　　卫庄冷声道：“他很懂得藏匿。”

　　云绰收剑入鞘，而后反身看了一下韩非，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他很在意红莲，这就是天泽想要看到的。像他那样的人，心中的恶意绝不会少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韩非一声叹息，脑海中浮现出红莲的一颦一笑，叫他更加无可抑制地感到恐慌。

　　“暴露自己在意的东西，会让敌人看清你的弱点。”卫庄语气冷淡。

　　听罢，韩非没有说话，轻轻攥紧了双手。云绰看向他，出声说道：“我来的时候听守门的士兵说，你父王身体不虞，除了明珠夫人不愿见任何人，连相国大人都被拒之门外。”

　　闻言，他心中一惊，同三人告辞后便急匆匆抬脚离去，背影难得有些慌张。

　　﹋﹊﹋﹊﹋﹊﹋﹊﹋﹊﹋﹊﹋﹊﹋﹊

　　秋风萧瑟，明月藏在乌云背后，光芒黯淡，夜空于是越发晦暗。

　　寒夜从来都是如此清冷，可今夜却好似比从前的每一个夜晚都要更漫长、更寒冷，也更黑暗，黑得几乎就要看不见明天的黎明。

　　云绰靠在窗边，仰望着无尽夜色中的朦胧烛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窗台。

　　在意之人从某些方面来讲，的确就是一个弱点，一个致命的弱点。如果一个人前进的路上没有任何牵绊，那他尽可以去选择自己的方向与目标，无论是奔跑还是停滞，他都是自由的。可惜凡人皆有弱点，只是并非每个人都有保护它的能力，或许在强大到足够护全它之前，最好不要轻易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脚下的羁绊……

　　她收回视线，踟蹰良久，最终还是纵身一跃，离开了房间。

　　﹋﹊﹋﹊﹋﹊﹋﹊﹋﹊﹋﹊﹋﹊﹋﹊

　　韩王宫内一片寂寂无声，除了巡逻士兵再无他人，她几个兔起鹘落飞到红莲的行宫，踩上石阶来到花园内的凉亭。亭内只有一座石桌，上面随意放着许多画儿，大多是些莲花，千姿百态，想来是公主闲来无事画的。

　　她站在桌边，拿起其中一幅上了色的来看。公主丹青妙笔，将莲花画得栩栩如生，只是寥寥数笔也能透出清雅韵味，和师傅的画风确有几分相似，甚至和她的更像些。

　　她看着这幅画，心中一时间有些怅然失落——大概师傅当初愿意收养她，只是因为她让他想起了他的小侄女罢。他曾经说过，女儿家本就是该受到万千宠爱的，就算有些骄矜也无所谓，反倒就是要有脾气、有个性才好，可她并不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她平庸、普通，甚至是有些鄙俗、孤僻，她讨厌万众瞩目，只喜欢独来独往，就像他说的那样，一根无枝子，只能扎根在地底，永远也做不到光彩夺目。

　　她不是他理想中的那种孩子。

　　这样想着，她的情绪蓦地沉入谷底。

　　“嗳……”

　　这道叹息声几不可闻，只须臾便飘散在风中，她将画儿放下，转身离开凉亭。在她走后，一阵微风拂过，石桌旁出现一袭黑影，从怀里拿出一幅画儿。

　　不多时，有侍女言笑晏晏地过来收拾红莲公主的画作，凉亭里已空无一人，只余繁花飘落。

　　﹋﹊﹋﹊﹋﹊﹋﹊﹋﹊﹋﹊﹋﹊﹋﹊

　　夜半丑时，月上中天，栾清君府内安寂如常，云绰站在桥上，望向平静水面，心中竟然生出一种就这么枯站到天明的想法。

　　只是虽然今天的确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但她却始终无法言明，自己心里究竟是为的什么缘故而翻腾不休……

　　辰时，她回到紫兰轩，无瞻阁内却只有紫女在而不见卫庄，韩非和张良也没有来，不知是去了太子府还是其他地方，于是她旋即又离开紫兰轩，去了太子府。

　　无双鬼被关入大牢，东门失守，但毒瘴却一直没有消散，故而士兵们不敢轻举妄动。她来到太子府没多久，毒瘴开始褪去，士兵纷纷破门而入，千乘背着弓箭冲了进去，她躲在街角看着这一切沉吟不语。

　　韩非和张良此时并不在此处，迟隼与孤雁也不见踪影，整个太子府就只剩韩宇的人……

　　“免费告诉你一个消息。”这时，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蓦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什么消息？”她回头问道。

　　“昨天守在这里的那个大块头从监狱里逃走了。”墨鸦抱臂靠在墙边，唇角勾起。

　　闻言，她眉头一皱，问：“无双鬼？他受了重伤，不可能逃得走，是天泽？但……”

　　“是卫庄。”白凤出声答道，“他现在跟着去了冷宫。”

　　冷宫……她思虑了一下，而后开口说道：“这里麻烦你们了。”

　　“嗯。”白凤点头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