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天行九歌]》Juste

34、风起云涌

　　第二日，有人发现所有暂居在城郊的百越难民都被杀害了，凶手杀人的手法极其残忍，然尸体被焚烧过，案发现场却并无火灾的痕迹。

　　得知消息后，韩非当即赶赴城郊，张良随后也去到现场，不多时宫中便来人传召韩非入宫觐见。

　　晚霞漫天，紫兰轩里，云绰长久地伫立在窗前，看向黛色天际沉默不语，白凤站在她的身侧，同她一起极目远眺天尽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暴雨即将来临，白凤，你感觉到了吗？”

　　白凤默了默，扭头看向她，正欲开口便听“簌——”的一声，一道黑影出现在房内。

　　“太子府出事了。”

　　两人皆惊，墨鸦在桌边坐下，随即简述了一遍他所见到的诡异情景：太子府外所有亲卫都被杀死，府内笼罩着绿色的浓雾，活物一经接触就当即毒发身亡，且太子府几个偏门都有人把守，看打扮是百越人。

　　百越人……云绰目光微动。

　　“他们要杀了韩睿？”白凤蹙眉问道。

　　墨鸦摇头：“如果他们够聪明，绝不会动韩睿一根头发。”

　　“不错，他们所谋远大。不仅如此，对韩睿，有人想他生，有人想他死，在错综复杂的势力网下，必定会产生分歧，韩睿只是一颗十分重要的棋子，用来瓦解他们的敌对势力。”云绰沉吟道，“九哥应当已经回来，我先走了。”

　　“嗯。”白凤点头，她于是起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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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瞻阁，韩非支颐靠在桌边，叹了一口气，将今晚宫中发生的种种娓娓道来，其余四人都安静地端坐在一旁，沉思着没有说话。

　　不用多说，自从韩宇在韩安面前将营救韩睿的大任推脱给韩非和姬无夜，就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他想看韩非与姬无夜鹬蚌相争，好坐收渔翁之利。

　　由此，他极有可能属于不想看见韩睿平安归来的那部分人，毕竟只要韩睿不在，储君的位子也就空了下来，且就算韩睿出事，营救太子失责之罪也与他毫无干系，反倒是要韩非和姬无夜两人承担，可谓一石二鸟。

　　“前几日，我查阅了各种史籍归档，对照了年表纪要，发现里面共同的特征就是有一段空白。”张良缓缓说道，“百越太子名为天泽，虽然贵为王胄，但是天赋异禀，精通百越巫术，在驾前喜欢招揽各路奇人异士，又因生就异相，被称为赤眉龙蛇，也有称赤眉君。百越王族在遭遇楚、韩军队协助平叛过程中也被殃及，其中原本应该被重点关照的百越王嫡太子却被一笔带过，结论是神秘失踪。”

　　“看来这位赤眉君一直被关押在都城的秘密监狱里。”紫女分析道。

　　“囚禁百越太子兹事体大，而能在都城郊外建立一所监狱，且十年来完全不为人所知，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云绰绎思着说道。

　　“一个百越的废太子绑架了韩国的现太子，倒是有趣。”卫庄眼神冷厉。

　　弄玉问向众人：“将这样的一个人释放出来，难道不怕他的报复？”

　　“仇恨就像毒药，沉浸得越久，毒性越强。”紫女眸色深沉，“报复已经开始了。”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将军府与太子殿下原本是一系，姬无夜力挺太子，怎么会复仇的第一个对象就挑选太子府？”张良百思不得其解。

　　“天泽和将军府豢养的那些杀手可不同。”韩非幽幽道。

　　“只是……姬无夜突然在这个时候放他出来，其中原因恐怕不简单。”云绰思索着。

　　“……说起来，这似乎是与另一个死而复生之人有些关联。”韩非含笑道，“事情的确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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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云绰随韩非、卫庄和张良来到太子府，但见太子府四面都被重兵团团包围，周围的街道也全部被封锁。

　　韩宇的义子千乘被派来辅佐韩非，此外还有一个黑衣男子，模样颇为眼熟，正是迟隼。她不加掩饰地谛视着他，眼中不自觉地染上几分嫌恶。

　　迟隼察觉到她浸满敌意的眼光，悠悠扫来一眼，她登时厌恶地移开了视线。卫庄微微侧目，见她二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微妙，冷冷睨了迟隼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千乘指向地图，介绍道：“卑职从高处观察了整个太子府前后，府内的侍卫已经全部被贼人控制住，赤眉天泽的三个手下分别控制了东西南三个入口。”

　　“三个手下？”韩非问。

　　“百毒王、焰灵姬、无双鬼。”千乘答道，“天泽本人和驱尸魔不见踪影。”

　　韩非摸着下巴看向空荡荡的太子府正门，问：“这些围墙呢？”

　　“对方已经布防，不可逾越。”千乘说着，指向了某处，“九公子请看那里。”

　　韩非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飞鸟朝着太子府飞去，被绿雾吞噬后顷刻间便失去气息，跌落在地。他一惊，赶紧吩咐道：“让士兵们做好防护准备。”

　　云绰看向卫庄，问：“一起还是分开？

　　“……去东门。”卫庄说罢便抬脚朝着东边走去。

　　“嗯。”她应下，冷眼扫了迟隼一眼，而后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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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府东门

　　台阶上端坐着一人，应该就是墨鸦说的“无双鬼”，云绰遥遥看向他，心中不自有些诧然——此人果然如描述中的那样，是个身高接近一丈的巨人，丰筋多力，举鼎拔山，居然以一根二丈长、两人合抱的石柱为武器，实在是不可思议。

　　无双鬼端坐在东门前的石阶上，眼若饥鹰，十分凌厉，见有人过来，当即浑身紧绷，杀气四溢。

　　云绰看向他，正欲拔剑便见卫庄冷冷瞥她一眼，吩咐道：“你呆在一边。”

　　闻言，她双唇微抿，应道：“……好，你小心。”

　　她说罢便退开几步，走到不远处的石柱旁，静默地凝视着他们。

　　卫庄用眼角余光斜扫了她一下，然后收回神思看向无双鬼，慢慢收紧手指。与此同时，无双鬼也站起身来，摆出应敌的姿态。

　　战争一触即发，卫庄身形一动，霎时飞身掠出三丈，一剑刺向对方。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剑，无双鬼不惧不退，竟伸出一只手握住鲨齿剑刃，生生止住他的来势，自己却是毫发无损。

　　一旁的云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当即色变——仅凭□□凡躯对抗削铁如泥的鲨齿，堪得是铜皮铁骨，不知这人练的是什么奇术，竟能将一身血肉练成刀枪不入的金刚不坏之躯。

　　而卫庄同样心下震撼，敛息又使出数剑，剑气纵横，招招凶险，然无双鬼铜铸一般的身躯当真是坚如磐石，无论鲨齿砍到哪里，都只能激起零星火花，根本伤不了他半分，卫庄的攻击对于他来说好比蚊虫叮咬，不痛不痒，他自岿然不动。

　　“喝啊——”这时他突而大喝一声，一把举起石柱，携摧枯拉朽的惊人力量向卫庄砸去。石柱重达千斤，可在他手里却像竹棍一样，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几个来回间青石板便被砸出道道巨壑。他的气势如排山倒海，卫庄在这般猛力攻势下只能不住退避。

　　见此，云绰的眉心不自觉地越锁越深，手无意识地抚上剑柄，尔后反应过来什么，旋即又缓缓松开。

　　卫庄冷冷谛视着无双鬼，握紧鲨齿向其右腿砍去，接着一个旋身，电光火石间又是数十剑，招招对准同一个位置。很快，无双鬼的右腿上出现了一条血痕，随着鲨齿的不住攻击，伤痕越来越深。

　　“呃！”他吃痛地低呼一声，一个恍神间双膝不自觉地微屈，卫庄冷哼一声，一脚踢中他的右膝，只听“咔吧”一声，他的髌骨被踢得错了位，整个人猛地飞了出去，一连撞开太子府几道大门，待他反应过来时，鲨齿的利刃已近在眼前。

　　云绰从旁走出，踏上台阶，来到他的身前。

　　卫庄这一脚力道不轻，他的右腿已然脱臼，就连伸直都做不到，可他的眼神仍然十分坚定，甚至还在负隅顽抗，一次次想要努力站起来。

　　她眸瞩着他，目光微动。

　　这般赤诚之心真是令人动容，只可惜仍然无法掩盖失败的事实。

　　她收回视线，径直错过他，抬脚跨进大门。

　　“你的膝盖骨已经脱臼，再无可能胜我。你很忠心，但在选择主人上不够聪明。”卫庄看着无双鬼，声音中带着一丝蔑然，说着便移开了鲨齿，缓缓走进太子府。

　　云绰直直跨过重重高槛，抬头环视了四周的绿色浓雾一眼，尔后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卫庄，提议道：“我们分开去找罢。”

　　太子府占地宽广，十分富丽堂皇，光房间就有几百个，他们若是不分头行动，怕是找到天黑也找不到韩睿。

　　对此，卫庄不置一词，只右手一扬，扔给她什么东西。

　　她抬手接过，但见这是一个瓷瓶，瓶颈上绘着一圈墨线，里面装的是通犀解毒丸。

　　她从瓶里倒出一粒药服下，一股浓烈苦涩味顿时充盈了整个口腔，舌尖也泛起一阵咸苦味，惹得她皱了皱眉。这药虽然也算不上不能入口，但绝对是难以下咽，不过自己配的药，哭着也要吃下去。

　　她咽下药丸，而后将药瓶还给他，说：“这里很奇怪，你要小心些。”

　　卫庄“嗯”了一声，抬脚向左离去，她沉了沉气，而后往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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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时末，夕暾渐坠，照得整座太子府越发诡异。云绰跃上角楼，遥遥地俯瞰着这片令人窒息的空寂，眉心挤出一道深壑。

　　那片毒雾隔绝了四下所有的出入口，就连鸟雀都不敢飞越，且府中的仆人婢女也不知是被关押在某处还是直接被杀死了，总之此时此刻，偌大的太子府就像一座无人之城一样，几乎一个活物也不见，可韩睿一定就在这里，只是那些人究竟把他藏到哪里了……

　　她极力思索着，却始终不得其解。

　　夕阳正缓慢地跌落群山，光芒逐渐黯淡，她眺望着这轮红日，面色变得凝重。

　　天再有片刻就会黑尽，入夜之后，这里会变得很危险，不可再一个人单独行动。

　　她从角楼上一跃而下，掠过重重飞檐，沿着府邸的中轴飞去，却在经过某处时忽然捕捉到一丝动静，于是脚步一顿，转而往那处赶去。

　　广朝殿，大门并未关上，微微露出一丝缝隙，她敛息屏气靠上去，悄声看向里边，只见殿内烛光莹莹，绿幽幽的，只有迟隼一人。他缓缓向前走去，一直走到殿前，抬起右手，似乎是想拍什么东西，却又突然动作一滞，翻身后退几步，露出警戒的姿态，整个过程诡异至极，跟中了邪一样。

　　“哼。”她心中畅快，幸灾乐祸地轻嗤一声，直起身来就要离去，却见这时卫庄从长廊尽头走出，神情冷肃，和先前分开时没有两样，看来也是没能找到什么线索。

　　卫庄走到她身侧，斜飞了殿内一眼，而后便伸手拉住门环，蓦地将殿门关紧，又拿起插销横插在门上，动作一气呵成，云绰没想到他也会耍这样的阴招，都看惊了。

　　“走吧。”他说着转身离开了广朝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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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沉沉，两人于竹林间的石子小路施施而行，云绰边走边说：“东边我每间房子都看过，没有发现。”

　　“往北走。”

　　夜风骤起，云绰抱剑立于宫阙之顶，从左到右环视过去，却见东方有一个房间正闪着绿光，很是诡异，而卫庄比她更早发现，已经闪身过去。

　　她跟过去，悄声俯下身来，仔细去听屋内的动静——房间里有活人的气息，有火焰燃烧的声音，还有铃铛在隐隐作响，似乎里边的人正在进行什么奇怪的阵法。

　　“告诉我，我想要的东西具体在哪里？”房间里响起一道男声，低沉而威严。

　　“呃啊……刘、刘意……火，火雨，鬼兵借道……苍龙七宿！呃——”说话之人的声音十分嘶哑，断断续续的，说完之后便悄无声息了。

　　“左司马刘意？他是当年韩国入侵百越的主将之一。”第三个人说话了。

　　“郑国鬼兵借道没有讨还的血债，这次一起清算！”那道饱含杀气的声音说道，“走吧。”

　　闻言，她埋头藏了下去，不多时便见两人从房间走出，缓缓离去。

　　那是……驱尸魔和天泽？

　　“你先回去。”卫庄命令道。

　　她看向他，而后回过头来，微微颔首，起身朝着南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