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鹃血牙璋》於意云晋江专用

43、缀珠辞

　　缀珠辞·北辰不言
　　为修撰琅琊伯世家，史官曾向未倾松请教他父母的名讳。琅琊领主一时沉默，史官尴尬惶恐，心想这大概触犯了琅琊族的禁忌。
　　琅琊冰原没有记录历史的传统，中原的信史洛书中也没有任何关于琅琊领主未倾松父母的记载。不过后世的人在灏广年间无名氏的私家笔记里发现一些不太确定的字眼——大洛帝国琅琊正一等伯、琅琊领主未倾松的父亲是“北辰主”，这不是他的真名，只是一个代称；同样的，未倾松的母亲也没有留下真实姓名，只有一个代称“不言女”。
　　这是天下绝无仅有的一条文字记录，既没有更多的证据来支持，也没有其他的理由来反对。后世的中原史家唯一能确定的是北辰主必在琅琊伯之先，但对于非信史的模糊记载，他们只好相信又存疑。
　　北辰，不言——不曾被记载的往事，或许是因为毫无特别，或许是因为一言难尽。

　　缀珠辞·独臂之神

　　琅琊领主未倾松抵达上都第一天的傍晚，因时间仓促，武皇将迎接他的盛筵安排在次日。于是他把一切杂务交给孩子们去料理，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到上都最好的酒楼和一个好朋友吃饭。他自作主张，进了最好的雅间，点了最贵的海陆珍馐，最好的酒，就差请最出名的行首花娘来弹唱助兴了。“那是当然的，子道。”他得意地说，“在琅琊冰原，自然是我招待你。如今我到中原、到你的地头啦，不让你好好破费请我一顿，岂不是和你见外？你放心，我知道你狡猾至死，凡事都要哄我上当了才高兴；我呢，拿中原的话说，今天也只好和你玩一手釜底抽薪。你不用琢磨着怎么哄我掏钱，我是一个子儿也没带！”
　　两个好朋友一面吃，一面聊，十分愉快。琅琊领主一面品尝着中原的美味，和好朋友谈笑风生，一面随意地打量着中原大都市里繁华的夜景。忽然他急道：“子道，快给我钱！”
　　“欸？怕我赖账？”好朋友刚把装银子的荷包拿出来，就被琅琊领主一把抢了去。然后琅琊领主就一路飞奔下楼了，让好朋友想不通从来诚恳大方的琅琊领主怎么会用这么拙劣的招数来害人。
　　再繁华富庶的城市也有穷困，对面街边正慢慢走来一个老乞丐，而且是个残废，没有右臂；左腋下夹着根树枝，手里举着个破饭碗，一步一蹭，有气无力地对过往行人比划着。
　　琅琊领主把荷包里的银子都倒出来，双手放进老乞丐的饭碗里；他还把外衣脱下来，搭在老乞丐的肩头。他的举动恭敬肃穆，就像在神前做供奉。老乞丐被那丁玲当啷的几锭银子吓得呆然，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啊啊两声，急忙趴下磕头。琅琊领主却像是被开水烫了似地一步跳开，转身避进人群，引得周围行人都侧目嘲笑。
　　琅琊领主匆匆奔回酒楼，神色有片刻的沉默，不过很快就和好朋友继续谈笑起来。聊得尽兴，酒足饭饱，最后……
　　“倾松，你抽你的薪也就罢了，把我的薪也抽光了，谁来付账？”

　　在中原征战十年，每见到乞丐，琅琊领主未倾松总会掏钱施舍；如果是残废的乞丐，钱给得就更多；如果是缺少右臂的老乞丐，他就会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还会把外衣脱下来。他把衣服和钱恭恭敬敬地放在老乞丐的脚下，仿佛在神前做供奉，并立刻转身离开，绝不接受道谢或感激。有时他身上的钱不多，或者没带钱，他就向身边的熟人借钱；有几次身边没熟人，他便向路边的陌生人借钱。他保证会立刻归还，并愿意以自己的佩刀做抵押。因为他形容气度实在不像骗徒，言辞又那么恳切，陌生人居然也都借给他了。
　　孩子们很快发现了琅琊领主的这个怪习惯，为了装孝顺，他们都学他的样子做。“不过为什么呀，爹？”他们问。
　　“或许神明就在他们中间。”琅琊领主回答。
　　神明？啊，是了，有一条手臂燃尽了血肉，拯救了琅琊领主的性命；如今那一条焦黑的枯骨还挂在北门神殿，打破了琅琊第一禁忌，将北门外动荡不安的天地牢牢固定。据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位神明的遗留。
　　但琅琊的神明，怎么会混迹于中原残废乞丐之间？
　　中原混战了数百年，有那么多人因战争残废，沦为乞丐。或许他们中间，根本没有一个是琅琊领主想要至诚感恩的神明。
　　《鹃血牙璋·上·春尽鹃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