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黄啟坚

2、觉醒

　　债主们终于散去了，家里像退潮似的恢复了平静。星航跪在淑芳面前，用力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声泪俱下地说道：“老婆，我真不是人！请你原谅我吧！我以后真的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淑芳用瘦弱的双手扶起星航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要你跪我！如果我不原谅你，我早就和孩子们远走高飞了！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重犯，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了！”星航含眼泪发誓道：“如果再有重犯，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淑芳用右手轻轻地捂住了星航的嘴巴。星航用双臂紧紧地搂住妻子那瘦削的身躯，这对历经风波的夫妻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曾经相隔万里的心又重新贴在了一起。
　　夫妻的感情风波终于告一段落了，眼前面临着的是巨额债务。第二天午饭后，这对夫妻开始商量起偿还债务的事。星航内疚地说道：“这次的债务不同于上次，以我们现在的工资，不吃不喝也要七八年，三年内怎能还得清呢？”
　　淑芳回答道：“事在人为，我们答应过人家的话就一定要做到。他们的钱也来之不易，分分都是血汗钱，我们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阿航追悔莫及道：“你说得对，再失信的话，我们以后就再也没脸见人了！都怪我太不长进了！可是有什么办法挣钱呢？”
　　淑芳安慰道：“你又不用太后悔，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听朋友说去澳门打工，那里每个月有近3万块，我打算过去！”
　　星航红着眼圈道：“这怎么行呢？孩子那么小，你的身子又不太好，还是我过去吧！”
　　“不行，人家要的是缝衣工，不适合你，还是我过去吧！我挺得住的。”在淑芳的再三坚持下，星航最终还是同意了妻子的办法。
　　办法确定后，淑芳便联系朋友办理去澳门打工的手续。一个月后，澳门打工的手续便办下来了。淑芳于是辞去了幼儿园的工作，踏上了漫漫的打工之路。
　　临行前，星航拉着妻子的手哭得泪雨滂沱。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这时的星航是真的觉醒了。他对妻子千叮万嘱，总是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孩子们也紧紧拉着妈妈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淑芳哽咽道：“阿航，你以后可真的要生生性性做人了，好好照顾孩子，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星航泪流满面道：“你放心，我一定会重新做人的，我一定会照顾好孩子的，你不用担心。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注意休息，千万不要把身体累坏了！”“我会的，你也一样！”说完，淑芳便上了前来接她的车扬长而去了。望着远去的妻子，星航哭成了一个泪人。
　　随着妻子外出打工，星航又成了没人管的猴子大王。我们都非常担心他是否会再犯前科，因为妻子在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敢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在妻子不在身边的真空地带，我们的担心绝不是杞人忧天。但让人感到安慰的是，星航似乎真的觉醒了。面对前来发出邀请的酒友、赌友，他曾经犹豫过，但一想到妻子为了他在外面拼命挣钱，一想到自己过去的斑斑劣迹，星航便坚决地拒绝了。我们的主人公星航毕竟还是一个良心未泯的人，因为他知道只要再踏足酒场、赌场、情场，这辈子便完了，这个家便完了。
　　留守后方的星航担负起又当爹又当娘的角色。由于卖掉了小汽车，星航只好买了一辆电动自行车代步。子女们都大了，不用再接送了。每天一下班，他便第一时间赶回家里，做好饭菜等孩子们回来。家务活同样全包了，洗衣、拖地、做饭，很快星航便重新成为了一名做家务活的好手。为了能让孩子们有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他宁愿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房间里不看电视；为了节约省钱给孩子们买好吃的，他还把抽了十多年的烟都戒掉了。有一个晚上半夜时分，儿子发起了高烧，外面正下着狂风暴雨，天空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为了不耽误儿子的病情，星航用雨衣包着孩子，冒着倾盘大雨送孩子到镇卫生院看病。看完病回到家后，来不及换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又是喂药，又是煲粥，一直忙到儿子退了烧，睡着了才休息。在星航的悉心照料下，儿子很快便蹦蹦跳跳，恢复了健康。
　　子女大了，麻烦事便多了起来。儿子的病刚好了不久，读初三的女儿居然早恋了。按过去星航的性格，肯定会大发雷霆，喊打喊杀，棒打鸳鸯。但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星航已经把他的牛脾气改掉了，像脱胎换骨似的，人也越发变得理智成熟了。他知道硬来只会两败俱伤，甚至弄假成真。于是，他和女儿进行了一次耐心的谈话：
　　“你真的喜欢他吗？”
　　女儿害羞地点点头。
　　“你喜欢他什么？”
　　“他学习好，人品好，长得帅。”
　　“你知道你们现在是不适合拍拖的吗？一来年纪太小了，这么小拍拖相当于就是拔苗助长；二来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期，拍拖很容易分散精神。你的成绩一向很不错，这个时候才掉链子，你不觉得可惜吗？”
　　“爸爸，道理我懂，可我就是忍不住想他！”
　　“女儿，你们现在不叫恋爱，只不过是互相有好感罢了。你现在的心智还不成熟，以后你会明白爸爸良苦用心的。现在我教你一个办法，只要一想他，就拿书来读，你就会不想了。何况爸爸又不是不让你们见面。”
　　在爸爸苦口婆心的教育下，女儿终于放弃了早恋的念头，并顺利考上了满意的高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儿子在学校与同学打架，被打破了额头，缝了几针。按过去星航的性格，肯定要到学校大吵大闹，肯定要和对方家长拼个鱼死网破。但经过岁月洗礼的他已经变得胸襟开阔，明白事理了。他不但没到学校兴师问罪，还安慰老师不用担心，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他不会放在心上的，甚至还对老师表示歉意；他不但没到对方家里闹事，要求巨额赔偿，甚至还抚摸着那孩子的头，劝他不要害怕，以后还要和他儿子做好朋友。一场仿似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轩然大波，在星航的轻描淡写中便化解得无影无踪了。
　　星航不仅在家里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而且在村子里的形象也悄然发生了变化。星航是厨师出身，掌厨的技术一流。过去村里有了红白喜事，村里人总要请星航出来做酒席。可星航总是推三推四，理由多多，条件多多。即使勉强答应了，做起事来也是心不在焉，不是放多了盐，便是半生不熟，弄得主人家很没面子。后来叫他帮忙的人越来越少，因为都害怕他帮倒忙。而现在却完全不同了，只要听说谁家有红白喜事，他便主动找上门去，不讲任何条件，使出真功夫，帮他们把酒席置办得妥妥贴贴，为主人家挣足了面子。慢慢，星航在村子的口碑开始好了起来。许多人都主动找他帮忙，他也来者不拒，总是把人家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来办，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星航家里还种了龙眼、黄皮、葡萄等果树。每逢收获季节，看着满树圆溜溜、黄澄澄、绿油油的果子，谁都会垂涎三尺，尤其是小孩子更是迈不开腿。过去的星航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谁都别想从他那里吃上一颗。哪个小孩子偷偷摘了他的果子，他非要把人家追到无处可逃不可。可现在的星航却懂得了和邻居们分享他的成果。他不但允许小孩子随意摘他的果子，还把摘下来的果子主动送到邻居家里分享。
　　星航不但在家里、在村里变了，而且在工作上也变了。过去的他由于沉迷赌博，经常不是迟到便是请假，真可谓“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由于经常熬夜，上班总是无精打采，错漏百出。老板本来想炒掉他，但他毕竟还炒得一手好菜，可谓是“镇店之宝”。星航成了老板眼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可现在却完全不同了。他不但像钟表一样准时上班，而且遇到特殊情况需要延迟下班他都二话不说。上班时精力充沛，精神抖擞，把厨艺发挥得淋漓尽致，许多食客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老板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时还加他工资呢！
　　星航是变了，但这种变化是暂时的量变，还真的是脱胎换骨的质变？我们一时还不敢肯定，因为毕竟他是有前车之鉴。我们真心希望善良的种子在他的心田里生根、发芽，直至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淑芳每月都定时寄钱回来，星航都第一时间拿去还了债。看着妻子寄回来的血汗钱，星航总是暗暗告诉自已——一定要好好做人。星航除了认真工作外，他还留意有没有第二职业。读者朋友请放心，这次星航想的第二职业，不再是去赌博，去放高利贷等邪门歪道了，他要找的是正当的挣钱门道。星航看到保险事业像雨后春笋般迅速发展。随着人们的保险意识日益增强，购买保险的人越来越多。他想：“把保险作为自己的兼职，既不影响主业，又可以增加一份收入，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但一想到自己的“好名声”，星航又有些犹豫不决了。“我已经声名狼藉了，还会有人相信我吗？”星航迟疑道，“不怕，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还是做吧！”最后，星航还是下定决心把保险销售作为自己的第二职业。
　　当星航下定决心想当保险推销员后，他便通过各种渠道去了解关于这一行的相关信息。通过收集信息，星航才发现这一行的竞争是如此的激烈，不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低。由于从事保险推销员的门槛较低，因此很多人都把这一行当做了自己的兼职。很多人的业绩都来源于自己的人脉，甚至可以说都是从身边人做起，谁的熟人多，谁的生意就好。要让陌生人购买你的保险产品，可以说比登天还难。了解到这些行情以后，星航心里又有些犹豫了，甚至还打起了退堂鼓。但一想到妻子为了自己在外打拼，一想到自己的巨额债务，他决心还是放手一拼：“反正生意谈成了就有钱赚，谈不成只不过费点口舌，何况自己还有那么多‘熟人’呢？”
　　选择哪一间保险公司呢？这是每个人入行面临第一道选择题，也是最难有满意答案的题目。面对多如牛毛的保险公司，每间保险公司都有自己的优势和不足。经过再三的衡量，星航决定还是选择了国有大品牌的中国平安公司。因为这样的大公司知道的人比较多，实力雄厚，信誉度高，较容易取得顾客的信任。正所谓“隔行如隔山”，从未接触过保险事业的星航就是一张白纸。在朋友的介绍下，星航很快便通过考核取得了从业的资格。但他并没有急于出手，而是进行了刻苦的学习培训。每天下班后，安排好家里的一切事务，他便第一时赶到保险公司，参加那里的培训班，并与同行们开展热烈的讨论交流；每天晚上，他都在灯下如饥似渴地研读各种保险条例，一有不明白的地方便打电话询问导师。经一段时间的勤奋学习，星航已经把各种保险知识理解得清清楚楚、烂熟于心了。
　　正所谓“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第一单生意非常重要，它不但可以提振士气，更重要的是为今后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为了开好头，打好第一枪，星航在“熟人”堆里像淘金似的反复进行了酝酿。最终选中了他曾经的好朋友刘力——他的汽车保险快到期了。
　　这一天下班后，星航便拎了一袋水里来到了刘力家。刘力一看到星航便嚷道：“阿航，是不是来还钱呢？”
　　星航不好意思道：“不是！”
　　“又来借钱？”
　　“不是，还敢借吗？”
　　“那你来干什么呢？”
　　“我来和你谈谈汽车保险的事！我现在做保险了！”
　　“你做保险？不会又是来骗人的吧？”刘力毫不留情地说道。
　　星航脸红耳赤地说道：“我做的是正当的生意，怎么会骗人呢？我知道以前我做了很多坏事，但现在我真的改了，希望你给我个机会。”
　　刘力见星航说得这么坦诚，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换了另外一种口气，直率地问道：“你做的是哪一间保险公司？”
　　“中国平安公司。”
　　“中国平安公词是值得信赖的大公司。我的车子的保险是快到期了，但我一向都是在4S店买的保险，他们的优惠很多，我凭什么帮你买呢？”
　　星航一见机会来了，刘力肯听他说保险的事了。于是，便开诚布公地和刘力谈起帮衬他买保险的种种好处。他没有像其他保险员那样长篇大论、天南地北、口若悬河地乱吹一顿，而是抓住要点，从价格、服务、优惠等几方面，深入浅出、言简意赅地进行了分析。听得刘力是连连点头，不时留出满意的笑容。最后，在星航真诚的劝说下，刘力居然同意帮星航购买汽车保险。虽然条件是购买保险的钱从债务中扣除，但毕竟也是旗开得胜。星航自然高兴得心花怒放了，对于做好保险的信心一下子增强了不少。
　　接下来，星航的对象便是刚刚生了小孩的另一位债主冯劲，因为刚好有一款产品是针对小孩子的。于是星航便又带着水果来到了冯劲家。同样一见星航都第一时间问起了债务的问题。星航也先作说一番坦承的交代，承诺一定按时偿还债务的，接着便真诚地说出了来意。同样一开始，冯劲同样不信任星航，认为他又是来诈骗的。星航便耐心地向他作了解释，并把购买保险的种种好处进行了详细的介绍。没想到竟然再一次成功了，冯劲答应了为儿子买一份保险。看着这么顺利又做成了一单生意，星航心里头当然是乐开了花。
　　谁知“好事多磨”。正当星航高高兴兴地准备下一个对象的时候，冯劲忽然打来了电话，怒气冲冲地指责星航是骗子。因为他从别的渠道了解到同样的保额和待遇，人家的保费差不多便宜一倍，他要找星航退保。由于电话里说不清楚，因此星航又亲自登门拜访。见到冯劲气得像要打人的样子，星航便拉着他的手坐下，耐心地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原因后，星航便替冯劲进行了耐心的分析。逐条保险条例与冯劲打听到的进行比较，最后得出了自己根本不存在欺诈的行为。他头头是道、语重心长的分析令冯劲心悦诚服，最后笑着把星航送出了家门。
　　接下来，星航的保险业务做得顺风顺水，许多“债主”都不计前嫌，乐意帮衬他购保险。星航除了用真诚的态度、合理的价格打动顾客外，优质的售后服务也是他取胜的原因。有一次，一位年老的顾客出了一次意外，导致左腿骨折，只能以轮椅代步。由于他的子女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老伴照顾他。生活、饮食非常不便。星航了解情况后，不但主动帮他办理好一切理赔的手续，而且还像儿子一样经常到老人家家里帮忙，照顾起饮食、起居和就医，一直照顾到老人家恢复了健康。星航的做法不但让老人家一家十分感动，而且还现身说法，为星航介绍了许多保险的生意。
　　正当他保险生意做得顺顺利利的时候，一场严峻的考验又摆在了他的面前。
　　一天，一位4S店的员工悄悄地对星航说：
　　“航哥，想不想赚钱？”
　　“谁不想赚钱？”
　　“我有一条门路关照你，不知你敢不敢？”
　　“说来听听！”
　　“我们店里定了一条规矩，哪个保险销售员介绍客户来我们店里出假险，我们店里一律给客户和保险员回扣！你手上的客户也不少，就看你敢不敢了。不过你放心，我敢担保你们肯定没事。”
　　这的确是一条发财的门路。亏公家的钱，进私人的口袋，肯定没人追究。如果按照过去的星航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可现在的他却犹豫了。一个声音劝说他：“做吧！这么好挣钱的机会千万不要放过。”另外一个声音警告他：“不义之才不可贪，别忘了以前的伤疤。贪欲之门一旦打开，便如缺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的。”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我们的星航终于明白光明正大地赚钱才是长久之策，才能袋得放心，用得开心。
　　斗转星移，淑芳结束了三年的工作合同，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债务也基本上还清了，好日子似乎正在向这饱经波折的一家走来了。可正当他们一家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星航却生病了。
　　这次的生病非常奇怪，既不是发烧、感冒，也不是五脏六腑出问题。一天，星航突然对淑芳说：“我最近脑袋乱得像一团麻，晚上根本睡不着，眼光光到天亮。工作好像突然不会干了似的，炒菜时经常颠三倒四，不是忘记了放油，就是忘了放盐；许多原来滚瓜烂熟的保险条例，现在经常想不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一开始，淑芳还以为星航在开玩笑：“怎么会睡不着呢？是不是又想干什么坏事呢？做了十多年的厨师，怎么可能说不会就不会呢？闭着眼睛也能干好！背熟的东西想不起来也很正常，再去背背不就行了吗？”可接下来几天，星航还是反反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而且眼睛黑得像熊猫似的，人也变得憔悴起来，她才意识到星航可能真的是生病了。于是，淑芳便带着星航来到了城区人民医院，在医院作了全身的大检查。验血、照CT、照B超、照心电图……可一切检查结果都非常正常。最后医生只能说可能是工作压力大的原因，开了些镇定安神的药便回家了。
　　回到家后，吃了药，病情非但没减轻，反而还加重了。星航甚至还说自己完全没有了工作能力，连炒菜也不会了。无奈之下，淑芳只好帮星航请了假。每天下午一下班，淑芳便放下所有的工作和娱乐活动，回到家里陪星航聊天和鼓励他。淑芳举了很多的例子来安慰星航，可是星航却老是怀疑自己的能力，不相信自己能干好工作。每天晚上星航都睡不着觉，淑芳也整晚陪着他，绞尽脑汁地安慰他。为了能让星航睡好觉，淑芳不停地向别人求医问药，甚至带星航去泡温泉放松。淑芳每晚睡觉前都用热水给他烫脚，用那双瘦弱的手给他按摩，还炖各种各样的补品。凡是能找到的办法全都用上了，可效果却不太明显。无论淑芳说什么话，或采用哪些办法，星航总是用能力低下，无可救药作挡箭牌。
　　由于连续多天没有睡觉，星航的眼睛变得又肿又黑，体重也急剧下滑了十多斤，瘦成了一枝竹竿。淑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她听信了一些朋友的话，竟然不顾教师的身份，带星航去求神问卜。神婆一见星航，便信心十足地说：“这么好的一位帅哥，我一定能把你治好。”说完便开坛作法。一边烧香拜佛，一边念念有词。她给星航的腰缠上了一条红色的绸缎，围着他像走马灯似的不停地转来转去，一会撒把米，一会装炷香，一会拜三拜。后来，她又叫星航脱掉上衣，用汤匙不停地刮他的背部和胸部。每刮一下都发出唰唰的响声，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肌肤上出现了一道道红色的疤痕。后来，她又拿出一根用书本卷成的驱魔棒，用力地敲打着星航的头顶，说是要帮他驱魔除妖。星航咬牙承受着，差点没晕过去。最后，在做完一套驱魔大法后，她还给星航喝了一杯神仙水，宣布大功告成。做完法事的当晚，除了头、背多了疼痛以外，星航一如既往眼光光到天亮，眼圈的颜色又加深了。
　　淑芳已经是江郎才尽了，于是便给她当医生的哥哥打“求救”电话。他们把星航带到市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病专科医院），经过医生一番诊断后，诊断他为急性中度抑郁症，还开了一大堆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可他死也不相信自已会是抑郁症，担心吃了这些药真的会变成傻瓜，于是怎么劝说也不肯吃。由于他一直不肯吃药，病情变得越来越严重，还出现了两种极端可怕的症状：无论做出哪一种选择，都想吃后悔药；整个人像行尸走肉，感受不了一点生活的乐趣，只感到每天都是世界末日，脑子里充满着自杀的念头。
　　有一次，星航趁着淑芳去了上班的空隙，一个人独自来到北江河边。望着滔滔的江水，他差点翻过栏杆跳进水里。但一想到老婆、孩子还有年迈的父母，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当他把自杀未遂的事告诉淑芳时，她吓得脸如白纸，紧紧抓住他的双臂。由于知道星航有自杀的念头，淑芳盯得他更紧了。可百密亦有一疏，有一天晚上，他趁着淑芳睡着的间隙——累坏了，偷偷地爬到了楼上，拿出一条皮带套住大门的一条横梁了。他把头伸进了圈套里，双脚离地。圈套迅速绷紧，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他感到呼吸困难，眼冒金星。在生死的一瞬间，他又突然失去了死亡的勇气。他双脚着地，重新站直了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气。圈套始终套在脖子上，望着窗外的满天星斗，想着家里的妻儿老少，他始终没有勇气迈出最后一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始终在生死的边缘激烈地斗争着。“老公，你在哪？”淑芳焦急的叫喊声从楼下传来，接着便听到她上楼的声音。星航用颤抖的声音回答：“老婆……我……我在这。”淑芳用颤抖的双手帮他从鬼门关里解救出来，故作镇静地把他拉到沙发上。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星航分明听到她的心怦怦地跳动着。
　　淑芳在星航反反复复的折磨下，也变得心力交瘁，体重也急剧下降，可淑芳却对仍然对星航不离不弃。在本地求医不成，淑芳决定带他到广州。在网上查阅了大量资料后，淑芳决定带他到三九脑科医院。一下汽车，望着茫茫的人海和川流不息的车辆，一种举目无亲、前路渺茫的情绪便笼罩着他们。来到了三九脑科医院，他们和医生没谈上几句，医生便叫他们马上入院治疗。当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回家——没熟人介绍，心里总觉得不放心。
　　最后经过她的哥哥的联系，他们找到了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那天，哥哥和嫂子准备开车送星航去医院。他想到自己的病拖累了全家人，于是便趁哥哥在油站加油的空隙，以下车上厕所为由偷偷“逃跑”了。淑芳见他失踪了，急得放声大哭，和哥哥一起不停地拨打他们的电话。一开始，他连电话也不接，径直走到了北江边。后来，他还是忍不住接了电话，并告诉他们位置。淑芳一见他，便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和大嫂一起把他拖进了小车。
　　来到医院后，医生很快便诊断星航为“双相情感障碍”，并安排他立刻住院。本来他不想住院，可淑芳和大嫂像左右护法似的寸步不离。看到他想逃跑的样子，医生立马他给打了一针镇静剂，他便乖乖地进入梦乡，任凭医生的摆布了。接下来的四个星期，对于他来说是弹指一挥间，因为他每天都是在打针、吃药和睡觉中度过，但对于他妻子来说却是极度的煎熬。由于医院规定像我这种病人必须24小时有人陪伴，一刻也不能离开。因此，前两个星期是妻子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床前。病房里住了四五个病人，陪护的人只能租一张沙滩椅来睡觉，加上蚊子又多，晚上根本难以入睡。前两周是最难熬的，因为药物还没真正发挥作用，他半梦半醒间还不停地埋怨老婆——这回给你害死了。淑芳流着眼泪，一声不吭地接受着他的指责，一直到他睡着为止。后两个星期，淑芳由于要回学校工作，只好让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来服侍他，而淑芳就不断地奔波于两座城市之间，无怨无悔。这时，药物已经在他身上发生作用了，他开始变得清醒、理智起来了，心甘情愿地配合医生的治疗，有时候还和母亲到暨南大学校园散散步。在妻子与母亲的悉心照料下，他的病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四个星期后，阳光终于出现了，世界又变得五光十色起来了。
　　曾子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说之前星航觉醒的基础还不够扎实的话，那么，经历过这次生与死考验，从鬼门里关走了一遭的星航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醒悟了。他完全明白妻子淑芳才是他生命中最真正的贵人，她和一对儿女才是他一生中最值得珍惜的宝贝，让她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才是他一生最值得奋斗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