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黄啟坚

1、浪子

　　“速速给钱，不要东张西望”星航终于开胡了。也难怪他兴奋得好像天上掉下月亮似的，一晚上，能开胡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出门时带的厚厚一叠人民币，现在只剩下薄薄的几张了。他用力揉搓惺忪的眼晴，扭头望了一下窗外，东边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窗外的景物也依稀可见了。他也记不清这是多少个不眠之夜了。“算了，不打了，今晚真倒霉，又输了几千块，下次再打吧！”出门打着那辆二手吉利小汽车，便飞也似地向家里驶去。
　　星航今年35岁，生得高大英俊，1米75的身材，古铜色的皮肤，国字形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在他的家乡有着“米基村古天乐”的美誉。米基村是一条美丽静谧的小乡村，三面茂林修竹环绕，一条清如玉带的小河在门前欢快地流过。他原本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家里盖了一栋两层高的小洋房，生了一对乖巧可爱的儿女，妻子温柔美丽，贤惠大方，在一所民办名幼儿园当老师。星航本人也有一手好厨艺，在镇上一间大酒楼里当厨师，每个月有近万元的收入。可自从星航沉迷赌博后，这个原本幸福宁静的家便经常变得像战场一般硝烟弥漫，阴云密布了。
　　当小车在家门前停下来，太阳已经把整个东方照亮了，沉睡了一夜的小村庄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村民们上学的上学，下田的下田，种菜的种菜，放牛的放牛……妻子淑芳正在厨房里为一对准备上学的儿女做早餐。见星航带着一对黑黑的熊猫眼回来，知道他肯定又是打了一通宵的麻将。于是便没声没气地问道：“昨晚又输了多少？”
　　星航一听便像针扎似的跳起来：“输、输、输，你说点好听些的行不行？”
　　淑芳不满地说：“好，不说，不说，赢钱了总行了吧！明天儿女的保险到期了，你给钱交吧——一共八千五。”
　　“这么多！我得想想办法才行。”星航搔搔后脑勺说。
　　“如果不是你那么烂赌，我们至于几千块钱也拿不出吗？”淑芳有点哽咽道。
　　“哎哟，大清早的又是输又是哭，什么运气都让你败光了。我想想办法还不行吗？”
　　“你每次都说想办法，到头来还不是我借回来！”
　　星航风卷残云般吃完早餐，便一声不响地回房间睡觉了。睡到11点便起床上班。这天，酒楼的生意异常地火爆。星航从中午一直忙到晚上九点，连抽空打个顿的时间也没有。由于接连几天在麻雀台上奋战，加上高强度的工作，人累得差点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好容易熬到了下班，拖着灌满铅的双腿回到家里，匆匆洗完澡后，便准备上床休息。突然，他想起今天早上说的保险费的事情。便拿出钱包，数一数，只有两千块，还欠六千多。存折里的钱早就让得输得归零了，这个月才刚刚开始，他和妻子还没出粮。“怎么办呢？看来只有向亲戚朋友借了！向谁借呢？先前借的钱有很多还没还呢！”他拿起手机硬着头皮拨通了一位雀友的电话：
　　“喂，明哥，你好，我是星航。”
　　“哦！星航，是不是又想开台？”
　　“不是，不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忙。方不方便借几千元救急？”
　　“唔——哎呀，这阵子我的手气很差，输光了，现在没钱了。迟点吧，现在没空，有时间再聊！”
　　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同样吃了闭门羹。星航知道以他现在的声誉，借钱恐怕比登天还难。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太过沉迷于赌博了。该找谁借呢？他不由自主地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欠岳父5万、大伯2万、二叔3万，同事阿光3万、阿忠3万，朋友小李2万……”数着数着，他全身湿得好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心跳得比跑完马拉松还激烈。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债台高筑，凭自己和老婆的工资不喝不吃也要两三年才还得清。唉！都是赌博惹的祸。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解解恨。想想这两年自己过的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每天下班后像吸食了白粉似的，不到四方城里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便绝不罢休。打的可都是大麻将，动辄就是上万元的出入。自己才打多少钱的工啊，很多时候一场麻将便输掉了一个多月的工资。工资输光了，便回家里拿。软磨硬缠的，一来二去，很快便把家里存折的钱输得一干二净。实在输红了眼，甚至还连老婆的嫁妆——金链、金戒指、金手镯，都一件不剩地偷去卖了。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便伸手向亲朋戚友借。为了能借到钱，编了各种五花八门的藉口：生病、交学费、装修、修车、交水电费、买保险……总之，凡是能借到钱的藉口都想遍了。一开始，很多被蒙在鼓里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碍于情面，都愿意借点钱给他。后来知道他借钱去赌博以后，许多人都坚决拒绝借钱给他，因为赌棍的钱都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的。有时候为了借点钱，他还放下了全部做人的尊严，死皮赖脸，死缠烂打，见到稍微认识点的人便开口借钱。只要能借到钱，不管是多是少通通都不计较，有时候甚至连几十块钱也不放过。弄得亲戚朋友、左邻右舍见了他像见了鬼似的，老远便躲开了。“唉！我真不是人！”想着想着，已经声名狼藉的星航不知不觉地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可后悔归后悔，就算把肠子悔青了也于事无补，眼下用钱是迫在眉睫了，妻子就要回来了，找谁借呢？他搜索枯肠地把所有认识的人都查了一遍，找了几个最有可能借得到钱的债主又打了过去，可是每个电话都如石沉大海。最后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眼光光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一分钱拦倒英雄汉。曾经在赌场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好汉居然被区区的几千钱元逼到了绝境。“看来实在借不到，只好把那辆破车卖了。”星航最后沉思道。
　　这时，淑芳也下班回来了。见星航像木头似的躺在床上发呆。便开门见山地问道：“钱借到了吗？”
　　“没有——借不到——。”星航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那你说咋办呢？”
　　“干脆明天我把车卖了。”
　　“你那辆破车值几个钱？”
　　“最起码可以解燃眉之急。”
　　“都怪你，以前你没沉迷赌博，我们家多好啊！每逢节假日都载着一双儿女去旅游，家里存折还有几位数。现在好了，存折空了，金器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你整天沉迷赌博，什么时候有空照看过两个孩子，一对儿女都快认不出你这个爸了。你看我们的家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淑芳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抹眼泪。
　　星航惭愧地说：“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以后坚决不赌了。”
　　“信你才怪呢？你都不知道说了几回呢！你每次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我发誓还不行吗？”星航高高地举起右手。
　　“算了吧！你是发誓当吃青菜！”淑芳连忙用双手把他的右手按下来。
　　“你不相信我，我剁手指给你看。”说完，飞也似的冲进厨房拿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又飞也似的回到了房间。右手举起菜刀，左手把大拇指放在梳妆台上便要往下砍。
　　淑芳一见，吓得大惊失色。连忙用双手捉住星航拿菜刀的右手，哭着恳求道：“算了吧，我信你还不成吗？钱财是身外物，如果你以后真的不赌了。我们还年轻，一起省吃俭用，很容易把债还清的。保险的钱我已经从阿爸那里借回来了，你不用再操心了。”星航搂着淑芳失声痛哭起来。
　　生活的小船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正确的航道。经历了一场风波后的星航像脱胎换骨似的，真的信守诺言，彻底远离了赌场。每天下班后，他都准时回家。回到家里第一时间便把手机关掉，拒绝与外界一切的联系，主动承担起“相妻教子”的重任。每天孩子放学后，他便一丝不苟地地辅导起儿女的功课，那细心的劲儿比自己读书时还认真得多了。做完功课后不是陪着女儿到镇上学习钢琴，就是陪儿子到村口的篮球场打打球，或者在村前那条小河游游泳、钓钓鱼。节假日，还像以前一样，载着孩子到外面兜风、游玩，真正承担起一位父亲应尽的责任。对妻子更是虚寒问暖，知冷知热，体贴入微。家头细务活是全包了，淑芳有时想动手干点活他都不让，说担心把妻子累坏了。早上起来煮早餐、搞清洁、洗衣服、接送孩子；上班前肯定准备好饭菜，把家里打理得整整有条。淑芳过着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般日子。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虽然是星航欠了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很多的债务，但当宽厚、善良的他们看到星航的真真正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后，都愿意重新接纳他，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不但不催促他还钱，还不时在他急需用钱的时伸出热情的双手。因此，四口之家的小日子虽然是紧巴巴，但还是过得甜甜蜜蜜，有滋有味。
　　时光荏苒，两年过去了，家里的债务也还得差不多了，眼看着星航又可以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做人了。可随着好日子的渐渐走近，在星航体内潜伏了近两年之久的劣根又像沉睡的狮子似的渐渐苏醒过来了。而且它只要苏醒过来便像泄闸的洪水似的再坚固的堤坝也抵挡不住，只会变本加厉，一发不可收拾。
　　刚开始，星航是浅尝轻试，偷偷瞒着老婆打些娱乐式的小麻将。打完麻将后，不时和几个雀友去吃顿宵夜，喝点小酒。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朋友中有几个是酒鬼，原本滴酒不沾的他在几个酒鬼的“精心培养”下，居然染上了酒瘾，最后发展到逢喝必醉。星航这个人最爱面子，最受不了别人的激将法。那几个酒友便抓住他这个弱点，看到星航不喝酒了，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唱起双簧戏来。“星航连酒也不敢喝一口，肯定不是爷们，只有姑娘才喝开水。”“星航肯定是老婆奴，怕老婆，才滴酒不沾。”“星航喝这么少，真不够朋友。感情深，一口焖；感情浅，舔一舔” “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在他们轮翻攻击、吹拉弹唱下，星航很快便成为这几位酒友的“接班人”，而且还青出于蓝胜于蓝。
　　刚喝醉的那几回，星航回到家里便倒头大睡。虽然有时把家里吐得一塌糊涂，但淑芳还是默默地忍受着。一边细心地照顾他，一边耐心地做好清洁工作。可后来星航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回到家里动不动便发起酒疯。有时候看到孩子们的作业稍微出现了一点小错误，他便挥舞着拳头大喊大叫，一副想吃人的样子；有时候看到孩子们做的饭菜稍有不合胃口，拿起碗筷就往地上摔，吹胡子瞪眼，把他们吓得哗哗大哭，像刺猬般缩成一团。妻子淑芳责怪他几句，或斟茶递水的动作稍有迟缓，他便拳脚相向，又打又骂。很多时候把妻子的手脚打成青一块，紫一块的。他的叔伯兄弟、邻居们有时实看不过眼，便好言相劝。谁知他不但不领情，反而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大骂他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最后导致谁也不敢劝他一句了，见了他便像瘟神一般躲开了。有好几回，妻子淑芳实在无法忍受他的无理取闹，便偷偷去了朋友家躲避。谁知他的嗅觉比狗还灵敏，居然找上人家门去大吵大闹，甚至还威胁淑芳如果不回家，便和子女同归于尽。为了不连累朋友和孩子，淑芳从此以后只能乖乖留在家里任他蹂躏了。
　　忍无可忍之下，淑芳下决心和他离婚。在一次酒醒后，淑芳绝望地说道：“阿航，你放过我吧！咱们离婚吧！我再也忍受不了啦！”
　　“不！我不答应，我保证以后戒酒，我离不开你们！”星航死死拉住淑芳的双手，用喷着酒气的嘴巴哀求道。
　　“阿航，你每次都说戒酒，可每回都是光说不做。你喝醉酒后的样子多么可怕！你看你还像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人吗？”
　　“老婆，我知错了，我会戒的，给我个机会吧！请相信我。”星航每次酒醒后都是涕泗皆流，又是叩头又是发誓，死也不愿意离婚。看在一双年幼子女的份上，淑芳只好忍气吞声，放弃了离婚了念头。为了防止他一喝醉又故态复燃，在家里大闹天宫。最后淑芳下了道死命令——喝醉了就不要回家。这恰恰间接给了他一个重新走向赌博之路的机会。
　　赌博场上有句俗话：“输钱往往从赢钱起。”说也奇怪，新手一开始都是从小钱开起赌起，往往都是常用军。可当这位常胜将军不满足细小战役，要准备来一场大仗时候，往往最后都会兵败如山倒。星航便是其中一个。
　　打了一段时间小麻将后，常胜将军星航的欲望便有些开始膨胀了。他认为以他现在高超的牌技一定可以一雪前耻的。正所谓“酒能壮胆”，于是，在一次半醉之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仇战便开始了。
　　这次打的可是50元一个筹码的大麻将，运气好与不好可就是上万元的出入。第一次重回大赛场，心里难免有点忐忑不安。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手心也出汗了，手脚也有些发抖。雀友阿光笑道：“阿航，不用怕，反正钱又不用自己印！”“谁怕了！我只不过有点热罢了”阿航嘴硬道。“好，那就开始吧！”第一轮星航很快便叫了二、五、八条，星航这时便感到心花怒放——这回肯定摸得到。可真是好多事磨，当他摸起二条的时候，下家居然叫碰，硬生生把到手的肥肉给抢走了。星航恨得心里直骂娘，感觉到一股鲜血直往头上涌。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摸了两轮后，星航最终还是摸到了一个八条——自摸。星航像阔别江湖多年的侠客首战告捷，内心的兴奋不言而喻。旗开得胜，他原本忐忑的心开始平复起来，信心的风帆也迎风飘扬起来。接下来第二轮很快便自摸，高兴之余，心里头还有些不踏实——因为麻将台上有句术语——头庄二胡输清光。可星航这回不信邪，他决心要打破魔咒。他使出浑身解数，把那套隐藏了两年之久的牌技发挥得淋漓尽致。运气的天秤开始眷顾着曾经远离沙场的阿航。一晚上，清一色、混一色、天糊、地糊、全番、幺九是接二连三摸个不停。由于接连食胡，开始的紧张不安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找回当年雄风的星航是越战越勇，像猛虎入羊群似的，把几个赌友杀得是片甲不留，灰头垢面。当天亮结束时，星航居然赢了一万多块。当黎明的曙光降临大地的时候，星航觉得今天的天空仿佛格外的晴朗。
　　初战告捷的星航已经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当初在老婆面前许下的诺言早已像被雨水冲洗过似的忘记得一干二净了。每天下班后，他都第一时间奔赴赌场，地动山摇，风雨不改。麻雀台上似乎有一条规律：长时间不打的人，重新摸起麻将都会旺上一段时间。麻将是三分技术，七分运气。星航脑瓜灵活，记忆力特别好，加上运气不错。于是，最近几场麻将打得是顺风顺水。很快便赢了近10万元。当他得意洋洋地把钱摆到淑芳面前时，淑芳显得十分焦虑不安：“你哪来么多钱，是不是又去赌博了？”
　　星航满不在乎道：“有钱给你就行，你别问那么多行不行？”
　　“你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发誓的吗？赌博迟早都会输光的，你忘了前两年的教训吗？”淑芳苦口婆心地劝道。
　　星航不耐烦道：“我输钱时你说我把钱输光，又哭又闹的；现在我赢钱了，你也不高兴。我都不知道你想些什么！”
　　说完，便开着那辆老爷车，飞也似的出去了。望着重新掉进泥潭的丈夫，淑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幸运女神似乎真的开始青睐星航了。在赌场上，星航认识了一位赌友——卓凡。他长得身强体壮、精明能干，板寸头，天庭饱满，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的牌技高超，是赌场上的常胜将军。同星航一样酷爱喝酒。由于志同道合，一来二去居然成了哥们。有一次，几杯小酒下肚以后，卓凡提出：“星航，我们这样单打独斗，互相残杀是赢不了大钱的。不如我们强强联手。”
　　星航颇有兴趣的问道：“怎么强强联手？”
　　“我们一起合作，先制订一套暗号，然后专门找那些人傻钱多的富婆入手。你看行不行？”
　　“如果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小心驶得万年船，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些，又怎么会被发现呢？就算真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大家都是犯法，谅他们都不敢告咱们，最多不和他们赙就行了！敢不敢？”
　　“敢！你敢，我也敢！你说应该怎样制订暗号？”为了能够成为赌场上的常胜将军，他们居然想出一条“出千”的锦囊妙计。于是，他们绞尽脑汁定下了许多暗号，并进行了大量的赛前训练。他们不愧是麻将高手，很快便研究出一套独门秘笈。如他们把手指代表筒子，左手第一根小指代表一筒，无名指代表二筒，依此类推；头发代表条子，摸一下头发代表一条，摸两下头发代表二条，依此类推；摸眼睛代表发财，抓耳朵代表红中……经过一段时间的秘密锻炼，他们的合作已经达到出神入化、天衣无缝的境界。从他们的暗号来看确实是滴水不露，不是赌场顶尖高手是绝对看不出半点破综的。有了这手独门绝技，他们在赌场上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一马平川。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公开场合从不勾肩搭背，谈笑风生，只是像征式地握握手，点点头。为了赢得赌友的信任，一开始往往是规规矩矩地打，偶尔两人还被对方杀得丢盔弃甲，兵败如山。等对方上钩，放松了警惕后，他们才使出杀手锏。但每次都是有所保留，一般不会两个同时赢钱，都是赢大输小。
　　在卓凡的密切配合下，星航很快便把前两年输的钱赢了回来。手头有了钱，星航第一时间便把家里的二手吉利卖了，换回了一辆近二十万的雪佛兰迈锐宝。当星航开着新车回到村子里的时候，乡亲们眼里都露出羡慕的眼神。星航感到十分的得意，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两个孩子也高兴得又唱又跳，嚷着叫着去兜风。当一家人都喜气洋洋的时候，只有淑芳一个人兴奋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这钱来得不干净，来得不踏实，三更富五更贫这是赌徒常有的结局。但又能怎样呢？劝也劝过，闹也闹过，只希望他能及时迷途知返吧，不要等到头破血才回家。
　　俗话说得好：“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重出江湖，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星航不但爱上了喝酒，还包起了“小三”。
　　一次夜总会上，他认识了一位名字叫少芳的小姐。少芳长得十分漂亮，身材高挑，曲线玲珑，肤色如雪，桃花脸，柳叶眉，一头瀑布似的秀发乌黑发亮。她不光长相清纯甜美，而且长着一张用蜜糖涂抹过似的樱桃小嘴。星航望着尤如仙女下凡的少芳，一种久违的冲动像闪电般在心底里掠过。他吞了一下口水，便和少芳拉起了家常。从谈话中知道少芳来自湖南，高中毕业后便来到广东打拼，今年才二十一岁。少芳十分懂得服待客人，嗲声嗲气，航哥、靓仔轮番地叫个不停，让你听了连骨头都变得酥软了。她一时给航哥敬酒，夸他酒量好；一时请航哥抽烟，夸他潇洒有型；一时又请航哥唱歌，夸他歌声动人；一时又陪跳舞，夸他舞姿优美；一时又像小鸟依人般依偎在航哥怀里撒娇，夸他温柔体贴。总之一个晚上，星航过着连神仙也艳羡的生活，一种回到初恋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次会面，少芳在星航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后每次到夜总会，星航总是第一时间定要少芳来陪。一来二去，他们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大有恨不相逢未嫁（娶）时的感觉。
　　有一天晚上，星航约了少芳到外面吃宵夜。吃着吃着，星航说道：
　　“少芳，我想你不要在夜总会做了，以后跟着我吧！我管你吃喝住，每个月还给你2万块钱，怎么样？”
　　少芳撒娇似的回答道：“航哥！真不真，我值得你花那么多钱吗？”
　　星航认真地回答道：“真的，我喜欢你！”
　　少芳歪着头问道：“你不怕你老婆知道吗？”
　　“不怕，大不了离婚！我娶你！”星航含情默默地说道。
　　“你就想了，我可不嫁‘坏蜀黍’。”少芳笑得花枝招展。
　　就这样，星航在镇上租了一个套间，和少芳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为了不让妻子知道，星航常常以喝酒、打麻将为藉口不回家，在和少芳构筑的爱巢里纵情声色、颠鸾倒凤。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很快，星航包小三的事情便传到淑芳耳朵。淑芳哭着告诉了父母。父母都十分生气，坚决要求女儿和星航离婚。但一想到没成年的一对儿女，淑芳便有些犹豫了。她决定再给星航一个机会。一天晚上，难得星航不出去，淑芳便心平气和地和星航展开了一次谈话。淑芳道：“外面传你包‘小三’，是真的吗？”
　　“那有的事，都是造谣生事。”星航坚决否认道。
　　“你不用不承认了，她叫什么名字，长成什么样，我都知道！”
　　星航见无法抵赖，便装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问我？男人拈花惹草很平常，我玩玩而已，你不要太在意！”
　　淑芳生气地吼道：“你可真不要脸，我可以去告你！”
　　“你告吧！大不了离婚！”星航寸步不让地回答道。
　　面对这样毫不知廉耻的丈夫，淑芳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冲回房间，用被子捂着头嚎啕大哭起来。两个孩子也跟着抱头大哭。可被小三勾了魂魄的星航撇下哭得伤心欲绝的妻儿，头也不回地开着那辆新车去小三家里风流快活了。
　　面对无情无义的丈夫，淑芳本想一离了之。但想到一对幼子女，加上一些闺密、好友的现身说法或引经据典——男人都是爱新鲜的猫，新鲜期一过很多都会迷途知返。最后决定还是暂时忍耐，静观其变。身心俱疲的她整天以泪流脸，内心的痛苦常人难以体会，很快便消瘦得不成样子，人也变得有些神经衰弱了。
　　星航自从包了小三后，开销徒然间增大。为挣更多的钱维持风花雪月的生活，一方面除了加紧在麻将台上作战外，另外一方面也像警犬一样不停地打听是否有更好的发财门路。一天和卓凡喝酒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卓凡。卓凡想了一会说：“这样，办法我倒有一个，不知你信不信？”
　　“说吧，是什么办法？”星航追问道。
　　“这样，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是干大生意的。需要大量资金周转。谁愿意借钱给他，他每月给40%的利息。”
　　“这么高的利息，做什么生意？靠得住吗？”
　　卓凡肯定道：“你甭管人家做什么生意，反正每个月准时有利息。我已经投了几十万进去，你投不投？”
　　星航犹豫一会道：“投，我们是哥们，你绝不会推我下火坑的，我相信你！”
　　说完便从包里拿出十万元交到卓凡手里：“凡哥，全靠你了！”
　　“放心，兄弟！”卓凡把钱装进了包里。
　　接下来，星航便天天盼望着收利息日子的到来。每次和卓凡在一起，星航都要问起“投资”的事宜。刚开始卓凡还能耐心地安慰他，后来问得多了，卓凡便不耐烦了，甚至还作出要把钱还给星航的样子，吓得星航再也不敢过问了。
　　“星航，你数数！”卓凡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人民币递给了星航。好家伙，一个月4万块的利息不多不少。星航开心得差点把卓凡抱了起来。
　　“凡哥，多谢你！”星航兴起酒杯一饮而尽。
　　“兄弟，有钱大家一起赚！”卓凡亦一饮而尽。
　　“那老板还要不要钱？我想加大投入。”
　　“要！我都说那老板要越多越好！”
　　“好，我再加10万！”星航又从包里拿出了钱。
　　接下来，每月都按时取利息，星航又多了一条赚钱的门路。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也无法关闭。接下来又追加了十多万，没钱了，怎么办呢？星航想到了借。
　　为了能够借到钱，星航可谓出尽了法宝，绞尽了藏了三十多年的脑汁。他最终制定了根据不同的对象使用不同招数各个击破的借钱策略。首先针对叔伯兄弟、街坊邻居等至亲使出了软磨硬缠法。不管是谁，只要肯借钱给他做生意，保证每个月有20%或30%的月利息回报。如果有那个不肯借钱，他便像狗皮膏药似的整天和你形影不离，反反复复做你的思想工作，把胸膛拍得啪啪直响。至亲们有的被利息所吸引，有的受不了围追堵截，最后都把家里的大半积蓄投资给了星航。接着对朋友和同事入手，这时换了另外一种借钱的方法——施恩法。借钱前，他经常邀请他们去饭馆、上酒吧、唱K歌，花钱如流水，让每个人都乘兴而来乘兴而归。正所谓“食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吃又吃了，喝又喝了，玩又玩了，我向你借钱总不会拒绝吧！何况还有20%、30%的月利息呢！再看看星航开靓车，穿名牌，出入高档场所，出手阔绰，谁都相信他是做大生意的人！每个人都希望从他手里分到一杯羮。有些还主动向亲戚朋友借钱投资到星航身上，甚至还担心他不要自己的钱。星航把借到的钱全都交到卓凡手上，卓凡也来者不拒，总是按时返还利息。星航也非常讲究信用，准时把利息交到投资到他身上的“债主”手里。
　　很快星航便成了暴发户，他不但又换了台近50万的雷克萨斯，而且还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许多人对于星航的突然暴富都羡慕不已。因此，借钱给他的人就更多了。
　　也注定星航时来运转，米基村的大片田地被房地产开发商征收了，每人有近20万的分红。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陷饼，星航一家人分了近80万。谁知围绕着分钱却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在这场风波中，星航的唯利是图、六亲不认暴露无遗。
　　原来在计算土地面积时，星航的土地与村中几户人的土地界限发生了混淆，一时难以分清楚河汉界。其他几户人家都答应大家各让一步，可这时星航却表现出前所未的“坚定”。他坚决表明寸土必争，寸步不让。村长、叔伯及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劝他：“你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错，不如一人让一步，好快把钱分了！”谁知星航却毫不讲情面地说：“我有钱归有钱，但说到钱的份上，老爸和儿子都没得商量！”他还走到与他有争议的邻居家大吵大闹，甚至还摆出想和人家拼过你死我活的架势。后来闹到村委会、镇政府干部出面做思想工作，他都不肯让一步。最后还是其他人作出了最大限度的让步才平息了风波。这件事情让星航在乡亲面前丑态毕露，出尽了洋相。许多人都对他避而远之，有些甚至还收回了原来的“投资”。
　　星航把分到的钱一部分交给了卓凡，一部分又再买了一个套间。有了钱星航更加肆无忌惮，公开和少芳出双入对，根本不把淑芳放在眼里。星航成了小镇“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围绕他身上的“传奇”故事是层出不穷。
　　俗话说：“月圆则亏，水满则溢。”不出两年，星航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卓凡失踪了。
　　收息的日子就快到了，可卓凡却突然像一滴水掉进大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星航不停地拨打他的电话，可电话却关机了。往家里打电话，家里人都说他几天都没回家了！由于担心他串通家里人来骗他，星航还亲自去到卓凡家，可每次都扑了个空。眼看派息的日子快到了，可卓凡却迟迟不出现。星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计算了一下投资到卓凡身上的钱，自己有100多万，借来的钱近200万，加起来有300多万。“骗局，这是骗局，都怪我太贪心了！”星航开始后悔莫及了。“都怪我一时被高利息蒙蔽了又眼，做什么生意能有这么大的回报率呢？原来是卓凡设下了一个局！”这时候后悔都太迟了。“千万要稳住，不然给债主们知道了，我会给人砍死的！看来只有卖房子了”
　　为了准时还上利息，星航悄悄地把县城两个套间给卖了。他把卖房的钱还了一部分本金和利息，还剩下100多万元的外债。车辆子是暂时卖不了，一卖就穿邦了。为了偿还债务，星航决定独自一个去赌场搏杀，希望来个堤内损失堤外补。正所谓“屋漏兼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前段时间的好运气星航似乎已经全部用尽。没有了卓凡的配合，麻将场上的星航是节节败退，惨遭敌人的屠杀，很快便弹尽粮绝，又欠下一笔巨额赌债，最终被踢出了赌场。最后一条生路到被堵死了，星航已经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收到风声的债主门纷纷像潮水般杀上门来。有些年纪大的痛哭流涕地说星航丧尽天良，连老人家的棺材本都骗；有些年青的小伙子指着鼻子骂星航没义气，连朋友的老婆本都不放过；有些中年人死死地拉着星航的手臂恳求把钱还给他供房贷……实在走投无路了，星航只好贱卖了最后的资产——汽车。可毕竟是杯水车薪，面对乱轰轰，要打要杀的债主们，星航也豁出去了：“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我也是受害者。你们如果还相信我，就给我一点时间，我以后一定会还；如果不相信我，就打死我吧！或者到法院告我吧！”说完，缩成一团瘫坐在椅子上，任凭债主们暴风骤雨般的声讨。债主们一开始群情汹涌，有的要说暴打一顿解解恨，有的说要告法院，有的说还是给他时间慢慢还。家里乱成了一锅粥，两个孩子吓得躲进了淑芳的怀里。这时，淑芳却表得相当的镇定，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日子迟早会到来。她用坚定的语气平静地对大家说：“各位叔伯兄弟、亲朋好友，我知道阿航欠你们的钱是他不对。你们打他会犯法；告法院他最多坐几年牢，你们最终可能一分钱也拿不到；我劝你们还是给点时间，让他慢慢还吧。我答应大家，我会和他在三年内把钱还给大家的。”望着被自己差点抛弃、伤害得只剩下半条人命的妻子在这个时候还力挺自己，星航感激得泪流满面。正所谓“夫妻好比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小三”少芳知道星航欠下巨债累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患难见真情的糟糠之妻却始终不离不弃，怎能让星航不感动呢？最后，债主们经过商量，决定还是采纳了淑芳的意见。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官司赢了，钱也打水漂了。何况他们还涉嫌放高利呢！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最后，他们拿着一张张借据，摇头叹息着离开了星航的家。风波总算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