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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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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晓头朝下趴在马背上,一个瘦高士兵用麻绳捆住她,她能感觉到队伍在返程,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甚是颠簸,她浑身快要散架,胃里翻江倒海,偏又吐不出来。整齐的发髻乱作一团,垂在马蹄间,随着马儿一摇一晃。
作乱的天终于在一阵惊雷后下起雨来,雨势不大,在夜幕里拢起一层白雾,夏末秋初昼夜温差大,夜里天凉了不少。
离幽州城一公里处有一家白喜客栈,他们落脚在这里。
店老板见是禁军的大官,眼睛登时一亮,热情的上前招呼,“几位大人外面风大雨大,快请进。”
随后他扭头朝堂里喊,“阿宝,快把大人们的马牵到马厩,好生喂着。”
阿宝收到命令,忙不迭的叫了两个人一起把马牵了走。
南晓被放下来那一刻,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起码不用这般大起大落,险象环生。
她被高瘦士兵押着,坐在长凳边,头垂的极低,她用余光悄悄打探四周。
客栈里有两桌散客,其余都是空位,赵荀衍带头挑了个位置坐下,云赞坐他旁边,两个人占了一桌,余下的士兵三五人一桌,共占了五张桌。
她眸光收回时,恰巧碰上赵荀衍随意扫来的视线,两目短暂相接,后匆匆移开。
谁也没给彼此留过多猜测。
云赞抬手唤,“小二,每桌上两道拿手小菜,一人一碗生面。快点。”
小二肩上搭着抹布,边给大人们倒水边吊着嗓子道,“得嘞。”
跟电视中的情节一模一样,南晓不自觉扯了扯嘴,而后肚子咕噜一声,她一天一夜没吃饭,可饿,垂下头小声对身边的士兵说,“大人,有草民的饭吗?”
语气轻柔,堪堪拂过人的心尖,像根羽毛似得挠的人心痒难耐。
与她一桌的士兵喝了口凉水,朗声调侃道,“你这小姑娘长的丑了点,但这声音,啧,比勾栏瓦舍的女艺还好听,听的人心肝都碎了。”
南晓听罢真想给这脸一巴掌,想她从前除了武术替身,还当过小成本电影的武术指导,音量适中,地道有味的烟酒嗓。与现在这小柔嗓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现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可不敢明着与这调戏她的人杠,她低着头不再说话,可不争气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高瘦士兵为难的看她一眼后,对云赞说,“云教头,可否给这姑娘来碗面。”
云赞这才注意到那胆大妄为的“绥辽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露出的皮肤还渗着血。坏心遂起,想着饿上她两天,以解心头对绥辽人的恨。
他挥手刚想打发掉,确见赵荀衍侧过头,目光清冷的朝南晓那边刮一眼,沉声道,“给她一碗。”
云赞微愣,万万没想到他家主子会为个“绥辽人”解围。他有些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了,绥辽人屡犯我边境,人人除之而后快,相反的主子还把人留在身边。
南晓听到后,如蒙大赦,微微抬起头看眼赵荀衍,音量尽可能的提高,“谢谢。”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两位大人即便不肯救她,也不至于绑了她,肯定是哪句话得罪了这两位爷。
现下她要想办法了解这些人的身份,以及这个朝代的基本情况。若有机会逃走,她还要回去找找阿冷,阿冷是为了救她才身首异处。
赵荀衍听到那声软糯的‘谢谢’,眼珠忽的惊颤。
而旁边的云赞更甚,身和心明显一震,回过头去看南晓。能把人骨头听酥的声音大梁周没几个,而唯一一个他知道的,就是南陆忠的二女儿南晓。
这南二小姐他有幸见过几面,当时他陪主子在太傅那读书,南二小姐偶尔会扮成书童来看主子。只是主子不喜这二小姐的性子,常常以冷言冷语相待。
主子的心思他最懂。
主子心尖上的人是南家大小姐南芷,可惜南大小姐早早嫁给了幽州节度使安思风。
他侧头偷瞄一眼赵荀衍,后者神色如常并无异样,尽管他颇会察言观色,可当下他真不明白了,他都能听出来的事主子可有不明的道理,斟酌再三,他试探的问道,“殿下,那姑娘伤势挺重,要不要叫医官来看看。”
赵荀衍的手搭在木质四方桌上,沉沉扣了两声,道,“南晖很可能往南逃,你多派些人盯着杭州、江陵一带。”
云赞低声,“是。”,顿了下他道,“若发现人呢?”
赵荀衍低声道,“若他身上有金牌调令那就直接杀了,若没有就先留着。”
“是”,云赞迟疑一下道,“那姑娘的伤?”
赵荀衍这才淡声道,“随你。”
云摸虽不准自家主子对二小姐的态度,但不敢耽搁,亲自唤了医官给南晓诊治。南二小姐是主子这次回京城要娶的人,即便南家遇难,可这昭告天下的婚约还在。
南晓的那碗面条上来,高瘦士兵给她松了绑,她右胳膊不能动,只好左手拿筷子,才囫囵乱吞了两口,便被云赞叫了去。云赞在客栈二楼开了间天字号上房。
南晓的手脚恢复自由,她跟在云赞后面,试着做了个蹲起跳,身体还算轻盈,只是太虚弱力气不够,她甩甩脚腕,准备伺机逃跑。
进屋后,云赞微眯起眼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南晓,姑娘眼睛黑白分明,氤氲着一湾独有的江南水乡之气,与印象中的人一模一样。
他把一套干净的男装放在椅子上,和气的道,“二小姐,这身衣服有些大你先凑合着穿,等明天进了城换身新的。”
南晓警惕的双手抱胸,“你叫我什么?”
云赞垂着头,笑了下道,“二小姐,可还在云赞面前演起来了?这没外人,你可放心。”
眼前的人笑的谄媚,是敌是友尚且分不清楚,南晓狐疑的上下来回扫视他,这人态度前后变化如此快,定是发现了她的身份。这些人身穿禁军盔甲与京城的关系匪浅,距她家出事已经一天一夜,消息早该穿的沸沸扬扬。
那金色盔甲的大人气质斐然,家世肯定不俗,这点消息南晓不相信他们不知道。
心下快速做出决定,此地不宜久留。
她拿衣袖蹭蹭唇角,微微一笑,柔声道,“大人,你认错人了吧。”
目光掠过云赞,落在屋内正中央开着的半截窗户上。
云赞出于礼节不敢直视她,低着头道,“在下与南二小姐见过数面,怎会认错。”
这话即是试探,也是肯定。
南晓不置可否,走近云赞,趁其不备猛的抬起右腿,毫不留情的朝他脸颊踢,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窗户跃出,消失在夜色中。
事情发展突然,完全出乎意料,云赞没提前做防备,堪堪受了这一脚倒在地上,脸颊至后脑的位置如火烧般的疼。
这时医官提着药箱走进来,还来不及回味这一幕,云赞慌忙起身急急道,“告诉殿下,那姑娘跑了。”
说完,自己跟着跃出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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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大雨滂沱,路面被冲涮的到处是坑坑洼洼的积水,泥泞不堪。南晓跳出窗,紧随其后,疾风骤雨扑面而来,砸的伤处生疼,她边跑边擦去脸上的雨水。
黑泥借力融化在雨水里,露出里面精致而小巧的脸。
幽州至白沟谷一带是绥辽与大梁周北部的交攘处,常年战乱,此地多山路,地势险要难以管理,一个不慎就可能越了界。
南晓一口气跑出去几里地,雨幕跟帘子似得遮住视线,前面是座高丘,临上去前,她停下来缓口气。
确见前方隔着十几米远的雨幕里走来一个模糊又晃悠的人影,从身高能判断出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