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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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过了。一只鸟高吟一声飞过。
里屋传来钢琴单调的和弦。
米叽趴在庭外的草坪上，望着纯色的天空，睫毛不安地颤动。
这样，真的就好么？
在这个安谧的地方没有人来打扰自己，米叽很高兴。她不喜欢写文章的时候旁边有人的声音，特别是截稿日期要到的时候那些编辑骂骂咧咧地围着自己。
在原来那个院子里，早上会有几个调皮的小男孩儿背着长带的脏兮兮的书包向前热闹地奔跑着。他们嘴里肮脏的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语言在阴冷灰暗的小巷中徘徊，久不散去。他们穿着塑料凉鞋敲打长满青苔的青石板发出的声音会在巷子中响彻很久。米叽不喜欢那些小孩子，那些没爸妈管的小孩子。
在原来那个院子里，中午会有几个小青年跑来喝酒抽烟，嗫嚅着脏话。他们浑身酒气地高歌，有时还浑身带着呛人的烟味。米叽不喜欢那些青年，那些浑浑噩噩混天度日的小混混。
在原来那个院子里，晚上会有稍微的安静。只是隔壁的女房东会吵架，破口大骂很多不堪入耳的话，比如她没有交房租什么什么的。
那时，是没有安静的。所以米叽也写不出来东西。她心绪烦躁，经常摔东西，过了很久又会受伤地把摔的东西安静地捡起来，整齐地放好。
那个地方，一直很讨厌，不过有一个除外。
那就是央一。
米叽不知道央一长成什么样子，只是在很多人的口中听到说，应该是个长得干净俊秀的少年。听那些人骂骂咧咧的话，央一喜欢端着咖啡坐在阳台上，抱着那只长不大的狸花猫，给那只猫梳毛，还会摆上一本《圣经》消耗掉一下午的时光。那些人不喜欢央一，因为他太干净，干净得与这个混乱肮脏的地方格格不入。他，仿佛是黑暗中一抹不灭的烛光，明亮而神圣。
可是，阳光是什么样子的呢？烛光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米叽反反复复地问。可是一直没有答案。
直到有一天。
米叽摸索着向外走着，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那些小混混拦住她。盲眼的她当时很无助，一个人抱着头缩在旁边的一个角落，眼眶中奔涌着咸涩的泪水。而这时央一来了。他来了，那些小混混们就不见了。央一扶起米叽，帮她拍掉身上的灰，还用很丝滑的手绢帮她擦干了泪水。央一仿佛看了很久米叽，轻轻叹了一声：“真是可惜。”
她的心沉了。
米叽听着央一离去的脚步声在巷子里的回荡，叹着气往回走。
看来他是不愿意我去看外面，因为他说我到外面去的时间浪费了很可惜。
央一么。有干净修长的手指，衣服上有阳光绵软的味道，声线优美，鼻息幽香，跫音清脆。
央一。央一。
米叽选择把央一埋进心里。她是个不外露的人。可她总在一天中阳光最温暖的时候把阳台打扫干净，放上中高的玻璃桌和椅子，放上清茶和稿纸，开始一天的写作。这样的写作会持续到深夜。这段时间她的灵感像泉涌一般，持续不断。
那仿佛世界终于在那段时间安静了，没有以前的烦心。
因为有人一直在注视她。
那人就是——央一。
这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那是央一告诉她的。
央一说，米叽，你写作的时候最美丽。那时你的脸上有淡淡的微笑，眼中还有微妙的温柔。
米叽只有笑。她不想告诉他。
于是每天米叽都会这样做。因为她能感觉到，央一会坐在对面的阳台上，安静地翻动《圣经》，脸上还会露出温暖感人的笑。
米叽幻想着，如果央一面对阳光，一定能像月亮一样反射无限的光彩。她触摸到的央一的皮肤像丝绸一般顺滑。
但是呢，央一告诉过米叽，央一对阳光过敏。或者严重些，他对阳光中毒。
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次后，米叽选择倔强地向外走，她总想浪费这些被那个人——也是她一直听到的叫央一的那个人——叫成可惜的时光。米叽坚信如果这样的话，她总能与央一造成“故意”的偶遇。那样，她就能看见央一的。
I can see him，I can see him,I can see him……
她默默地念，或者是在纸上默默地写。据说虽然她是看不见的，可她的字很漂亮，就像曾经在车祸中失去的双眸一样。
可能是不小心露馅了，央一选择回避——就算是看见了米叽也当是没见的。他看她一个人孤独艰难地扶着墙壁向外走着，仿佛挣扎着出茧的飞蛾。可是呢？听说只看得见黑暗的人其他器官会特别敏感。米叽总是会闻出央一身上独特的香味，然后向着央一走过的方向浅浅地微笑。
央一被感动了。渐渐的他会停下来，或是向着米叽笑笑——米叽当然不会知道，或是拍拍她的肩膀。到后来，央一会亲吻米叽的手，或是抚摸着她的秀发。
巷子里的人说，央一和米叽很般配。他们两个也确实在一起了。
米叽觉得和央一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愉快甜蜜的。他们一起坐在教堂里诵经，或者在草坪上嬉戏。
米叽想看看央一在阳光下的样子，可央一对阳光过敏。所以米叽就代替央一，在阳光下度过了一个下午。米叽告诉央一，阳光很温暖，就像央一一样温暖。
央一代替了米叽，帮她看她想看的世界——教堂，公园，飞鸟，蝴蝶，云朵，天空……
他们就这样天天嚼着甜蜜度过每一分钟。
米叽说，央一，我没看过外面的世界。你能带我到外面去么？
央一带着米叽走出了小巷。
出了小巷的地方有很多阳光，当然也有很多安宁。
米叽喜欢安静的地方，当然也就喜欢温暖的充满阳光的地方。
央一为难了。他不想失去米叽，想米叽享受到自己想享受的人生；但自己却惧怕阳光。
怎么办呢？
米叽是个倔强的人，她不会选择妥协。而央一是个很温暖的人——他必定会顺从她。
央一的父亲很有钱。当央一告诉父亲时，父亲很反对。他甚至把央一关进了黑房子不让他出来与米叽见面。
米叽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央一。那只是据说，我也不知道。
可是当米叽跪在央一父亲面前哭泣着求央一的父亲放了央一的时候，他也感动了。
他为米叽在郊外的一片草地上建了一所小房子，还雇了个女佣专门照顾米叽的生活和写作。
可是，他选择的那片草地是绵延平坦没有尽头的。只要日出，阳光便会充满这里，为这里带来生机。
米叽没有了心情写作，只是每天把央一翻坏了的《圣经》翻一翻，读一读，诵一诵。
也就从那时开始，央一再也没来过。
米叽觉得没有了央一，阳光不再温暖了。
有一天晚上，米叽做了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她能看到一切。她看见了一个帅气干净绵软的少年走在她的身边，轻轻向她俯下身子，用温柔的声线告诉她，他就是央一。
她记得自己扑到了央一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央一一如既往地安慰她，安静地陪着她。
然后，央一带着她走去了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包括阳光普照的地方。
最后，央一把她送回了房子。微笑着，她站在门口，看着央一迎着夕阳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地平线。
那时米叽的心中开始冒出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就像央一的声音一样温柔，一样温暖。可那个声音说出的话让米叽开始了哭泣。
那个声音说，米叽很讨厌，央一融化了，央一融化了。
米叽，我想和你一起融化……
米叽被吓醒了。醒的时候，阳光刚好擦着地平线来到了米叽的身边。身上有了温暖的感觉，米叽却把身体蜷起来，用双臂抱着双膝，把头埋了进去。没一会儿，米叽的肩膀开始颤抖——米叽开始抽泣。泣不成声。大哭。
女佣的步子很重，重重地敲着地板走了进来。米叽听到脚步声，暂停了哭泣。
女佣走到床边，轻声说：“米小姐，遇到伤心的事情了么？”
米叽擦了擦脸颊，嗫嚅着抬头看着女佣。接着，她扑进了女佣的怀抱，大哭。
女佣笨拙地抚摸着她的头。
没有央一的抚摸，没有央一替自己擦泪的修长手指，我怎么办？
待米叽稍加好转，米叽抽泣着说：“我，梦见央一死了。”
女佣手中的玻璃制品摔得粉碎。
米叽愣着，闻到了央一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咖啡被打翻的味道。
米叽一瞬间拽住了女佣的手，拧着额头焦急地问：“你告诉我，央一怎么了！”
女佣挣脱了她的手，递上一块熏香的手绢，默默收拾了打碎的咖啡杯，走了出去。
米叽欲哭无泪。这时女佣走了进来，淡淡说：“米小姐，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央一少爷倔强地说要来看你，出门时被□□的人打死了。听家内的人说遗体被烧了……”
米叽扶着床，缓缓躺了回去，不再说话。
好安静。
据说，第二天，那个女佣也死了。
还据说，我只是听说的，说米叽的眼睛其实不是失明，是因为那双漂亮的眸子会夺人心魄，被米叽迷上的人都会被她“吃掉”，沉睡在温暖中不再出来。
云又卷过了。那只鸟再次高吟着飞过。
里屋传来钢琴单调的和弦。里屋没有人。
米叽趴在庭外的草坪上，望着纯色的天空，睫毛不安地颤动。
如果还有下一次，我希望不要那双眼睛。
我希望再一次碰到央一。真的。
米叽听到一阵风过的声音。风的感觉，就像央一的手一样柔和。
米叽还听到了草颤动的声音。草的声音，就像央一的歌一样优美。
米叽除了风和草的声音，什么也没再听到。
是啊，没有下一次了。
但是，如果有再一次……
“米叽。”
感觉不到了阳光的温暖，米叽爬了起来准备回房，却听到了一声绵软温柔的呼唤。
—THE END—
2011年6月22日星期三夏至 20：37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