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想记 第二记 画眉》鱼三三

18、第十八章

　　西丹大君帐前，赵眉眉横刀立马，身边所剩不过百十骑，身后厮杀依然不断。层层叠叠的重甲侍卫面前，战马打着响鼻躁动不安，驱马上前，几倍于己方的敌军反而打着哆嗦的步步后退。没人言语，沉默凝固聚结，拉扯的双方神经紧绷。帐前重甲撞击声重重传开，侍卫由内而外层层打开，堪堪让出一马的宽度。赵眉眉抬眼望去，一人站于高台上，逆着光，独属大君的战甲熠熠生辉，“好久不见”赵眉眉低声自语。沉默，延续的沉默，没人发出第一个声响，也没人走出第一步。奔驰过后的热汗因着长久的沉默慢慢凝结成霜，骄阳悬空，热意隔着重重盔甲似乎传不到心里去。赵眉眉举手，近身的敌兵吓得一个哆嗦后退两步，女阎罗刺客浑身浴血根本看不清面目，枪头黏腻暗红，分不清是脑浆血浆还是肠液。赵眉眉嗤笑，双手将头盔摘下，艳阳下，一头乌发盘在头顶整整齐齐闪着光泽。新婚中，惯用的金丝换成了红绳，飘带在头盔摘下的那一刻随风扬起，隔着那么远，她看不清对方瞳仁中那倏忽及逝的紧缩。嘴角弯弯，赵眉眉好笑，不明白自己还想确认什么，扬手在盘髻中一模，一直顶端镶嵌着绿色宝石的狼行梳篦被她拔了出来，朝空中一扔，一声响亮的马鞭，梳篦朝西丹大君飞去。对方握住梳篦后久久不动，半晌吐出一句话，“我说过，我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再收回来！”“你送出去的心不也是说收就收了吗！”赵眉眉无语，惊奇自己竟然不为所动并且还想怼人。伸手从战靴中掏出另一支梳篦，小小的一支银色梳篦上面金丝攀花串着星星点点的红色玛瑙。这是李承佑她娘给的，一盒子奇珍异宝里唯独这支最为素淡。“这盒子里的东西你或者自带或者送人都随你。唯独这支，娘希望你好好留着。这是佑哥儿他爹生意稍微有点起色的时候给我置办的第一件首饰，也正好是佑哥儿上身的时候。别的我不心疼，我只希望这一支能世世代代传给李家的媳妇。”
　　今天是赵眉眉第一次戴这支梳篦，重新戴上头盔后，她再一次惊奇竟然没有一点不合适。梳篦严丝合缝的盘住头发后又府府贴贴的趴在脑袋上，没有一丝不舒服。她忽然就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着李承佑，要是她死了，这支梳篦还会有新的主人吗？不敢想，掉转马头，百十人迅速合拢成突围之势。敌军迅速合拢过来，赵眉眉一声令下，百十人忽的将刀枪换成了火器，一顿猛烈地射击，敌军非死即伤哀嚎着后退，包围圈迅速的松懈开。“眉眉，留下来，我必然好好待你！”“哼！不必了！”赵眉眉扭头一笑“燕无脩，我若是你我就先关心南古关那支妄想掩人耳目潜进关内的精锐军。”赵眉眉悠悠然抬起头“四十多万啊，不知道刘老虎他们能不能全歼！”“你！”这一次，赵眉眉清楚的看到了燕无脩紧缩的瞳孔。“报！”一声传令，西丹军中两个白衣侍卫架着一个浑身鲜血背上还插着一支箭的伤兵走到了高台边，“报..报..报告大君，南...南...古关急报。敌...敌军有埋..埋...”来不及说完最后一个字，传令兵就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么个遭伏的消息，配上传令兵的惨状，可比赵眉眉的火器要厉害多了。大帐周围明显陷入骚动，赵眉眉趁机再次发动一轮火器攻击，百十人突破重围，混入战场。
　　火器再好用也有用完的时候，为了扩大混乱好趁机冲出去，赵眉眉吩咐会西丹语的骑兵大声将西丹南古关遇伏的消息喊出去。“四十万精锐南古关遇伏啦！”“六十万精锐南古关全部阵亡啦！”“敌军开始汇合夹击啦！大君遇袭啦!快跑啊！”消息越穿越乱,最后百十人都不用自己开口啦，西丹军自己越传越大，越传越乱。见着一对铁骑从大君帐前冲杀出来，可不就是他们袭击的大君嘛！混乱如同潮水一般从大帐和赵眉眉所到之处传播开来。到最后，西丹军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看着别人惊恐慌乱地跑自己就也跟着跑，根本不再听发令官的指挥，局面逐渐失控。
　　城墙上的蓝成吴维陉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西丹大军逐渐混乱起来，红色的大军一旦乱起来，就如同红蚁一般，铺天盖地，急速撤退。刚刚还吃力的先锋队逐渐掌握优势。机不可失，吴维陉派出大军追击，又顾忌赵眉眉那一队人，怕逼上绝路的西丹军破釜沉舟拼死抵抗，不敢使出全力。犹豫间传令官来报，南古关大捷。吴维陉蓝成都松了口气。这会儿蓝成说什么都要披挂上阵，亲自前去接应赵眉眉，“蓝都督，听在下一句劝，您不能去！”蓝成早不耐烦了“去去去！你别再拦着我啊！”蓝成双目怒睁用手指着吴维陉，“你要是没新话了，就一边呆着去！老子说什么也要去救我兄弟！”吴维陉一看他这德性，哪还有什么北军都督的作风，根本一街头无赖泼皮，又是无语又是敬佩又有些艳羡。早听说过北军的将士重情义，共赴沙场可托付生死，甚至自己阵亡了，不用说，妻儿老小都不用惦记。但是这会儿，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蓝成去，且不说赵眉眉回不回得来，他要是再折了一个北军都督，别说朝廷封赏了，哪怕功过相抵他也不敢啊！他一个新来的，直接弄死俩灵魂人物，往后不用混了。“蓝都督，蓝都督，蓝兄，蓝兄！兄弟我会见死不救吗？但是你不能去！”“靠！老子...”蓝成一句话还没说完，城墙上有人大喊“看，是赵老将军！赵老将军出山啦！”一众人向城墙下望去，红色的赵字大旗正领着一队人马奔向混乱的战场。蓝成：不对啊，师傅不是还在锦华山上吗？啥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