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之死》觅思甜儿

1、第一章 梅长苏之死----苏哥哥视角

　　梅岭一役，父帅和我赤焰军七万将士被自己人陷害，战死梅岭。七万将士的鲜血洒满梅岭的每一片土地，后来祁王蒙冤而死，府中上下皆受牵连，而我得以苟延残喘，仇恨自此埋进骨髓，也成为了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火寒之毒，需削皮挫骨，碎骨重塑。即使有另一种可保我安享天年的方法我还是拒绝了，因为我需要一个足以面对世人的容貌和声音。那点疼痛和那么多人的鲜血比起来不算什么。

　　那时我已经接受了削皮挫骨，卧床一年等待肌骨重生，每天像有刀在皮肤上划割，又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食我的躯体。在弥留之际，我听闻蔺晨带回来了一个自闭的小娃娃，也时而感受到他偷偷在这琅琊阁里乱跑，撞进我的房间几次。那时我在心里想，这小家伙和我小时候真像，对什么都好奇，胆大包天，又活泼好动，如果我能成功活下来，一定要和他搞好关系。

　　后来，我果然还是完成了蜕变，成为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那日，我在回廊里遇见了那个大家都叫他为“小子”的那个孩子，他灵动的大眼睛让我有些动容，来自地狱的冰冷的心不自觉地想找寻一些温暖。然而这孩子不知道是从前经历了什么，竟丝毫不会笑，也没人能接近他，甚至他还从没和别人说过话。我暗暗有些心疼。

　　我尽量温和地笑着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对他说：“听说你没有名字，是蔺晨带你回来的？”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戒备，有些疑惑，他没有回答我。这没什么，本来我也没有指望他能对我做出什么与众不同的事情来，我只是想尽量不吓到他。

　　看着他疑惑的样子，我不禁摸了摸他的头：“飞流，你叫飞流可好？”

　　我一直责怪蔺晨能救一个孩子回来却懒得给他起个名字，于是我还是决定自己亲自来。孩子歪了歪小脑袋，略思索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我有些错愕，这孩子，似乎天生对我有些亲近之感。于是心里高兴的很。蹲下来和他平视着说道：“飞流，你好，我是梅长苏，以后你可以叫我苏哥哥。”

　　看他很认真地在听，我笑了，接着说：“飞流，听说你不喜欢蔺晨哥哥，那跟苏哥哥去江左盟好不好？会有好吃的，好玩的。”

　　不知怎么的，我只是有一个执念想把他留在身边。我有些担心他拒绝我，但是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跑开了，留我一个人在那里，恩，怎么说呢？心里有些傻乐。

　　之后，我带飞流一同去了廊州，我为了得到江左盟宗主的位置以便日后的复仇行动，费劲了心机。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陪飞流玩闹，我喜欢让他伏在我的膝头，看着他在我念书的声音中渐渐熟睡。可是后来我渐渐忙得抽不开身，只能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给飞流，并且叮嘱甄平和黎刚给飞流的，任何人都不准动。

　　一次他问我梅是什么，我告诉他，那是一种很有傲骨的花。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每年梅花开的时候，飞流都会去折来很多，摆满我的房间。床头，书桌，茶几。在飞流出去玩的时候，我看着这些花，好像就是飞流在陪着我。每次我摸着他的头对他说：“飞流送给苏哥哥的，苏哥哥很喜欢。”他就会咧开嘴，笑的灿烂无暇。

　　飞流原来是东瀛一个组织培育的小孩儿，那组织心狠手辣，竟让他心智永远停留在六岁。正因为这样，飞流的专注力惊人，以东瀛忍术打底的功夫进步巨大，恐怕这江湖上也难逢敌手。不知从何时起，飞流主动担当起我的护卫工作，小小的身影总是在我看见或看不见的地方紧跟着我。

　　虽然我的火寒之毒已解，可是身体却大不如前，吃药是家常便饭，高烧昏迷也更是经常。每次我从昏迷中清醒，看到的都是飞流急切的小脸。他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担心，眼眶有些红。每当这时我都会摸着他的头对他说：“苏哥哥没事。”

　　和飞流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梅长苏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时机成熟，我借誉王和太子的说辞顺理成章地来到金陵，本不想让飞流也卷进这风云之中，奈何飞流已离不开我，而我也放心不下他。

　　金陵后，我深知成败在此一举，也感觉到身体机能的消退。看着飞流还是那么无怨无悔地跟着我，我突然很愧疚。或许当时就不该招惹他，把他要来自己身边，又让他看着自己在这暗地里搅弄风云。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也时日无多，开始变得很珍惜和飞流在一起的时间，我是真的舍不得这个孩子。但我还是决心完成林殊的使命。

　　之后，金陵发生的一切的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赤炎旧案得以昭雪，景琰也即将登基，只有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时常不敢看飞流的眼睛，因为那里装满的担心和忧虑。

　　蔺晨说他可以让我活得很久很久，只要我们可以放下这金陵中的一切，带上飞流，三个人游山玩水。我那时真的很向往，我答应他我日后的时间都归他和飞流。

　　可是变故就在一夕之间。大渝侵犯我大梁北境，霓凰要赶往南疆，北境无人镇守。我深藏在骨子里的林殊的血液开始沸腾。

　　我和蔺晨争执了一番，并拿到了冰续丹，转身后我看到了霓凰远远地流着泪看着我，我微微一笑，转身去找了景琰。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从儿时聊到现在，甚至是未来。最后，景琰要我答应他活着回来，我暗暗握紧了袖子里的冰续丹，点头答应了他。

　　对于霓凰，这辈子我除了辜负并无他法，在出征前，我许下了承诺，约定“此生一诺，来世必践。”那时，我就知道，这并不是告别，而是诀别。在策马扬鞭的时候，我知道，我又变回了林殊。我感觉到飞流的疑惑和对于我的生疏，但是他还是尽心尽力地护我周全。

　　到了驻地，我尽量地避免和飞流接触，因为我现在是林殊，不是他的苏哥哥，我怕他会伤心。经过近三个月的努力，我终于拿下了大渝，明日便可班师回朝，但是，很多时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微妙。明天，怕是回不了金陵了。

　　我事先写了很多封信，给蒙大哥，给霓凰，给景琰，给江左盟的众人。最后我去到了蔺晨的营帐。他似乎早就在等待这一天，那是的他尤为地镇静。

　　“我知道你为什么给别人写信，却亲自来找我。”他这么说。我笑而不语，等着他戳破我的想法。

　　“真没劲，”他咂咂嘴说“飞流...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可是，...你要怎么让他接受，怎么和他告别？”我似乎看到他眼睛里闪过了水光。

　　“蔺晨，其实我最后悔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我望着外面的天空说，“当年，不该把飞流从你那里要来。我让他一步步离不开我，而现在却又生生地把他推开。”

　　“长苏，这并不是你能左右的，”他很理解地说“不过，想想还真是残忍呐。”

　　“不论在哪里，我都会一直看着他，守着他。”我看着蔺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蔺晨，你一定要好好待他，要比我待他还要好。”说完我就走出了营帐，我听见了身后蔺晨的叹息声。

　　我想起上次在廊州给飞流念的书还剩一些没念完，我不想留下遗憾，让飞流想到就难过，于是，我笑着摆手叫飞流过来，看着他从外面像一头小鹿一样欢快地跑进来，我的心突然很疼很疼。我们飞流要一直一直这么快乐，即使苏哥哥不在你身边。

　　我抱住他，让他靠在我怀里。我知道，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次抱着他了。我轻轻地晃动身子，配合着念书的声音，最后一次看着他在我怀里慢慢地睡着。我突然不忍心也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和他告别，我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叫醒他，叫他贪睡鬼。他把我的手抱住放在胸前。

　　“飞流，战争结束之后，你想去哪？”

　　“苏哥哥，都好！”明明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回答，却仍是酸了鼻子，红了眼圈。

　　我有些无力地微笑道：“可是飞流要知道，没有人会一直一直陪着飞流的。”我感觉胸口有些闷，甚至疼得厉害，或许，这就是冰续丹没了药效之后的感觉吧。

　　飞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想用手摸我的脸，我顺势把他的手握在手里，不能让他发现我现在高烧的体温。

　　“我们飞流现在长大了，如果苏哥哥不在了，飞流也会乖，对不对？”我使劲浑身的力气说着。

　　“不走！”看得出来，飞流开始害怕了，我很心疼，看来，我终究还是不能直接作出诀别。

　　我吃力地拉着飞流走到塌前，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嗯，飞流乖，苏哥哥不走，飞流要记住，不论未来怎样，苏哥哥永远都在你身边看着你。”

　　看着他安心地点点头，我有些不忍看着他清澈的眼眸。我用手挡住了他的眼睛，一滴滚烫的泪砸在了我的手背上。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呢？

　　我用最后的力气，轻轻哼着飞流最喜欢的摇篮曲，等他睡着了，我无力地倒下，看着身边熟睡的飞流，我多想再多看他一眼，哪怕只是几秒。此生作为梅长苏，身边的这个少年，成为了我最重要的存在呐...眼皮越来越沉，身体也不受使唤... ...

　　飞流，苏哥哥最喜欢看你笑了，你知道吗？你像是苏哥哥地狱里透进的唯一的一抹阳光。苏哥哥珍惜着，捧着。飞流，难过了就哭一哭，不要把自己的憋坏了，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苏哥哥还是希望你能拥有喜怒哀乐，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健康地长大。

　　飞流，苏哥哥很喜欢你的梅花，苏哥哥会一直记得，梅花对于你，对于我的意义，飞流。

　　飞流，苏哥哥说的少吃甜瓜你要记得。

　　飞流，我一直在你身边看着，守护着你啊。

　　飞流，我知道你会很想苏哥哥，苏哥哥也很想你。

　　飞流，对不起... ...即使很想陪着你长大...对不起...对不起...

　　之后的一切，我不知道会怎样发展，可我知道，我的飞流一定很难过，很惊慌。但我相信他会很好，蔺晨一定会待他很好，好到，比我待他还要好。

　　都说人死后，七情六欲都会消失，感官也都会消失。可是为什么，思念却愈加疯长，曾经命名为心的那个地方，那么地疼。

　　忍别离，不忍却要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