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不日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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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一叙后，师芸径直离开了闾城。大圣太古两把琴既是齐王所制，又分别归属齐王和师芸，他们二人之间自是有些情缘。尹韶犹记当年琴家前辈评师芸，看似寡淡，实则执念。只怕她纵然览尽山川美景，仍看不淡俗世情缘。只是先人已逝，活着的人能坦然接受，心中无恨，纵然牵挂些也是无碍的。
而段荀如倒留了下来。
严静和琴瑛虽算不得武林中人，但幼时都跟医毒圣手颜氏学过药理，因此也算同门姊妹，感情甚笃。而段荀如的生母颜师便是如今的颜氏当家。若真论较其辈分，段荀如倒是她们二人的师兄。
因此严静对于段荀如留在尹氏倒是欢喜得很，只是心下却隐隐有些不安。
贵客如何会无事光临？
尹韶心中明白，段荀如此举是为了自己。如今二叔刚辞别，自己此去又不知多久。若没有个镇得住的人在闾城，尹家只怕会六神无主。
这日他外出归来，瞧段荀如在谛听亭内坐着，品着陈年白茶，表情怡然自得。
“他们说，一年茶，三年药，七年宝。你这白毫银针滋味甘醇浓郁，回甘持久，甘甜润口，的确是不错。”
“段少爷此等喜爱，倒是让尹某受宠若惊了。”
尹韶笑说着，走到段荀如身旁坐下。
段荀如也不理身旁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品着。
“你这庭院是找谁做的？”
“怎么？”尹韶瞧着段荀如说道，“你对风水还有心得？”
“尹氏贵为江南第一大家，庭院环山衔水，百曲回肠，我那点道行岂敢多言。只是此处毕竟是江南，东南处种些傲梅，景致应当也不差吧。”
尹韶笑道：“四季花开，富贵荣华？”
段荀如也笑了，“毕竟我在尹氏还要呆些日子，总得给自己添点情趣吧。“
“这是自然，明日我就命人种上。”
二人说笑间，尹华和杨易一也来了。
尹华幼时体弱，得医毒圣手颜师和段荀如照顾了好些年。他瞧见段荀如，自然是非常亲切的，快步跑到二人身前，笑道：“段大哥，你怎么来了？”
尹华这些日子跟着城西的张老七学古董之识，今日才得以归庄。
段荀如瞧着尹华，脸庞还有些稚嫩，但身有七尺，磊磊落落，也不禁笑了。
“华儿如今倒有些大人模样了。”
“段大哥，你可小瞧了我，我后年便要行冠礼了。” 尹华挺起胸膛，说道：“如今红袖都已经不及我高了。”
“哦？华儿已有十八？”
尹华点了点头。
“那尹氏的家业你可要多担着些了，当年你大哥刚束发便匆匆接了家业。你可不能不如他。”
尹华却觉得无所谓，挑了个石凳坐下，说道：“我怎么比得上大哥，他们都说大哥是少年奇才，百年不得一遇。”
“奇才也好，聪慧也好，不都是被逼得么？”
“那我可逼不起来。”
尹韶倒笑了，“还有谁敢逼你，尹少爷？”
“还有谁？就是大哥你咯，逼我学这学那。”
“古董这行，藏龙卧虎，鉴古藏真的本事不好玩？”
“那倒不是……”
尹华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口，想来也不是很喜欢，又悻然放下也不愿续杯了。
尹韶笑瞧着，古董行当的那些本事，华儿应该是喜欢的，不然早就吵着要回来了。华儿自幼有父兄庇护，活得是肆意了些，但学本事却比他快得多。天生奇才，说的应是他，而非自己。
尹韶又朝杨易一说道：“这些日子我要离开闾城一趟，家里的日常生意，你们俩多担着些。若有问题就问段少爷，一切由他做主。”
“爷，你要远行？”
尹韶点了点头。
“那易一跟着爷？”
“不用了，家里更需要你。我一人便行了。”
段荀如一愣，“你身为尹氏当家，身旁不带人怎么行？”
尹华也是皱着眉瞧着尹韶。
尹韶叹了口气，说道：“我已打点好冯凌空和王义在要隘处等我，你们就放心吧。”
“哦。”尹华看似委屈地应道，瞧了瞧尹韶，“大哥你一人在外面可要小心些。”
尹韶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尹华的头。
尹华似又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知尹韶跟段荀如有事要谈，打算带着杨易一离去，心里却又有些不放心，转头又说道：“大哥，你可别忘了家里还有我和母亲二人在等你。”
尹韶瞧着尹华，又点了点头，然后便让尹华和杨易一二人离去了。
“华儿倒是越来越懂事了。”
尹韶笑了笑，“人立于世，还是要些本事的。别的倒也不多求了。”
“你何时离开？”
“生意打点的差不多了。母亲还有琴家那边，这几日要去说声。”尹韶说道，“只怕邵宁宁这边会起多想。”
“邵宁宁此人，心思繁杂，也不知还有多少主意。”
“……”
段荀如瞧着尹韶没说话，“想来她虽对你情真，你却见不得她如此狡诈多计。”
尹韶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失望的。只是此刻还未弄清楚缘由，倒也不想了。
“看来不得背后说人。”段荀如说道，“一说人，人便至了。”
话音刚落，尹韶才瞧见邵宁宁的身影，心下一叹，段家少主的功夫果然了得，未见其人却闻其音，纵是未见过的人，也能以脚音辩人。这般内力，只怕自己再练十年也不及。
段荀如似知晓尹韶心思般说道：“你练武只为防身，自然不及我。”
尹韶笑道：“你可别小瞧了我无为谷一门的本事。”
“清零玄初的本事我自是懂的。”
段荀如说得云淡风轻，往事浮云，不免叹息。
尹韶心中明白，敛下了笑容，瞧着款款而至的女子。
邵宁宁神色并不好看，比往日里还忐忑了许多。她心中自是不解，为何如今却比过去更加的无力。
“尹公子。”邵宁宁转头瞧着段荀如，“这位便是段家少主吧。”
段荀如笑了笑，没几分客气。
尹韶却不能如此拂面，“坐吧。”唤着邵宁宁在身旁坐下，又给她斟了茶。
邵宁宁知道尹韶在等自己开口，径直说道：“宁儿听闻尹公子近日要离开闾城？”
“是的。”
“不知公子何时回来？”
“短则几日，长则数月。”
邵宁宁一愣，“但听闻义母与静姨近日已纳吉日而归，公子不能再等些时日么？”
尹韶沉思片刻，开口道：“倒也不急，这些事等我回来再议吧。”
邵宁宁倏然站了起来，脸色骤白，瞧着尹韶，却不知说些什么。她自问这些日子并未做什么事情，怎么反而惹了尹韶厌恶，叫他片刻不愿瞧着自己，甚至还要拖延两人的婚期。
尹韶却未有多少反应，瞧着邵宁宁说道：“你本是潇湘苑的花魁，如今却做了玉冕之主。但我瞧你却未有多少不适应。”
“……”
“两人一起，本就不只是情真意切，更有相知相许。但此刻我怎么觉得自己小瞧了你，也轻信了你？”
尹韶轻声说道，抬眸瞧着邵宁宁。
邵宁宁晌久才说道：“公子可是听闻了什么，误会了宁儿？”
“那你可做了什么让我误会。”
“公子可知宁儿的情真。”
“……”
“公子？”
邵宁宁的眸子已有些氤氲，却强忍着。
“我若信不得你，情真又如何？”
邵宁宁微微后退了一步，瞧着尹韶，似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如此僵持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无论如何，宁儿都不会放弃的。”
尹韶却无动于衷。
邵宁宁原本悬着的泪水便落了下来，但心知尹韶不为所动，自己又不能言，便行了礼离开了尹家。
段荀如瞧着女子的背影，“你怎么不问她？”
“纵然她答了，我却也不信了。”
尹韶心里明白，邵宁宁此刻不说，只怕她隐瞒的事情是说不得。
“只是瞧她的性子，与芸姐倒有几分相似。”
执念过重，不知缘起，的确是邵宁宁的性子。
还未等严静回来，尹韶就匆匆走了。其中自有故意，却也是无可奈何。
尹韶此行并没有直接东行，而是先悄然北上。
这其实也是他一人出行的原因。
尹氏这些年，能坐稳江南第一大家，除了做生意的那些本事，背后自然还有些名堂。当年南蛮作乱之时，尹韶曾应朝廷响应，捐了两箱银子。而后但凡遭遇天灾人祸，尹家也都第一时间开仓赈灾，捐献银两。江南本就是国家粮仓，所谓江南富，则国富；江南平，则国平。有尹氏在江南，听朝廷之命，行开化之事，上行下效，自然国运昌盛，民心稳定。而朝廷对尹家也是喜闻乐见，允许其在港口同蛮子交易，在驿站旁开设客栈，甚至连尹氏在黑市的交易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旁人不知，以为尹氏家大业大，自有这通天的势力，但其背后，少不得朝廷暗暗扶持之力。
而朝廷的这番信赖，却是尹韶一人之功。
因为尹韶便是当今圣上身旁的亲信，正如当年的琴家，是如今安插在江湖的暗卫。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不日远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