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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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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犹太人崇拜你无法看见的上帝。
——我无法理解。
事实上,他们只相信你所无法看见的。
——我觉得那太荒唐了。
——奥斯卡·王尔德 《莎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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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只见陈澄小脸憋红,颊带绯烟,一双大招子水汪汪得,眼眶还泛着红……
秦岩瞄了一眼陈澄在那身侧攥紧到皮肉发白的拳头——明明是恼怒的样子,恨不得扑上来和他用肢体“讲道理”,却让没怎么好好念过语文的秦岩不怎么恰当的想起《红楼梦》里那句:“似嗔非嗔含情目,似蹙非蹙……”
还好不是柳叶眉。
秦岩不禁打个冷战,被自己的联想雷得不轻。一群崩腾的野马在秦岩内心刷了屏,真是惹不起惹不起。
“得,刚刚说的那些话,估计全听见了。”秦岩终于把思维拐回正道上来,“徐峰这老王八蛋 原来搁这儿等着我呢。” 秦岩心下暗忖。
但好在他脸皮厚,说坏话被抓包了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摆出一副扑克脸,擦着陈澄的肩膀走了出去——苍天作证,秦岩不是故意的,谁让那办公室的门不怎么大,哪怕能并肩装下两个人,但也够勉强。
陈澄气的心口冒火,被这么一擦碰,更是在火星上撩了油点子,蹭地就炸了。他板直肩膀,往后微微撤了一步。
没怎么躲闪的秦岩再次和他发生了“剐蹭”,这次就不是那么轻松了,甚至能听见碰撞的响声。
秦岩扭头看过来,这小子是不是肢体不协调?怎么让路还带反向的?
陈澄眼睛瞪得圆溜溜,怎么,被说坏话还不许有脾气了?什么小弱鸡?他堂堂一米八的大小伙子,怎么就是弱鸡了?看着我滚蛋?等着去吧!
秦岩见他眼眶愈发变红,眼睛更像快要沁出水来,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不会是碰疼了吧?这么弱?
一个莫名其妙里带着更深的怀疑,一个自以为气势汹汹单方面挑衅,然后各自走开,无事发生。
徐峰早瞅着陈澄上来了,他笑眯眯的把陈澄叫进来。
“怎么样?刚刚的审讯还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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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的对话怎样,秦岩暂时不知道,他从徐峰的办公室出来后,并没有急着回办公室,而是先回了趟宿舍。
回到寝室就发现,原本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宿舍,已经添上了别人的气息。簇新的被子,鹅黄的床单,明亮又温馨。
秦岩暗笑,果然是个小孩子。
秦岩把笔记本又锁回了抽屉,然后顺道去洗脸,毕竟才在徐峰那里剃玩胡子。
洗漱台那儿,他自己的牙刷缸边上,也有了新的漱口杯。和他自己总是把牙具顺边摆的不同,属于陈澄的漱口杯里,牙刷和牙膏各占据了半壁江山,大头朝外,形成了一个V字。
秦岩忍不住动手把它们摆成了顺边。
嗯,顺眼了很多。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人已经都坐满了。见他进来,都打招呼:“秦队。”
秦岩也不多废话,给他们讲情况:“俊北车船厂的老板刘长北今早过来自首,说他杀死了未婚妻的一个追求者,并且进行了焚尸。现在案子转到我们这边,大家收拾一下,待会先去现场走一圈儿。”
众人纷纷点头,那边的一个娃娃脸的姑娘开口:“凶杀案,需要通知法医吗?”
“那必须的啊!”佛果儿突然出声。
秦岩偏头看向他,佛果儿吓得缩了缩脖子:“是、是、是吧,队长?”
秦岩故意逗他,转头嘱咐娃娃脸姑娘:“粉圆儿,你去把曾法医叫上。”
“哎!”粉圆儿脆生生的应道。
“别啊!”佛果听到,简直急了,“队长,粉圆儿忙,我去吧。”他腆着笑,眼睛里的急切都快溢出来了。
“你不是忙吗?”这是拿早上的话填他呢。
“不忙不忙,我现在就去找她。”说着,他立马从桌上灵活地翻出去,用极不符合他敦实身形的速度,冲向了法医室,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众人看他那着急忙慌的样子,顿时笑成一片。
谁说男人遇见爱情不会冲昏头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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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澄过来的时候秦岩正在对待会儿出现场的分组进行一个分配。
曾法医也到了,他挨个儿点名,“佛果、刘海儿,一会儿你俩和我一辆车,接上刘长北;老嗨、王洋、小柯、粉圆儿还有曾法医,你们坐一辆。没问题吧。”秦岩特地问问曾法医,毕竟其他人都是队里的。
曾法医粲然一笑,美艳不可方物“没问题。”
佛果儿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站在他边上的王洋作为搭档看不下去了,用手肘捣捣他,小声提醒:“矜持点儿,看上去太猥琐了。”
佛果儿立马低下头,还不禁用余光瞟。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但心中无一不觉得,不忍直视。
反观曾法医,面不改色,仿佛佛果儿的眼神没有对她起到任何影响效果,让人不禁佩服。
秦岩没在意这些小动作,继续安排。
“到了之后,佛果和刘海儿记得看牢人,老嗨去取周边的监控,粉圆儿和小柯往周边走走,注意周围的人,至于王洋,关照好曾法医,还有物证科那边就交给你们了……”
刚想说准备出发,就看到了刚刚到了门口的陈澄。
哎呀,习惯了,忘记现在还多了个人,手刚抬起来。
陈澄适时接上,“大家好,我是陈澄。”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连话最多的王洋都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表示欢迎。
秦岩神色如常,不带拐弯的把手插进口袋,却也不说话了。
佛果儿只能硬着头皮介绍,毕竟早上是他最先见到陈澄的,“这是陈澄,新来的。”
众人很给面子的拍手鼓掌,算是欢迎。
秦岩等掌声停了,转头和王洋交代,毕竟是他开车,“记得待会儿开那辆七座的,带上他。”
王洋点头,表示知道了。
秦岩再看众人一圈,“还有问题吗?”没得到异议,“那就……出发。”
秦岩和刘海先去接了刘长北出来,刘长北身价不小,人却现在老实得很,一脸的认命,让干嘛干嘛,倒是让秦岩省了不少心。
那边局里话最多的王洋已经和小新人陈澄勾肩搭背了,悉悉索索地,一些话还是透过清风传了过来——
“徐队……他在六队呆了几十年,送出去的人都不知有多少个了,像一队现在的队长魏林,曾经就是徐队手下调/教出来的。听说咱们徐队当年是和周局一起进来的,等周局都成了周局,咱们徐队还是徐队。据说是因为他对咱们六队有很特别的感情,舍不得走。”
胡说,明明是老头子自己当年犯了错,想升升不上去,只能在六队当个山大王,直到退休。
“咱们六队呀,能在这样的楼里独占一层,还有单独的技术组和法医室,这可全靠了许队呀。”
这倒是真的,靠徐峰的厚脸皮!
“再说咱们秦队,虽然瞧着不怎么正经,懒懒散散的。但办起事来,那绝对是这个。”
夸人就夸人,怎么还损上了?秦岩不怎么明显地皱皱眉。
“你瞧着他是不是特别年轻啊?”
那当然……不对,什么叫看着年轻,我本来也才二十八,还是虚岁。
那边的声音忽然小了很多,秦岩必须更加专注,才能模糊听见几句——“别看他才二十八……”后面的听不甚清晰了。
“十年?”忽然小新人是声音拔高了。
秦岩了然,原来是在说他的警龄。这也不是秘密,他不像陈澄或者说现在刑侦大队同龄的大多数人一样从长丰警校毕业。他那时候,还设有专门的警专。为了尽早入行,他没选择上高中考大学,靠着烈士子女的背景,初中毕业就进去了。毕业就在徐峰的关照下进了六队,这一呆就是近十年。
“……咱们秦队出身警察世家,父亲祖父都是干这行的,咱们徐队以前的搭档就是秦队他父亲。只是后来出任务牺牲了……秦队也算是被徐队看着长大的。”
秦岩走了会儿神,转头就听见王洋这话,不禁回过头去看了王洋一眼。
这包涵冷气的、轻飘飘的一眼,让王洋不自觉噤了声——秦队最忌讳别人提他父亲,自己也是吹过头了,有些忘形。
他伸手在自己嘴巴上打个叉,向秦岩示意自己不说了。
秦岩转回视线,满意了。
警察世家,呵。如果不是这几个字,他怎么会穿上这身衣服?
那边的王洋放下手,松了口气,看见陈澄好奇的打量,有些讪讪,生硬地转换话题,说起了其他人。
“再看前面最胖的那个,那个叫付果。他讲话带点口音,分不清佛和佛,第一次自我介绍就说错了音。而且他那双通体圆润的肉手哇,和佛手果也是一个模子样刻出来的……所以我们都叫他佛果。不过他身体以前没这么胖,现在这样,是之前受伤住院时用了药……”
秦岩看着已经过去检查车子情况的佛果儿,他和陈澄一样,也是徐峰要过来的。以前被派去做过卧底,充当过马仔,可惜没成功,被打断了身上好多骨头,还染上了病,差点就脱衣服走人了。还是徐峰把他从原来的地方要过来,用了新研出的特效药治好的。只是当年去的时候年纪小,很多时候做马仔留下的油滑懒做的习气一时改不过来了。
“你呆久啦,说不得哪天能看到他为了追求心上人彻底减下来呢。他也是我的搭档,有些起床气,性格却不坏。你见到他睡着了,绕道走就行。”
可惜估计没人能看到那天了,特效药的副作用,远不是普通“激素胖”的水平能比得上的。
秦岩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这样的工种,为什么总有人前赴后继呢?想起佛果儿当初被原队退货后,得知徐峰还要他时的激动;再想想那些认为出身警察世家他就该做警察的众人……
秦岩微微向后瞟了一眼新来的陈澄——这个人据说出身高干,父亲非常反对他来做警察,甚至还出了不少力,让他原籍的警队没人敢接受他,只能自己向外面投简历自荐。
他其实没说假话,除了业务不怎么过关的原因之外,有陈澄父亲的干预,如果不是徐峰,陈澄顶多做个保安,甚至片警儿的活他都做不上,除非转业。
有什么好?满足自虐需求还是大英雄主义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