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饶命》何孑孑

55、大王饶命（完结）

　　擎渊被归元的心魔钳制住咽喉，白荼的影子也在他面前水一样淡去，一次又一次，总会有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力量将白荼带离他的身边，心口滞闷异常，鲜血从他嘴角缓缓溢出。
　　那心魔在他身后道：“你护得住她什么呢？呆在你身边，受伤被掳都是常事，而你，无能为力。”
　　擎渊缓缓直起身，心魔禁锢的手臂松开：“放弃吧，她遇到了比你更好的人，不是吗？”
　　“凭你？”擎渊出声道。
　　“凭我。”心魔微微一笑，“我拥有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你把她送去了哪里？”擎渊问。
　　“一个以你的力量，无法到达的地方。”
　　心魔看向擎渊，突然说：“我不想杀你，我记得你，你是我最优秀的弟子。”
　　擎渊抬头，眸子暗沉，那心魔又说；“你想杀我？”
　　随后他摇了摇头，笃定道：“你杀不了我。”
　　擎渊背后有什么鼓动而出，一下撕裂衣物高高扬起，那居然是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翅膀边缘锋利异常，在阳光下闪烁出白金的光泽。
　　心魔脸上的讶异还未褪去，那对翅膀唰地一下朝他刺出，他竟不能动弹了。
　　羽毛染上鲜红血色，似有生命一般源源不断吸取他的法力生命。
　　那双红瞳先是怔愣一瞬，随后轻轻弯起，他开始大笑出声。
　　擎渊冷声问：“笑什么。”
　　“我笑我终于知晓归元为何不亲手斩杀我，原来我不过也是他送与你的机缘。”
　　心魔脸上出现灰败之色，像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然而他的神色依然是温和沉静的：“纵然你现在杀了我，也再找不到……她了。”
　　随着最后字音消散，面前的人如飞灰一样骤然吹散。
　　那双翅膀被擎渊收回体内，他脸上有奇异光华流转，不过一会儿，那些光华都被他纳入体内，看着空无一人的幻境，擎渊薄削的唇瓣轻吐：“是吗。”
　　他闭上眼，十万幻境瞬息就被他探查了个遍，但无一境有白荼身影，不止白荼，就连苍溟都不知何时已逃出去了。
　　擎渊眉心竖纹隐现，无论他用何种功法，无论他往何处探查，尽皆寻不到白荼的一点踪迹，果然就如那心魔所说一样，再找不到了。
　　擎渊似冰霜覆面，寒气逼人，他袖口一摆，瞬息间来到神族天池，门口立了守卫之人，见来人陌生，立即上前阻止到：“禁行！你可知此处乃是……唔……”
　　擎渊背后双翼再次展开，门口两人话未说完就已被吸收了个干净。
　　擎渊看了一眼头顶“天池”二字，碑壁竟哄然碎裂，他一步一步走入其中。
　　“敢尔！”闻声赶来的神族众人惊怒。
　　擎渊并不看任何人，就连脚步也未曾产生哪怕一丝变化，他恍若见不着周围一拥而上的神族，信步走着。
　　“是你！”神族中一着绿衫女子惊道，“你是归元上尊的弟子，就不怕我告知上尊吗？！”
　　擎渊微偏了下头，终于说出来此地的第一句话：“绿瑶夫人。”
　　绿瑶夫人挺胸道：“不错，正是我，你胆敢毁我神碑，杀我神族，若归元上尊知晓，我恐怕你……”
　　擎渊开始朝她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
　　擎渊背上双翼疯狂收割周围神族之人的性命，绿瑶惊惧，浑身颤个不停：“疯子……你这个疯子。”
　　当擎渊站到绿瑶夫人跟前时，四周已再无其他神族身影了。
　　“夫人。”擎渊声音似毫无波澜，也辨不出情绪，“师尊已在虚空沉睡多日了，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下一秒，白色羽翼再次高高扬起，原地又少了一人。
　　擎渊对神族这般大开杀戒，恍如收割草芥，天池中不乏伺候神族起居的神侍，见此情形心中怖惧非常，尽皆四散喧哗奔逃。
　　但擎渊似乎对这些神侍并不感兴趣，一路缓步行来，凡神族之人，尽数丧命在他的死亡羽翼之下。
　　一神族女童被四处溃逃的神侍冲撞，又因术法不精，半天都起不了身，突然，一头杂毛狼逆流而来，狼头不住往女童身上顶，想要拖起女童离开，恰在此时，擎渊已经踩上台阶，行到这一人一狼跟前。
　　女童抬头看向擎渊，双手却死死抱住狼首。
　　擎渊眼睫微垂，状如神佛，羽翼却徐徐张开。
　　“大王饶命！”
　　张开的羽翼停下，擎渊问：“你说什么？”
　　女童抱紧狼脑袋，哆哆嗦嗦又喊了一声：“大王饶命。”
　　这回擎渊没再说话了，他居然挪开脚步，绕过了女童。
　　这一日的天池虽未见血海之景，但偌大神境，七十二小境，三百八十三神族，尽皆陨落，只余一神族女童幸存。
　　擎渊先是吸收了归元上尊分身之力，又纳神族众人神力，终于引得天地惊变，开天神躯化就的天地，冥冥中也感受到此方世界有强者欲破界，天地法则必不能容，因而天地异象频出。
　　但如今的擎渊却早已不是此间能够压制的了。
　　擎渊，成了此方世界有史以来第一位以后天之力碎虚空的神尊。
　　而此时距离白荼失踪已经过了三百年。
　　一无所知的白荼正在那个世界搬家，舍不得的零碎东西太多，都是她和小灰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今天天气不大好，外头下着蒙蒙细雨，白荼不想在这种糟糕的天气出行，可不走不行，上回小灰吃掉了一条开灵智的蛇，结果现在那蛇的一窝亲戚找来了。
　　虽然似乎只是有灵性而未有灵智，但实在太多了，源源不断前仆后继，其中又不乏各种毒蛇，白荼真是怕了怕了，恰好这边的甜草茎快要长老了，正好换个地方，雨天又利于掩盖气息踪迹。
　　白荼用藤曼编织的网罩打了个包裹，将包裹背在小灰背上，一人一狗便一同上路了。
　　正说着话，小灰却突然息声，白荼狐疑问他：“狗子你怎么了？”
　　“你……”
　　“我？”白荼指指自己，“我怎么了？”
　　白荼低头一看，她的躯体居然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那些雨水似乎打在她身上，又似乎穿过她掉落至另一个空间。
　　小灰猛扑上来，牙齿死死咬住白荼的裙摆。
　　但这根本无法阻止白荼身躯的变化，她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失。
　　“白白！”
　　白荼是直接在擎渊怀里出现的，她显露身形的那一刹，一股灼热强大又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包围住。
　　白荼鼻子抽了抽，这熟悉的气息，这熟悉的法力运转的感觉，她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呜呜呜大王我好想你！”白荼扭头就去抱身旁那人。
　　高大的躯体颤了一下，随后紧紧地，紧紧地抱住白荼。
　　“我找到你了，白荼。”
　　白荼使劲儿钻出脑袋：“大王你声音跟以前不太一……唔……唔唔……”
　　她将露出头，唇瓣便被人叼住狠狠又急切的吮吻起来。
　　啊不过三年不见，大王就变得这么主动又热情了吗？
　　白荼心里很是满意，却猛然想到另一个可能，她立即推开擎渊，然而后者姿态强硬，并不许她远离，白荼自然识时务的妥协，她试探地问：“你真是大王吗？”
　　后者看着她眼都不眨一下。
　　白荼不能确认，又说：“如果你是归元上尊的心魔，我希望你能诚实地告诉我。”
　　“你猜我是什么。”擎渊的鼻尖蹭过来，“若是心魔，你便也会允他这样……吻你？”
　　白荼后仰捂嘴：“你，你别过来啊！我之前误以为你是大王，才与你说了那许多话的。”
　　擎渊问：“哦，什么话？”
　　“我可不是那什么三心二意的，我若喜欢一人，便只会喜欢他一人，我的大王乃是世间顶顶的英雄，从他选择我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证明了！若你当真是归元上尊心魔，你痴迷的，不过是我人形时的皮囊，我实话告诉你，我其实还有另一副皮囊，比现在这个不起眼多了，那才是真正的我，可只有大王，无论我是兔子还是美人，在大王眼里，我只是白荼。”
　　擎渊捏起白荼下巴，视线在唇上悬停一瞬，又要吻上去。
　　“唔……停下……”
　　“噤声。”擎渊声音喑哑。
　　白荼：“……”看来这个确实是真的。
　　白荼回归的第一天就是在床上度过的，此后的整整一个月……很抱歉，她都没能下来。
　　可惜白荼天赋实在太差，就算有擎渊这等此方世界可比拟造物主的神尊存在，也只让白荼成了个仙。
　　是的，她连人跳蚤都不如。
　　最多就是睡着睡着就飞升，不用受渡劫之苦。
　　“是不是成神必须经过渡劫，比如挨个雷劈什么的？”白荼伏在擎渊心口问。
　　“神族需历雷劫淬骨。”
　　“那算了，我不要成神，当个大仙挺好的，我很满意。”
　　此时的白荼并不知晓，天界只余瑶池，再无天池。
　　她问擎渊：“我当时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大王是怎么找着我的？”
　　“不过破开当界，撕裂虚空罢了。”擎渊顿了下，还是接道，“我在另个十分怪异的世界发现了你的踪迹，但那人是你，又不是你。”
　　白荼一下坐起来，她脑子里乱糟糟一团，突然啊地大叫一声，又扑到擎渊身上：“原来一开始是大王将我引来这个世界的！”
　　这一日，白荼下到瑶池，擎渊并不想放白荼单独出行，可在白荼软磨硬泡的功力下，纵是神尊也只能败北。
　　在承诺了回来的时间以及后续一系列福利之后，白荼终于能顺利出行。
　　她的脚刚触及地面，前头就跪了一排的人，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俏丽少女，身旁跟着蹲跪了一头巨大的毛发油光发亮的狼。
　　“额……”这场面令白荼有些失声。
　　那少女声音清脆，口中道：“神尊命我等再此等候白荼仙子，恭迎仙子大驾。”
　　“芷儿？”白荼问。
　　那少女抬首，眼中似有泪痕：“白荼姐姐。”
　　“你……你都长这么大了？”
　　芷儿忍不住一下笑出：“都已三百年了，我若不变化才能称奇呢。”
　　“可我分明只过了三年。”
　　白荼又看向芷儿身旁的大狼……也不知道她离开以后，另一个小灰会怎么样。
　　白荼放下心事，指着大狼：“啊小灰竟也长这么大了。”
　　跪拜在后的一人猛地将头抬起，他五官平平无奇，淹没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但他的一双眼睛却狭长慑人，叫人见之难忘。
　　旁人都跪倒着以额触地，生怕惹白荼不喜，叫那位神尊眨眼就给灭了，此时这人的异常就很是醒目。
　　他侧旁跪拜的侍者紧张害怕极了，不停拉扯他的衣袖要叫他赶紧拜首，他的身形却岿然不动。
　　“怎么了？”白荼看过来，神情疑惑地发问。
　　那人竟站起来了，他与白荼平视着，声音微不可察轻颤：“你方才叫他什么？”
　　“小……小灰？”
　　“你可叫过旁人这个名字？”
　　“你是谁？”白荼警惕地问。
　　“我问你。可有叫过旁人这个名字？！”
　　“你到底是谁？！我叫没叫过，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芷儿将白荼掩护在身后，做出防御的姿态。
　　那人步步向前，一边走一边大笑：“白荼，白荼……我早该想到的。”
　　他神色隐有癫狂的迹象，芷儿紧张得直冒汗，侧头问白荼：“不若通知神尊？”
　　那人发色渐渐出现变化，竟从青丝变成了银色。
　　“苍溟？”白荼一看到苍溟就心理性腿发软，怕的。
　　他潜伏在一众侍者里，莫不是还想再劫掠一回？如果再想得狠一点，比如让大王痛苦不已之类，直接就把自己杀了？
　　这分明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苍溟……”苍溟仰头笑了一阵，突然轻声问，“你可知苍为何意？”
　　白荼挺怕阴晴不定的苍溟，老实摇头回：“……不知。”
　　“灰白为苍。”苍溟的嗓音恍若情人间低语，“细雨蒙蒙为溟。”
　　“灰为我，白为你，你失踪那日，恰逢细雨。”
　　白荼有些反应过来了，她太惊讶了，简直无法把眼前这人和当初的小灰狗联系在一起。
　　“你叫他小灰？”苍溟指向那头大狼。
　　那头大狼的尾巴紧紧下垂着贴腹，口鼻中发出臣服的呜咽声。
　　“他怎么能叫小灰？！”
　　苍溟神情狰狞，瞬息就已行到白荼三步之外，他的手掌掐住大狼咽喉，虎口施力，片刻就要取了那大狼性命。
　　“不要！”白荼大叫，“苍溟，放开他。”
　　苍溟偏头看她：“白白，你叫我什么？”
　　白荼咽了口口水：“小，小灰，你放开他，不过一个名字而已。”
　　“哈……”苍溟低笑，“不过一个名字而已，那我杀了他，也不过一条命而已。”
　　“神尊即刻就会赶到！你现下速速逃离还有活命的机会。”芷儿着急看向大狼的脖子。
　　“活命？”苍溟嘴角扯了扯，“我若为活命，断不会来此。”
　　“白白，我找了你很久，你还记得我的父母吗？我很羡慕他们，因为他们可以……一起死。”
　　苍溟松开大狼突然奔袭过来，芷儿并非她的对手，直接被苍溟掀飞出去，白荼手掌在危险中自然凝聚出风刃，她此时已是仙躯，威力再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苍溟已然奔至，白荼闭眼尖叫着右手一送，风刃瞬时没入苍溟心口。
　　她身上毫无痛感，睁眼一看，身周一圈浅金色护盾萦绕，而擎渊也已至她身后。
　　“你怎么……”白荼喃喃出声。
　　方才苍溟撤开防护，也并未发出攻击，简直是故意将自己送到白荼手中风刃上。
　　“……我要你永远永远记住我，记住我是死在你手上的，我的血滚烫腥热，感受到了吗，它正在亲吻你的指尖。”苍溟唇瓣被血液浸湿，显出勾魂摄魄的妖异，他闭上眼，仿若陶醉。
　　“够了。”擎渊将白荼拉至怀中，不叫她继续发抖。
　　苍溟缓缓睁眼，看着擎渊道：“我的好师兄，你花了三百年来寻白白，你可知道在她消失的这段时间，是与谁在一起，又做了什么？那真是一段……美妙的日子。”
　　擎渊轻挥衣袖，仿佛只是扫去浮尘，苍溟却一直死死盯住白荼大笑，直至化作飞灰消失。
　　“大王……”白荼在擎渊怀中动了动。
　　擎渊死死按住她，口中淡道：“卑劣之言，何以取信。”
　　“不是，我将他……”
　　“是我杀了他，非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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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完结啦！熬夜赶出来的，我要闭关休息一段时间再开新文啦，最迟国庆开新文，题材目前还是有点想法的，但是太迟了不打字了，这文感觉我该交待的都交待清楚了，虽然因为篇幅短很多没展开……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坑填完了！后头就是甜甜的恋爱和日常，都神尊也惹不起啊，不甜还能咋地，不过我不太喜欢写番外你们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