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饶命》何孑孑

54、鬼地方

　　白荼看看对面的大王，又看看身旁的大王，两人从容貌服饰，乃至神情都一般无二。
　　她正惊疑不定，身旁的擎渊将她拉至背后，嘴里低声安慰：“莫怕，既然他如今已找上来，待我杀了他。”
　　对面的擎渊说：“你乃师尊分/身之力，非我对手。”
　　“不过堕魔，也敢口出狂言。”身旁的擎渊转过头，神色稍霁，“白荼，此地危险，我恐你有闪失，先将你送离可好？”
　　白荼眼珠微颤，心中不定。
　　对面的擎渊却负手而立，面色严肃骇人，并未言语。
　　白荼走出一小步，探头问对面那个：“你……你就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无。”
　　身旁那个立即着紧道：“白荼，待我解决此间事，定赶来寻你，莫怕。”
　　白荼突然伸手去抓握身旁之人的衣袖，在双方对峙如此紧要的时候，她的举动引得在场两人皆是一惊，这边的擎渊先是一愣，随后轻轻笑道：“半步都舍不得离开我吗？”
　　白荼不错眼地盯向对面，见对方眼角跳动，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手掌紧握成拳，拳缝间有血痕隐现。
　　白荼嗖地一下松手，又快速施术飞奔向对面。
　　“白荼！”身后擎渊大叫出声，眼珠渐渐发红，“为何如此对我？”
　　白荼是傻了才会停下来回话，跑都嫌不够快呢。
　　对面的擎渊拳头松开，紧紧抿起的薄唇也恢复血色，眉心仍然显出几分气闷。
　　突然，白荼前方景色雾一样朦胧起来，她听到后头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白荼，若我早些遇到你，你可还会选择他？”
　　听到这话，白荼更加不敢回头了，她最先瞧见的擎渊果然就是归元上尊的心魔！
　　真正的大王正臭着脸朝白荼伸手，同时那些朦胧的雾被风吹散，前头再次清晰明朗。
　　白荼纵身一跃，正要跳到大王身上，却惊恐发现自己穿过了大王的身体，正投向一个未知的幽暗空间。
　　她转过脑袋，圆睁的大眼满是慌乱和无措，在视线与大王交汇的时候，她分明看见对方眼中不容错辨的惊惧。
　　这还是第一次瞧见大王露出这样的表情呢，白荼心想。
　　在即将消失的前一刻，擎渊居然攥住了白荼指尖，他跟着就要踏过未知空间跟来，头顶却显现出另一个有些陌生的俊美男子，那人一双红瞳，乌发如墨，脸色却月光一样苍白惨淡，他有些贪婪地看了白荼一眼，随后手臂钳制住擎渊的脖子，他死死将擎渊拖回来了。
　　白荼眼睛一眨，再睁眼时又已换了个场景。
　　这里现下还是冬季，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白荼试了试术法，惊讶发现自己完全施展不出，一阵刺骨寒风刮过，白荼打了个喷嚏，赶紧哆嗦着找个洞穴避风。
　　地上留下白荼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小小的一串，一直延伸出去很远。
　　她走了好久，风雪冻得她四肢都木了，脸也是僵的，她的衣衫单薄，根本无法御寒，白荼走不动了，随意找了处避风的大石头抱臂缩起来，这个时候她开始反省自己，假的就假的嘛，反正呆在他身边又死不了，不比现在好啊，命都快没了。
　　这到底什么鬼地方，连术法都施不起来……大王能不能快点找到她，她撑不了多久了啊……
　　迷迷糊糊的，白荼似乎听到一阵小兽哼唧的声音。
　　她吸溜了一下鼻涕，转了半张脸出去，就瞧见一只灰狗正在风雪中疯狂翻跟头，那小灰狗比成年男子的拳头大不了多少，大风吹刮着，竟一路翻转滚下来。
　　白荼默默缩回脑袋，不是大王。
　　小灰狗一路滚到她旁边，且还有继续往下滚的态势，白荼抖抖索索伸出一条腿，暂且阻了一阻。
　　不料那小狗儿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叼住白荼的衣角往外拖，拖不动就开始叫，或许这狗是想叫出气势来，可声音却是奶狗的哼唧声。
　　“你想带我去哪儿？我不去，我要等人的。”白荼说。
　　那小狗急得呜呜叫，爪子又刨又挠的。
　　“你开灵智了吗，听得懂我说话吗？”
　　那小狗哼哧哼哧发出一个音：“救……救……”
　　“我帮不了你，我没有法力了，我现在就是个柔弱的人类。”白荼恹恹道，“或许还可以变成兔子，但雪这么厚，变成兔子会被埋起来……我肚子还很饿。”
　　“饿……吃……”
　　白荼眼睛倏然一亮，为了吃的，她当真顶着风雪跟这只小灰狗走了，小狗老是翻跟斗，白荼就把小狗揣肚子上，幸好这小家伙毛皮厚实暖和，叫白荼舒服上不少。
　　没走多久，风雪就停下了，怀里小灰狗突然窜出去，扑到一块石壁后呜咽地叫。
　　白荼跟着绕过去，瞧见石壁下正躺着两只死掉的大狗，风雪掩埋了尸体的一小半，一只毛色雪白，但耳尖和四肢是灰色，另外一只体型更大，毛色乌棕。
　　小灰狗正背对着白荼刨雪，他在两只大狗中挖出个坑，自己卧了进去，又回头看白荼。
　　白荼上前，走近了以后，她看到白毛大狗肚皮被咬破，肠肚隐约可见，另外那只大狗却是额头鲜血直流，骨头下陷，石壁上有点点红色血痕。
　　这不就是一只身死另一只殉情的戏码吗？
　　就是可怜这个小狗崽子了。
　　白荼蹲下来，想到自己如今和大王估摸着也和面前这对要差不多了，心中悲痛，哽咽了一下，又咽回去点着小狗脑袋问：“喂？你不是说有吃的吗，在哪里？”
　　小狗看了眼白荼，使劲儿去拱自己早已死去的父母。
　　白荼揪住他的后脖子肉：“他们已经死了，死了你知道吗？”
　　小狗两只爪子自然垂下，鼻子里吹出个鼻涕泡。
　　白荼偏开头：“算了，我跟你计较个什么呢？我自己恐怕也快要死了。”
　　放下小灰狗以后，小狗还在继续刨雪，白荼已经不看他了。
　　白荼惆怅仰望着天空，再次为自己当初不够深思熟虑的举动发出第十二万次后悔的叹息。
　　发了会儿呆，那小狗毛茸茸的脑袋一下一下顶着白荼手背，低头一看，小狗拖出来根比他身体还大的，裹着雪晶的动物后腿。
　　狗嘴上一圈血沫子，舔了舔就来跟白荼邀功了：“吃……吃……”
　　“啊——我为什么要是一只兔子？！”
　　白荼在这个不能施展术法，也不清楚时间地域的不知名地方生活了整整三年，她从一开始天天都盼着大王找到自己，到最后认命一样老实自给自足，期间就用了整整两年。
　　那只小灰狗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白荼叫他“小灰”，至于跟当初某只狼重名了这种事……反正都见不着，谁在乎呢。
　　白荼正瘫在洞穴中睡觉，外头日光正烈，洞口挂了绿蔓，风会一阵一阵送进来，洞穴深处还有一眼寒潭，夏日中再舒适不过了。
　　手心被濡濡舔舐，白荼赶了赶：“别闹我。”
　　呼哧的鼻息声喷到白荼脸上，有一股浅淡的腥臭气息，白荼一下睁开眼，对方将要伸出的舌便悄悄蜷缩起来。
　　白荼坐起身，她对面乖乖立了只大狗，吻部有些长了，里面包裹着雪白森森的牙齿，但现在被隐藏的很好，耳朵高高立起，正不错眼地盯着白荼。
　　白荼右手一伸，卡住大狗的嘴，狐疑嘀咕：“你是不是狼？我记得狗的嘴没有这么长？”
　　大狗正要说话，白荼抽了下鼻子，抵开大狗的脸：“小灰你又吃了什么，又臭又腥。”
　　大狗埋下头，传出少年的声音：“东边的那条大蛇。”
　　“就是去年差点把我吃了的那条？”
　　“嗯。”
　　“……我记得那蛇已经开了灵智。”
　　少年静默了一会儿：“可是他差点吃了白白。”
　　是的，白荼遇到这只狗子的时候，小狗还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她的名字因而神奇的变成了“白白”。
　　白荼迟疑地拍了下狗脑袋：“……小灰真厉害，但是下次不要再乱吃东西了。”
　　大狗趁机偏头飞快舔了一下白荼的手，白荼大叫：“你果然是狗吧！我肯定没有认错了！”
　　大狗跟着卧下，看了会儿外头投进来的光斑，他出声道：“白白，这里的甜草茎越来越少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白荼唉声叹气：“如果不用走多好啊……对了，你不是交了很多朋友吗？你舍得抛下他们？”
　　“我没有朋友，只有白白是我最重要的人。”大狗抬起头认真说。
　　白荼拍了拍狗头欣慰道：“不愧是我养大的狗子。”
　　“我才不是白白养大的，是我养白白。”
　　白荼咳了一声，分辩道：“你不要胡说啊！你想想你才这么大点的时候……这么大点的事你都记得？”
　　“我记得。”大狗说，“我都记得，我第一次见白白，下了好大的雪，母亲受了很严重的伤，很快死掉了，父亲也跟着撞石壁死掉，只剩我一个，然后我就遇见了白白。”
　　事情是这样没错，但大狗说这话的语气神情，全都不对，可具体哪里不对，白荼又说不上来，她有些不自在，匆匆说一句“好热啊，我出去冲个凉”。
　　走到外头的水潭，白荼脚步放缓，她躬身去瞧水里面的倒影，这又是她来到这里不久后发现的第二件怪事，她的样貌变了，此时的样貌，就是她在现代社会的长相，清丽有余，但并不很出众，与归元上尊为她化出的相貌相比更是差远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白荼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另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了。
　　可这个世界确实存在开灵智的动物，小灰说的那条大蛇，还是白荼自个儿跑到人家地盘去打听情报，结果被人当成送上门的菜差点给吃了的。
　　白荼在这边的生活质量出现了些许倒退，但好歹还算安稳，殊不知她原来在的那个世界到底出现了怎样改天换地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