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饶命》何孑孑

43、狐狸精

　　白荼在一通没命狂奔后，终于跑出了赤土范围，赤土之上不能使用术法，好在她已经变作了兔子，不然连跑得快这个优点都要失去了，她的脚垫被灼出大大小小的水泡，又被磨破溃烂，露出里面粉红色的嫩肉，实在太疼了，白荼想，实在太疼了，她眼睛里含着一泡泪，眼角处的毛发湿漉漉的。
　　刚出赤土，一股大风迎面吹得白荼滚了几滚，白荼心中大骇，难道神族已经发现她，现下追过来了？！
　　她瑟瑟蜷缩在一丛茂密草木之后，眼睛却透过草叶间的缝隙不住打量。
　　来人在赤土分界处停下，白荼只能看到一个背影，那人有一头顺滑的缎子似的银发，衣服却是黑色，他蹲下身，验看什么一样，捡起了一块红色砂石，指间细细揉搓，能瞧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
　　那人随后缓缓站起，眼睛直视向前，白荼见不到他的正面，又觉得这人行动间十分眼熟，心急的不得了，前爪前踮着往前挪移两步。
　　“谁？！”那人蓦地回头。
　　白荼后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待看清人影，白荼心中立即涌现出巨大的喜悦和希望，苍溟！这人是苍溟！
　　两人前头小小的恩怨似乎在瞬息间就荡然无存了，那些难堪尴尬和微不足道的矛盾仿若从未生出，白荼嗖地一下从草丛间冲出：“我！是我啊！”
　　苍溟瞳孔霎时一缩：“白荼？”
　　白荼的兔子脑袋险些都要点得头掉，她语带哭腔：“是我，神族无耻，求援是假的，他们用赤土做鼎，天火为炉，分明是想将来协助的人炼化，你快些，快些去告诉归元上尊，迟了就来不及了！”
　　苍溟朝白荼靠近，又在她面前蹲下，眼睛一眨不眨，神情古怪，嘴里却不住吐露安慰的话：“师尊早已有所察觉，他派我过来，正是为营救擎渊师兄一行的。”
　　“真的吗？！”白荼的前爪蹭了下眼睛，整个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
　　“当然……你受伤了？”苍溟一把捞过白荼，化作原形的白荼不过只有成年男子手掌那么大，再加上她情绪激动，来不及反应就已被人攥手里了。
　　苍溟仔细察看白荼伤处，动作小心，神情专注，这终于叫白荼觉出不对，她抽了抽脚爪：“我不要紧，都是皮外伤，你快些去救大王。”
　　苍溟却充耳不闻，他甚至饶有趣味地拉起白荼前肢，在白荼要觉出痛感的前一刻又突然松开。
　　“你快放我下来。”白荼开始挣扎。
　　“别动。”苍溟右手卡在白荼脖颈上，慢条斯理说道，“不然，我可能会一不小心……把你脖子扭断呢。”
　　“苍溟？”白荼胆战心惊地喊了句。
　　“是我，放心，不是神族假扮。”他回望一眼赤土，又低头笑道，“神族怎么会愿意扮作一个无名小卒呢。”
　　“那你……那你……”
　　“因为……”苍溟凑近白荼沉声低语，“神族恰好做了我想做的事。”
　　白荼悚然，他们已处于赤土界外，按理来说灵力也该恢复了，白荼试图化作人形，却惊恐发现什么都做不了。
　　苍溟愉悦地笑了一声，那笑容隐隐透出嗜血疯狂之感：“你还是兔子的模样比较方便。”
　　白荼眼前一黑，她被苍溟收进了袖袋。
　　再次睁眼是在一个山洞中，苍溟不在跟前，白荼小心翼翼往前蹦跳了几步，也没人出来阻止，她立即尝试使用灵力，好在这回终于奏效。
　　洞中无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白荼化作人形，立即往洞口走去。
　　外头阳光刺眼，白荼下意识闭上眼睛，突听得一道声音在耳旁响起：“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白荼心头狂跳，眼睫颤动着睁开。
　　那负手悠闲立在洞口的，不是苍溟是哪个？！
　　好在白荼随机应变的能力一贯都是一流的，她立即艰难抿了个笑出来：“我手脚的伤口都好了，是你帮我上的药吧，还没有谢谢你。”
　　苍溟微偏了下头，随意道：“不用谢，反正留着你也不过是因为你有用。”
　　说出的话还真是半点没有留情面呢！
　　白荼牙齿都要咬碎了，又怂耷耷不敢发怒。
　　她悄咪咪瞅了瞅苍溟，见对方似乎心情还有些不错的样子，鼓起勇气上前问：“你都已经是归元上尊的亲传弟子，我不明白你还想要什么？那些神族如此卑鄙，难不成你还想与他们合作吗？”
　　苍溟挑了下眉，朝白荼看过来：“还记得我与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白荼不由自主朝后退开一小步：“什……什么故事？”
　　“我有一心爱之人。”
　　“可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苍溟眼睛一眯，杀气四溢，白荼都快要吓瘫了。
　　可最后苍溟也没把她怎么着，嘴角一勾：“所以，我才要让她活过来。”
　　白荼知道自己不该再多嘴了，但又忍不住：“……你不是说你已去求了归元上尊，上尊会帮你吗？”
　　这话似乎极大的激怒了苍溟，后者一挥衣袖，白荼的脖子又被对方牢牢攫住，苍溟眼神阴鸷道：“什么四季有时？！什么花开花谢？！什么不可强求？！他既不肯帮我，那就让我自己来！”
　　“咳……唔……咳咳……”白荼脸被掐得紫涨。
　　苍溟放开她，背过身去遥望天边的一处红云。
　　白荼弓着腰，险些要把肺都给咳出，眼泪鼻涕跟着一起冒出来，那些害怕委屈担忧几乎快要压垮她了。
　　呜呜大王为什么还不来找她？！
　　“你看那处劫云，我的好擎渊师兄此刻正在渡劫呢。”
　　白荼听到擎渊两字，立刻顾不得了：“什么，什么渡劫？”
　　“不是他渡劫成功飞升，就是与天火一道被炼化为红莲业火，你猜……他到底会变作什么呢？”
　　白荼腿软得站不住了，最终半坐在地上：“大王不会失败的，他答应过我的！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他会找到我！”
　　“我也如此希望。”苍溟蹲在白荼跟前，右手手指轻佻挑起白荼下巴，“你与擎渊师兄既为道侣，他若飞升，你也可以受益，更不要说他身负神骨，若得飞升，便是神族了。”
　　“可惜……寻常妖族渡劫成仙都是九死一生，若欲成神……呵。”
　　白荼被他吓得脸色煞白，苍溟正要起身，白荼突然死死扣住他的手。
　　“嗯？”苍溟喉结中冒出一节单音。
　　白荼嘴唇嚅动，想要质问苍溟为什么会知道大王有神骨这件事，他是不是就是当初屠杀洞穴中无辜小兽的那个残忍凶兽，是不是就是他杀害了祖玛。
　　这些质问堵在白荼喉咙中，仿佛一张嘴就会化作武器利刃刺出。
　　“你……”白荼深深吸进一大口气，咽下本来想说的话，问道，“你是在等我因大王的缘故也跟着飞升，然后吃，吃掉我吗？”
　　“你有时确实有些小聪明。”苍溟说，“但你我都知道，我的擎渊师兄若想飞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白荼不敢去深想这话背后浓重到几近斩钉截铁的明示，哆哆嗦嗦又问：“既然这样，我对你还有什么用呢？”
　　“你的用处……”苍溟凑近过来，鼻尖甚至挨蹭到白荼的鼻尖了，“大到你自己都不敢想象。”
　　他闭上眼，鼻子迷醉般嗅闻着，又倏忽睁开眼，眼神清醒明亮，他终于远离开，似笑非笑打量白荼：“你当真是兔子精，而不是……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