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夜吟月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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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礼数，秦柳烟走到孟王夫妇身前，再次万福道：“柳烟参见王爷、王妃、世子。”
司漠笑了：“你怎知我是世子？”
秦柳烟心里一惊，再遇司漠的冲击太大，她竟一时不察，随口认出了他。
她的声音听起来在发抖：“柳烟……听闻孟王府世子英姿过人，这才认了出来。”
英姿过人虽是实，但这话一听就是场面话。
可司漠不在意这个。司漠很喜欢她在自己面前的恐惧模样，这模样竟然莫名地勾他。
刁思懿向司睿迁引见道：“这便是前不久来京的、高卓兄长送来的人。”
刁思懿又转过头来问秦柳烟：“你为何会在这里？”
“回王妃的话，柳烟来这里替家父上香，本打算早来早回，却不料今日的晓镜山是这般盛况，因此才耽搁到现在。”
这话里的意思是，她自知身为因被淮扬宣抚使追捕而逃到京城的女眷，不该在外抛头露面，但她今日出门乃是事出有因，且本没想要在这里耽搁这么久，本以为能很快就回家。
司睿迁发话说：“你有孝心。既然这般巧合地在此相遇，你便与王府的马车一起回城吧。”
司睿迁说相遇是巧，其实不无道理。
因为孟王府里本就有佛堂，平日礼佛时基本足不出府。
但今日是正月初一的大日子，且久闻晓镜寺里相见和尚之名，因此孟王府才决定前来晓镜山。
正因如此，孟王府众人才会这般巧合地遇见秦家人。
既然这样，司睿迁便十分自然地让她跟着王府的马车一块下山，方便她早点回家。
秦柳烟道：“多谢王爷好意，柳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虽不想跟孟王府的人扯上关系，但若只是跟在他们后面下山，想来也不会惹出什么事端。
况且，姐妹们还都饿着，要是能托孟王府的福早些下山，她求之不得。
秦柳烟本打算就此退下，她知道，王府自会派人去料理她下山的事。
司漠却于此时忽然出言拦她：“早就听闻有几位堂舅的家人入京，却一直未曾得见。既然今日遇到，不如携你家人来王府一聚。既然是堂舅的家人，便也是王府的家人，不如就在王府长住，彼此也好照应，柳烟姑娘意下如何？”
司漠这话听起来像是客套话，可秦柳烟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胆怯地看向司漠，司漠的目光她十分熟悉。
前世，司漠曾经无数次用这种眼神瞧她，与此同时，褪去她的衣衫，从她身上掠夺一切。
她话音颤抖：“柳烟本想拜访，可柳烟知道，如今正值年下，王府必定事多繁忙，柳烟不敢轻易叨扰。”
她既这样讲，司漠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求，但秦柳烟知道，她已经是躲不过了。
司漠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喜欢看秦柳烟害怕到浑身发抖的样子。
说着话的功夫，管家李仁相已经将司无涯从大石上“请”了下来。
在李仁相的“护送”下，披头散发的司无涯吊儿郎当地向这边走过来，束发的玄铁簪还留在大石上，他也没打算要。
走到司睿迁近前，司睿迁怒极，反手一巴掌打了上去，怒斥道：“逆子！你今天又发什么疯！”
司睿迁刚刚在主殿里进香，司无涯不知何时就没影了，等发现了之后，大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然后就有一小和尚来报，说是有一个男子不知为何躺在山顶的月光石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月光石便是晓镜山顶突出的大石，因其极为光滑，可以在夜里反射出溶溶月光而得名。
于是，在相见和尚的指引下，司睿迁、刁思懿、司漠等人匆匆赶到月光石的附近。
果然，月光石上那人就是消失的司无涯。
司睿迁是念他近来安分了些，才会在今日带他一起上山，却不料他又忽然疯了起来，简直是丢人现眼至极！
司睿迁之所以打他一巴掌，既是为了撒气，也是为了在百姓面前显示他教子甚严。至于司无涯的颜面，一个疯子要什么颜面？
这一巴掌极为清脆，司无涯被打得偏过头去。
此时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王府众人和秦柳烟的身边都是成墙的府兵，这人墙挡着围观的百姓。
有辱斯文！
让这疯子这样一闹，不可一世的孟王府今日可谓是丢人至极。
百姓们见王爷动怒至斯，顿时都噤了声，一时间，山顶一片死寂。
被打得偏过头去的司无涯却忽然“咯咯”笑了出来。
这笑声阴森又古怪。
一巴掌后，司睿迁怒火稍减，低声喝道：“你现在就给我回府，回去再教训你。”
本以为风波就此结束，就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衣人影忽然从天而降，向着王府一行人而去，十分准确地刺中其中一人的心脏。
被刺中的人是辅佐了孟王府四十余年的幕僚，名唤公良文星，自司睿迁之父司业在世时，公良文星便是孟王府的左膀右臂。
刺客突然袭击，且目标明确，府兵反应不及，顿时山顶鲜血直流，公良文星当场毙命。
围观的百姓们蜂拥而散，府兵前去围捕刺客，人墙一散，百姓们推推搡搡，秦柳烟被挤入了人群之中，一下子便与雪奴走散了。
忽然，在一片混乱之中，不知何人狠狠推了她一把，她直接跌坐在地，竟然跌坐在那刺客身边。
被府兵围攻的刺客本来左支右绌，可秦柳烟忽然倒在了他脚边。
他刚刚曾见秦柳烟站在府兵人墙之间，而不是如别的百姓一样被挡在外围，他便知道，秦柳烟是与王府有关的人。
于是，刺客立刻提起秦柳烟，一跃三丈远，长剑抵在秦柳烟脖颈。
府兵见刺客拿住了人质，一时也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见状，司睿迁吩咐道：“别伤了人命，暂且放他走吧。”
大庭广众之下，他若是非要赶尽杀绝，万一伤了秦柳烟性命，那名声可不是闹着玩的。
刁思懿立刻接道：“正是，莫要伤及人命。只可惜，公良先生的仇，怕是报不成了。”
刁思懿这话让司漠心里一惊。
司漠明白刁思懿的意思。
在孟王府当差多年的府兵们也明白刁思懿的意思。
刁思懿这话里的意思全在后半句，她提起公良文星，便是告诉府兵不用顾忌人质性命，务必捉拿刺客。
领悟了刁思懿的真正意思，府兵立刻奋起追击。
司漠见状，便知阻拦已是不及，就立刻与府兵一起追了出去，刁思懿反应过来后已经来不及拉住他。
府兵去追刺客，司漠却是为了去救秦柳烟。
那般娇滴滴的秦柳烟，司漠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死。
那刺客见府兵依旧追了过来，走投无路间，被逼到了山顶的月光石上。
秦柳烟也一直被那刺客拖着，几乎已经吓得半死。
府兵一边逼近一边威吓，威吓声中还夹杂着被挤到远处的雪奴的哀求，雪奴在求那刺客放过秦柳烟。
那刺客的长剑仍然横在秦柳烟脖颈，秦柳烟双腿发软，忽然跌坐，那刺客为了扯起她，一时没怎么站稳。
月光石本就极为光滑，光滑到能反射出夜里的溶溶月光。那刺客没站稳，便脚下一滑，竟扯着秦柳烟一块从月光石上跌入了山崖。
秦柳烟晕了过去。
山顶众人都惊呆了，府兵们没一个敢跳下去查看情况的。
秦柳烟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漆黑且陌生的屋子里。
不仅漆黑，而且破旧，因为周遭满是积尘的味道。
此外……
尖锐的“吱吱吱”声音划破了安静。
她尖叫出声，差点被吓哭。
尖叫无人回应。
这里只有她自己。
幸好那刺客的轻功奇高，再加上几分运气，从崖上跌落时，那刺客十分惊险地救了自己与她，两人都只受了轻伤。
府兵们没一个敢跳下崖看看的，刺客便也得救了。刺客把她留在这里，然后就自己逃了。
可这里是哪里呢？
秦柳烟不知道。
她起身，摸着黑走到门口，推门而出。
此时居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回头一看，她才发现，自己刚刚原来身在一座破塔中。
塔上牌匾仍在，上面写着——夜吟塔。
牌匾极为破旧，就如这塔一样破旧。
也不知这里荒废多少年了。
她站在塔前，往对面望了望，几乎要哭出来。
对面是一片荒林，几条甚至不能被称之为山路的小径隐匿其间，应该是野兽踏出来的小径。
她被丢在了无人荒山里。
必死无疑。
她流落至此，不知自己会怎么死去。或许，是被野兽吃掉；或许，是被活活饿死渴死；又或者，在饿死前，自己就在夜里的山上冻死了。
她心中叫苦不迭，直怪自己倒霉。
不过是上山礼佛，怎的就会遇见司漠；这还不算完，自己又怎的会被刺客所劫；而那刺客既然没杀她，为何就不能将她送进城，而把她丢在这种荒野之地。
把她丢在这里，虽不是亲手杀她，可也等于要她的命。
她不敢回到塔里，她怕那塔里的老鼠，可塔外的夜风太冷了，她抱着臂坐在地上，忍受着刮骨的冷风，面对着包围着夜吟塔的乱林，哭了起来。
哭了半天，心中越来越绝望，忽然听见那乱林里传来人声：“秦柳烟，是你吗？”
“是我——我在这——”
“在哪？”
“在……”她回头看了看那座破塔，道：“在夜吟塔。”
那人听得回答，顿了一下，随即向她的方向走来，脚步越来越近，那人拨开乱林的遮蔽，来到她身边。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夜吟月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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