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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今日茶肆收摊收得早,小二搬了张板凳坐在店面,跟来这喝杯小酒的老实教书先生唠嗑上了,端了碟花生米给他吃,一脸垂涎。

      “老先生,你上次没说完的那个故事再往下讲呗,我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就等着你来这再讲下去呢。”

      那教书先生丢了个花生进嘴里,“别急,别急,”他摆手,点点杯子,小二急忙斟上酒,教书先生满意了,呷哺几口,道:“上次我们讲到哪了?”

      小二忙凑过去,“你上次说到褚千里在晏家小姐成亲当夜堕入魔道,叛师出逃,为正道人士所不齿。”

      “没错,是这段。”

      他思索一阵,接着道:“没错,这褚千里因爱生恨,接连重伤李掌门之子、晏家子弟之后,竟然弃晏家家主多年来的栽培之恩不顾,如此不仁不忠之徒岂能容他!何况他堕入魔道,成了魔修,功力大涨,对修真界来说始终是祸非福,于是就有人提议趁他羽翼未丰,合力歼灭。这站在最前面的,便是天下第一派——崇吾派,舍我其谁,要铲除这个妖邪。”

      小二听得入迷,没注意到茶肆来了位新主顾,拍拍柜台,问:“有人吗?来杯茶水。”

      教书先生让他先去忙活,小二不情不愿地走到柜台,懒怠道:“一壶茶水两文钱,还要点菜吗?”

      “天气热,来碟凉菜吧。”女子音色清凌凌,在燥热难耐的天气顿使人神清气爽。

      “好的,很快……”

      小二终于抬头看主顾,这一眼,没了声响。

      茶肆地处偏僻之境,终日所见不过是上山砍柴的老翁老妪,再不就是为生计奔波而无心打扮的行脚商人,哪里见过这般美的女子——肤如凝脂,明眸善睐,身着缃裙,灿若朝霞,周身散发出一种超脱俗世的气质,皎皎如天上仙人。

      小二想起去年过节时跑到城镇上看的戏,那穿着洁白纱裙跳舞的女戏子漂亮得让他浑身酥软,却没法跟眼前这位仙子相比。他暗暗想,怎么着也得生成这样,才值得那个大魔头一怒冲冠为红颜。

      这下子,小二没了听书的心思,把教书先生丢在一边,忙不迭地上菜倒茶。

      她微一偏头,态如弱柳扶风,道:“谢谢。”

      “不谢,不谢。”他结结巴巴道,脚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挪不动,快速瞥过她的脸之后又迅速低头,脸涨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晏岚清端起粗糙厚重的茶碗,指尖青葱,手如精美的玉白瓷器,她轻饮一口,解了燥渴,抬眼一瞧,见小二还没走,便问道:“请问前面就是圆音教所在——暮崖城吗?”

      “对,没错的。”美人主动与他讲话,小二急于表现,道:“前面看见一个大水车,转过弯,顺着往前直走就能看到城门了。小姐这是去探亲吗?”

      晏岚清淡笑不语,喝完茶,付了帐,正要离开,小二忙道:“等等,小姐有所不知,这几日圆音教召集修真界的人,要讨伐一个大魔头,城内人心惶惶,小姐去了最好小心。”

      晏岚清嘴角的笑意消失,眉间染上愁色,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照着小二的指引往前走,林间小路安静冷清,途径幽幽竹林时,生出一股凉意,一片竹叶荡荡悠悠地飘落,晏岚清伸手接住,碧绿与雪白形成鲜明对比,她抬头望向林荫遮蔽的上空,想到两年前在竹林的倾诉之语,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褚千里。

      林间传来异样响动,她敏锐地察觉到强大震动的灵力,抽出腰间的蛟蚀鞭,往声音来源处飞去,身姿矫若游龙,刮起地上落叶,她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棵竹子上,观察底下的动静。

      有一男一女在打斗,剑光如电,锁链难缠,使剑的女子渐渐落於下风,独力难支,晏岚清看清剑上的冰痕,当机立断加入战斗。

      秋冰湖被锁链缠住,无法动弹,那锁链男子抽出短刀,眼见要遭了祸害。

      晏岚清从树上飘落,右手蛟蚀鞭打开短刀,左手持玉笛吹奏,秋冰湖的锁链自动脱落。

      秋冰湖惊叫:“晏小姐!”

      晏岚清回旋个身,嫣然一笑:“秋小姐。”

      那锁链男又缠了上来,他路数怪异,见锁链无法斗得过那古怪的鞭子,索性丢开锁链,采取近战。

      晏岚清与他双掌硬碰硬,对他阴邪的灵力大感吃惊,一时间,灵力波及竹林十里范围,一棵压着一棵,瞬间倒了一大片,如绿色巨浪,波涛汹涌。

      晏岚清扛得吃力,秋冰湖玉尺剑已至,那锁链男见状不妙,急忙收手离开,霎时了无踪影。

      秋冰湖要追过去,林子深处升起一道金色佛光,邢见飞跨而来,拎着被五花大绑的锁链男,将他扔在地上,旁边还跟着一个面皮白净,眉目俊秀的公子,白衣纤尘不染,一副慈悲相。

      晏岚清莫名觉得他有点眼熟,谁知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她崴了脚。

      “嫂子。”邢弥单手作礼,躬身问候。

      嫂子?

      晏岚清眼角抽动,确认眼前人正是仅见过一面的邢见三弟,圆音教弟子邢弥。

      两年前,她跟邢见的婚礼进行到一半,褚千里闹出的动静震动了齐聚在那的一众修士,搜罗整晚,皆不见踪影。

      索性倒下的人只是受伤,并未危及性命,裴遥为他们疗伤的时候,邢弥从旁协助。

      当时他扶着失魂落魄的晏岚清坐下,吟诵经文,让心绪不稳的她沉入睡梦中,邢见的弟弟长什么样,她倒是没有看清。

      思及此,晏岚清回礼:“上次多亏师父了。”

      邢弥面上无悲无喜,道:“嫂子客气了,这是三弟的本分。”

      他一叫“嫂子”,晏岚清就忍不住搓一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她跟邢见自婚礼后连面都没见,要不和离书早就写好。

      “三弟不必如此客气,在外……别这么叫我。”

      邢弥从善如流,叫道:“晏施主。”

      晏岚清松了口气,那边秋冰湖与屈北会合,屈北手上抓着的正是刚刚与他们有一番死斗的锁链男,她问:“他是谁?”

      邢弥念了声哦弥陀佛,道:“暮崖城近日发生了好几起杀人案,师尊派我等调查,我们见他行踪可疑,正想捉回去审问,谁料一个不察,让他给逃了。幸亏秋施主与晏施主出手相助,我们听见动静,这才连忙赶来。”

      晏岚清连连点头,锁链男阴恻恻地笑,虽然被绑得像个粽子似的,口气依旧张狂,道:“你们最好把我放开,否则眉间尺大人可不会饶了你们。”

      眉间尺大人?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号人物?在场三人对视皆摇头,唯有晏岚清瞳孔骤然一缩。

      锁链男挺直腰杆,“眉间尺大人乃吾辈之信仰,修为可并肩奉邝真人,可比那个老头年轻多了,他正是褚千里,褚大人……”

      罡风切断了他的话,晏岚清出手将他的头死死压进泥土,风驰电掣,把三人都吓了一跳,她双目狠厉,道:“别用你的嘴说出他的名字。”

      眉间尺,干将莫邪之子,为复仇斩了自己的头颅,是个连命都不顾的极端复仇者。褚千里果然还是用了这个不祥的称号,晏岚清心中一片悲凉,她追踪他追了两年,连片衣角都没沾到,只能徒然看着他越陷越深。

      锁链男死命挣扎,却被她的力量死死压制住,呼吸不畅,声音含混:“你松开,我,我……”他的声音微弱下去,晏岚清犹不觉,心神震荡间,手上用力,快将他闷死。

      邢弥捉住她的肩膀,佛串绕过其身,金光闪烁,晏岚清周身戾气被一颗颗檀木佛珠吸收殆尽,恢复神智,意识到自己暴虐的行为,松了手。

      她望着被她折腾得奄奄一息的锁链男,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险些杀人,“对不起,我不是……”

      “晏施主,”邢弥救治锁链男之后,道:“还是先跟我们回圆音教歇息吧,梵音或许能洗去你的戾气。”

      秋冰湖托住她软倒的身子,邢弥佛珠在她面前一晃而过,她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躺在一间窗明几净的房间里,陈设简单,桌上放着一个香炉,点燃的线香飘出一缕轻烟,香气沁入鼻中,倒缓解了她多日的头痛。

      晏岚清坐起身来,拿下挂在床头的外衣,穿鞋踱出房门,寺庙庄严,亭台楼阁,朱墙青瓦,处处可闻梵音,这里毫无疑问是圆音教的所在,她已进了暮崖城。

      她刚走下石梯,一位尚未束发的小弟子匆匆至她面前,道:“晏施主,您醒了,可要吃点斋饭。”

      她摇了摇头,问:“请问,邢弥与崇吾派的人何在?”

      小弟子回道:“各派的人已来齐,他们正在前厅商议大事。”

      晏岚清想到她此行的目的,握拳深吸了口气,问:“商议何事?”

      小弟子也是一派悲天悯人之相,道:“商议如何抓捕眉间尺褚千里。”

      锁链男被两位圆音教弟子按压在地上,恁不服气,总想直起身子,碍于力量被锁,无法起身。

      身宽体胖的圆音教掌教问:“你叫何名?”

      锁链男侧头,不愿意搭理他,邢弥佛串已出,绕住他的脖子,默念咒语,无数梵文在他的脸上扭动,他神情痛苦,挣扎许久,终于道:“何明。”

      既然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就容易得多了,在邢弥的严刑逼供下,他坦言自己是一介散修,居心不正,无人愿意收留,他崇敬褚千里的力量,便千里迢迢而来,想拜入他的门下。

      掌教问:“那暮崖城的命案是不是你犯的?”

      “什么命案?”他咬牙,冷汗渗透了衣裳,“我是杀了几个小混混,你们说的什么新娘命案,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般说道,在脸上的梵文越来越多,转眼竟布满了整张脸,他捂脸凄厉喊叫:“住手,快住手!”

      掌教冷哼一声,“定是你撒谎,这梵文才会出来施以惩罚,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犯了不妄语之戒,就得接受相应的处置。”

      “我没有,我没撒谎。”何明滚在地上,痛苦挣扎,发了疯般想冲出去,遭人一击,随之重重倒下,杳无声息。

      邢弥停下念咒,声音清和:“他昏倒了。”

      掌教挥挥手,叫人把他抬下去,经过晏岚清身边,她瞥过他的脸,何明经此折磨,面色灰白,嘴唇青紫,全不复方才的狂妄之色。

      她道:“等一下。”

      两个弟子停下,晏岚清探上他的额头,施加她与容音学习的治疗之术,指尖泛出青光,过了一会儿,何明苍白的脸红润起来,她收回手,平复灵气,对着依旧昏迷的何明道:“刚刚抱歉了,这样就两不相欠。”

      她走近议事厅,躲在寻常弟子身后,清楚地听到里头的声音。

      掌教道:“这个何明隐瞒事情,定然是褚千里派来残害我暮崖城子民的奸细。我身为守护一方的圆音教掌门,当义不容辞讨伐他,请问谁愿意与圆音教站在一起,对抗邪魔呢?”

      此言一出,应和者众,掌教满意颌首,目光一一闪过底下众人,邢弥端庄无惧色,屈北握紧手上宝剑,秋冰湖蹙眉、有些为难的样子。

      “慢着。”晏岚清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下去了,她站出来,嘴角噙笑,落落大方,三千发丝用一根金色缎带扎起,更衬得她容貌秀雅,气质出尘。

      她站在厅中,负手仰面道:“你们就这么轻率地给褚千里定罪,恐怕不妥吧。”

      “她是谁?”

      聚在这里的人多没见过她,好奇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还反驳掌教的女子。

      晏岚清紧张得手心冒汗,可她不能逃,当一个人身上有太多罪孽时,没有谁会介意再往他身上泼一盆脏水,她走了,千里的罪责就任由他们裁决。

      “你是谁?”掌教不满这位小娃娃打岔,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邢弥出列,道:“这位是晏家大小姐——晏岚清。”

      “哦。”掌教应了声:“就是你的那位嫂子。”

      晏岚清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抬头研究屋顶的神佛之像,好像入了迷。

      邢弥依旧面无表情,道:“是的。”

      “晏施主,”掌教知道她的身份,语气和缓了些,但依旧强硬,“这里是商讨正事的地方,你若是觉得圆音教闷了,可以让邢弥陪着你,何必掺和进来?”

      他话说得客气,话里话外全是看不上晏岚清之意,把她当成一个不知轻重的小姑娘,想三言两语打发了她。

      晏岚清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讥笑,今儿她就豁出去脸来站在这了。

      “我刚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们轻易地给褚千里定罪,我不能当作没看见。”

      厅内哗然,掌教看出她是想来踢场子的,目光如炬,逼视着她,“你这是何意?”

      晏岚清不卑不亢,“掌教大人就不怕出了冤案吗?”

      “哈哈哈哈……”掌教抚掌大笑,“笑话,何明手沾命案,撒谎成性,又以褚千里马首是瞻,他自称眉间尺,手上沾满鲜血,不知残害了多少修真人士。这件案子的结果昭然若揭,你过来插科打诨,莫不是要包庇自己的师弟不成?”

      “哦,”他又加上一句,“我忘了,褚千里早就叛师出逃,与你毫无干系。我劝你回去好好相夫教子,莫淌这趟浑水,这也是为了邢家的名声着想。”

      他望向爱徒,目光慈祥,“邢弥为人小心谨慎,从不踏雷池半步,你做嫂子的,也该为他想想。”

      圆音掌教话里话外、句句带刺,被他这么一挑拨,对晏岚清的不满之情便多了起来,想到这位魔头是晏家招惹来的,更是对她厌恶至极。

      秋冰湖想出来为她说几句话,被屈北拦住,低声道:“莫犯众怒。”

      晏岚清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堂堂佛教之首,竟不堪至此。

      她冷笑,朗声道:“这就是你们的办事之道——抓个连褚千里的面都没见过的流氓,张冠李戴,把连他都没承认的罪行安到褚千里身上,说几番漂亮话,就想唬人家去送死?”

      她就是要撕开这张假面具,哪怕与天下为敌,也不能叫人欺负了自己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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